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叛國通敵
萬幸,邵景平並沒有作出「原來你是個逃犯」的驚訝表情,只是漫不經心的問道:「你打聽這個案子幹嘛?」
我都主動提起黃景茂了,你還是無動於衷。
如此看來,我的名字大概率並不在抓捕名單上,先前所有的提心弔膽,其實都是我自己嚇唬自己。
秦肅強壓下心頭的狂喜,隨口搪塞道:「沒什麼,我就是好奇。」
「好奇?」邵景平終於把目光從唱曲的小姐姐身上收了回來,滿臉狐疑的瞥了秦肅一眼。
秦肅連忙解釋道:「前些日子,我有事去找黃景茂,誰料他家大門緊閉,還貼著府衙的封條。跟鄰居一打聽才知道,原來他一家老小全都被抓了。
「黃家滿門被捕,可見犯的事不小,可黃景茂不像作奸犯科的歹人啊,畢竟我跟他有些交情,知道他一向忠厚仁義、安分守己……」
不等說完,邵景平便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搶過話頭道:「跟黃景茂有交情這種事可不興往外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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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聽此言,一股不祥之感悄然襲上心頭,秦肅連忙問道:「景平兄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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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景茂的案子非同小可,跟他扯上關係當心受牽連!」
「嚯,這麼嚴重麼……他到底犯了什麼事,景平兄能不能詳細說說?」
邵景平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道:「黃景茂在城外有一所空置的別院,是座大宅子,帶花園的那種。
「上個月,那宅子的花園裡頭有塊奇石要移走,誰承想,居然從大石頭底下挖出了一具無頭死屍。
「作為房主,黃景茂肯定脫不了干係,所以我們就把他抓了起來。」
這些情況原主的記憶里都有,根本不消多說。
秦肅忙不迭的追問道:「那後來呢,怎麼又把他全家都給抓了呢?」
邵景平繼續說道:「這事說來可也巧了,就在黃景茂被捕的兩天前,府衙剛剛抓到一名遼國細作。
「這名細作到案的時候身負重傷,所以燕知府便以救治為條件撬開了他的口。可惜,這人傷勢過重,還沒來得及交代清楚就不治身亡了。
「不過,他臨死前還是供出了一個潛伏在京城的同夥……」
說到這裡,邵景平忽然話鋒一轉,斜著一雙小眯縫眼問秦肅道:「你猜這同夥是誰?」
秦肅順著他的思路往下一想,頓時心頭一震,連忙問道:「難不成是黃景茂別院裡的那具屍體?!」
邵景平讚許的點了點頭:「沒錯,那具屍體雖然沒了頭,面貌長相已經不得而知了,但是他身上有一處非常明顯的特徵,與那名細作的描述完全吻合。」
臥槽,黃家別院裡的死屍竟然是個行走的五十萬....秦肅倒吸一口涼氣。
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於是問道:「不對啊,殺了個細作也不至於累及全家吧?」
邵景平瞥了他一眼,十分得意的說:「真沒想到,你這麼聰明的人也有腦子不轉彎的時候。你還不明白嗎,現在黃景茂的問題不是殺人,是叛國通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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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國通敵?!
秦肅不由得怔住了。
儘管早就猜到了黃家攤上的不是小事,可「叛國通敵」四個字還是如同炸雷一般,震得他腦袋瓜子嗡嗡作響。
在封建社會,叛國通敵這種危及皇權的罪行,性質比殺人惡劣多了。
殺了人,不過償命而已。
可是一旦威脅到了皇權,那就不是罪犯一個人掉腦袋的事了,得株連。
怪不得黃家一門老幼悉數被捕入獄,連家僕和鋪面的掌柜夥計都沒逃過,原來他的罪名居然這麼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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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以原主對黃景茂的了解,秦肅決計不肯相信他是個賣國賊。
他連忙壓下心頭的震驚,接著問道:「僅憑從黃家挖出一具細作的屍體,就判定黃景茂叛國通敵,未免有些牽強吧?」
邵景平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你不能只盯著這一個點看,得放眼全局。我問你,遼國亡了之後,那些遼國奸細和通遼的大宋內奸該怎麼辦?」
「呃……換作是我的話,可能會夾著尾巴過安穩日子吧。」
「嘿嘿,有人知道你的底細,你的日子能過得安穩麼?」
秦肅猛然一驚,問道:「你是說,黃景茂為了翦除後患而殺人滅口?」
邵景平點點頭:「那兩名細作早不死、晚不死,偏偏遼國亡了沒多久他們就先後被人給殺了,這不是為了隱藏身份而殺人滅口,還能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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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天,大遼天祚帝被金軍俘虜,遼國覆滅。
到了夏初的時候,兩名遼國細作先後死於非命,而且其中一個的屍體還被藏在了黃景茂的別院裡。
前事後情一串聯,似乎邵景平說的倒也有些道理。
如果黃景茂是暗通遼國的內奸,那麼遼國亡國之後,先前與他合作的遼國奸細確實就成了巨大的威脅。
為了保證今後身份不被曝光,他的確有可能殺掉昔日的同夥,以徹底消除後患。
理是這麼個理,但是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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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肅默默思索了片刻,又問邵景平:「如果黃景茂是賣國的內奸,那麼府衙抓到的那個細作為什麼不直接把他供出來,而是供出了另一個同夥?」
偷聽多時的吳良才忽然插了一嘴:「細作這個行當往往是單線聯繫,張三把情報傳給李四,李四再傳給王五,所以王五不知道情報是來自張三,張三也不知情報最後給了王五。」
「對,被捕的那個細作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黃景茂的存在。」邵景平道。
秦肅立即反問:「要是這樣,那黃景茂只需殺了跟他聯繫的那個細作就行了,又何必冒著暴露的風險把兩個都殺了?
