第十一章 那個文斌
我終於迎來了新的同桌，巧的是，他依舊姓周，正是那個曾經給我升級綽號「熊貓電子」的周文斌。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他如今也有了屬於自己的綽號，可謂彼此彼此，「大公雞」這個綽號可得歸功於楊琿姐。多年後的某一天，我好奇地問起這個綽號的緣由，楊琿姐笑著告訴我：「你可還記得他的模樣，尤其是他的鼻子，簡直太像《西遊記》里的昴日星官啦……」我頓悟，噗嗤笑出了聲。
文斌的個子頗高，皮膚呈深褐色，透著一種健康的活力質感。他的頭身比例異於常人，腦袋比一般人小，這反倒使他看上去更為魁梧。但他並非那種健壯的類型，而是精瘦型，走起路來十分幹練，並且還是新任的體育委員。他常常穿夾克衫和黑色的海軍服，特別是那件紅皮夾克，尤為印象深刻。他平日裡喜歡穿直筒褲或牛仔褲，那時候板凳上有釘子，有幾條褲子都有破洞，每次提醒他，他笑著毫不在意表示：「沒事，挺透氣的！」腳底常穿的就是一雙單鞋，這鞋穿的時間遠高於運動鞋，我一度認為他家裡有個納鞋底的產業。
文斌的脾氣大多時候很好，就是有時候有點倔，他那種倔和馬星的還不一樣，認死理。馬星就是單純的倔，不解釋的那種。他上課和我一樣思想不集中，我是課上做了別的事情，他是一會兒望向窗外，一會兒看看小鳥，一會兒觀察其它同學的表情，還會莫名其妙笑起來，忽然一聲驚醒：「哎呀，老師都說了這麼多了？……沒聽明白啊，小熊貓你懂嗎？」我表示我也沒聽懂，他就好似找到了知己一般：「要不我們下課一起問馬星星吧……」
我搖了搖頭：「不想問，你自己問吧，我回去看書自習。」
他還有點不高興：「你拉倒吧，你還自習，我估計馬星星那麼聰明的人都一知半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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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下課還是拉我去和馬星虛心請教。
周文斌那時候有抖腿的習慣，很長一段時間會影響到前排的郎玲，我是習以為常了，並不在意，不是郎玲回頭伸出食指：「你再給我抖試試？！」我都沒有發覺。
他在上課時喜愛轉筆，不過技術實在欠佳，那支筆常常會在轉動過程中掉落至地面，隨後他便想讓其他同學幫忙撿起，只是他說話的口吻又並非十分客氣。
「烏鴉，你幫我撿一下筆……」
「小亮，你幫我撿一下筆……」
「細毛，撿一下筆……」
「滾！」胡明睡意朦朧，眼睛並未睜開，看到周文斌影響到他休眠，非常不開心。
「郎玲，你幫我撿一下筆……」
郎玲一腳就把筆踹了……
他臉部一抽搐，馬上又平靜下來：「熊貓，你借我一支筆吧……」
不得不說，文斌對朋友還是很夠義氣的，尤其是對女同學，有一次小薇的飯忘帶了，中午看到文斌端回一個熱騰騰的飯盒，就和他開玩笑說：「嗨，中午能借你點飯吃嗎！」
沒想到文斌一口答應，打開飯盒的瞬間，一群同學圍了過來，一大盒飯上放著滿滿的香腸，他對小薇說：「你先吃吧，我吃不了那麼多！」
此時，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男生用手捏起一片香腸就想往嘴裡丟，可惜太燙了，他還沒下口，就被文斌一巴掌拍掉了，然後用腳踩了幾下，還在地上用鞋底磨了幾下。我心想你這是和香腸有多大的仇恨啊，難不成掉地了，同學還會撿起來吃嗎？所以文斌不認可的人是得不到他的恩惠的。
他做事是執著，但是方式方法很木訥，一日與馬星，冷同學等人，去成勇家嬉戲，天色已晚，我們幾人因住得很近，幾分鐘便可歸家。文斌有點遠，在多倫路一帶，於是跨上二八大槓就想哧溜。沒騎幾步，發現車胎沒氣了，便回頭求助，我們還沒走散，看那泄氣的樣，八成是車胎漏氣了，要補胎。那日已晚，修自行車的都下班了，於是我回去拿來了一隻氣筒，給他車胎打氣，文斌打氣姿勢也與眾不同，先是高提高壓，後來沒力氣了，低提快壓，看著就累。好不容易注入完畢，上去沒騎幾步他又回頭，好像又沒氣了。
「熊貓，這氣筒能借我嗎？」
「你想幹啥？」
「我邊打氣邊騎回去，明天帶到學校還你……」
馬星在一旁樂出了聲，文斌可不爽，舉起了二指禪嚇唬他。雖然此舉比較魯莽，但是可以一試，就看他又一次給車胎注滿氣體，飛身上車，這讓我想起了抗日英雄評書《肖飛買藥》中的那段，像一陣風似的，一溜煙騎車走了，估計這一路是速度與激情啊。
初中印象最為深刻的當屬和周文斌打架的那一次。至於打架的緣由，如今已然記不太清了，只記得當時我們相互把對方衣服都給撕爛了，最終竟打了個平手。後來當兩人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和談時，方才恍然大悟，那場打架竟是因為彼此都低估了對方的實力，都感覺自己是可以取勝的。文斌著實很耐打，可他萬萬沒想到我力氣如此之大。就這一次之後，我們之間的感情反倒更深了。在初中時期，我沒少和同班同學起過衝突動過手，但如今回想起來，或許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雞毛蒜皮之事，唯獨與文斌干架那次，我們都脫去了「聖衣」。
畢業後，見過幾次文斌，模樣始終沒變，他還是豎著中分頭，或者說，不定期的左右變更股權，有時候四六，有時候五五，他頭髮有點自來卷，給人印象深刻。老豆很多年後還問我，你們班那個周文斌怎麼樣了，就是和我一樣，騎二八大槓的那個高個子印度小鬼。其實「小鬼」在南京話里的意思是小孩，只不過關於印度的理解，老豆認為捲髮的都是印度的，這不能怪他，因為他是看印度電影《流浪者》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