「再說了,既然被捕的那個細作不知道黃景茂,那麼黃景茂又怎麼會知道他?」
「這……」邵吳二人一時語塞。
秦肅接著問道:「還有,殺了人不拋屍荒郊野外,卻埋在自家花園裡,作為一個在刀口上舔血的奸細來說,這麼做是不是太蠢了點?」
邵吳二人面面相覷,無言以對。
秦肅總結道:「依我看,黃景茂八成是冤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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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景平忽然眨了眨小眼睛,疑惑的問:「不是,你怎麼這麼關心這個案子?我看你可不像是單純的好奇啊!」
「實不相瞞,黃景茂對我有恩,我不希望他一家老小最終落得個屈死鬼的下場。」秦肅如實相告。
聯金滅遼之戰,宋軍連連吃癟,戰績十分難看。
事後盟友金國以大宋無戰功為由,拒絕按照約定交還燕雲十六州。
後來幾經談判,最終花了大把銀子,大宋才從金國手中購回了幾座早就被金軍劫掠一空的城池。
所以,儘管朝廷大肆鼓吹收復燕雲完成了祖宗的夙願,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功績,而是一筆恥辱至極的虧本買賣。
在這樣的前提下,倘若黃景茂被扣上了通遼的大帽子,那麼當時打敗仗的鍋他算是背定了,甚至連賠款贖空城的那筆爛帳,搞不好也要算在他的頭上。
如此一來,這事就不是黃景茂一個人掉腦袋那麼簡單了,別說落個滿門抄斬了,就算株連九族都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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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景平眉頭緊皺:「你這是早就打定主意要替黃家喊冤了唄?不是跟你說了麼,現在跟他們扯上關係可不是什麼好事……」
「黃景茂對我有救命之恩,這事我不能不管。」秦肅斬釘截鐵的說。
邵景平見他如此堅定,嘆了口氣道:「唉!既然清安如此重情義,那我也就不多費口舌橫加阻攔了。
「不過你也不用太心焦,咱們燕知府為官最為清正廉明,絕對不會冤枉好人。倘若黃景茂是無辜的,那他就肯定做不了冤死鬼。」
吳良才附和道:「退一步講,大宋律法嚴格,就算燕知府沒把案子審清楚,黃景茂也不會輕易掉腦袋。」
確實,按照大宋律法,就算疑犯已經被定罪,只要在行刑前他又翻供喊冤,就還有翻異別勘重新審理的機會。
而且翻案的機會有三次,所以黃景茂也不是那麼容易就會被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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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肅確實心焦,但不是因為擔心黃景茂隨時會含冤掉腦袋,而是因為想不通他為什麼會被扣上通敵的帽子。
因為連續死了兩個遼國細作,並且其中一個的屍體被埋在黃家的別院裡,就斷定黃景茂通遼,這種推論秦肅不認可。
但是開封府衙燕知府素來官聲很好,又不太可能會無緣無故冤枉好人。
所以秦肅覺得,黃景茂應該是被人誣陷的。
然而,誣陷一個人通敵不是小事,不像誣陷他偷你仨瓜倆棗那麼簡單,尋常人根本就沒有這個魄力和手段。
因此拿這個由頭害人的,多見於官場。
也就是說,如果黃景茂在朝為官,有人因為黨爭或是利益衝突想要置他於死地,那麼這事倒也說得過去。
可問題是,黃景茂不過一介富商而已,從未涉足朝堂政事,哪來的政敵?
更何況,他一向與人為善,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壓根就不該有仇人。
如果非要說有,也頂多就是有幾個生意上的競爭對手而已。
但是,為了陷害黃景茂,構陷者居然事先在他的宅子裡埋藏了一具屍體。
這麼大費周章,有可能只是因為生意上的競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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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家究竟是得罪了何方神聖,才會惹這麼大的禍上身?
想要翻案,恐怕比想像的更加難辦....
秦肅越想腦子越亂,也沒心思繼續聽曲兒了。
三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一會兒,便意興闌珊的散了場。
臨別前,秦肅掏出兜里最後的一貫錢交給邵景平,請他幫忙打點打點,想辦法安排一次探監。
如今事情撲朔迷離,也只能等見了黃景茂之後再作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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