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只要鋤頭揮的好，哪有牆角挖不倒？

  後世普通人，對歷史的掌握，往往是碎片化的。

  可能他知道大賢良師，張角三兄弟，知道黃巾起義。

  了解漢末各路諸侯底細，甚至對三國各路猛將如數家珍。

  卻對黃巾起義之後，掀起大規模叛亂的張純、張舉絲毫沒聽說過。

  偏偏劉昕知道這兩個人，誰讓他是歷史課代表呢。

  即便對張純、張舉的事跡了解並不多。

  僅僅知道兩人名字，以及聯合遼西烏丸首領丘力居反叛，其他就不清楚了。

  不過結合劉昕在大漢這幾年時局的見聞，知道張純、張舉會在十多年後舉旗造反就足夠了。

  至於這兩人之中是誰登基當皇帝，誰為副手當大將軍，就不用在乎那麼多，知道這是日後威脅到樓桑劉氏安全的大敵就行。

  

  幽州沿邊各郡國利用徵募的烏丸人，組成屬於各郡國統轄的烏丸突騎，是各郡國維護邊境安全的重要軍事力量。

  或許是基於拓展家族實力，加強自家在邊郡的勢力。

  漁陽張氏才如此注重在烏丸內部拓展影響力，也為張純、張舉敢於造反埋下伏筆。

  不過漁陽張氏看重的，是烏丸各部大人和各部首領。

  劉昕看重的，卻是烏丸各部民眾，雙方側重點是不同的。

  張氏以為籠絡住烏丸大人、各部首領，就能牢牢掌控住烏丸各部，那就看看你的牆角夠不夠牢固了。

  只要鋤頭揮的好，哪有牆角挖不倒？

  劉昕心中冷笑，漁陽張氏，張純、張舉，看看咱們各自手段如何吧！

  不同於劉昕關注點，劉備在聽到蘇雙、李運提起漁陽張氏之後，眼神卻越發變得凝重起來。

  他騎在馬上貼近劉昕低聲提醒：「昕弟，富亭里張氏不就是漁陽張氏的分支族人麼？」

  劉昕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他頗有些自責懊惱：

  「若非阿兄提醒，我差點忘了這一點，還得告知王伯後面路途都要小心點。」

  劉備卻又自我安慰道：「或許是我過於擔憂了，咱們隊伍不在漁陽停留，徑直出塞去烏丸，說不定漁陽張氏根本不知道呢。」

  話雖如此，劉備依然調轉馬頭往王伯那裡去。

  做為此行劉氏隊伍的帶頭人，王伯必須對這個隱患知情，才能提前做好應對措施。

  果然，中間一次短暫休息之後，王伯悄悄做出安排。

  大表兄周忠、四表兄周孝各自帶著二三十名獵戶，悄然離開大部隊前出十里哨探。

  還好漁陽張氏似乎並不知情，隊伍一路上平安無事，沒有出現什麼意外。

  過了漁陽縣，從沽水河谷轉道向東又進入鮑丘水，沿著河谷道路從傂奚出塞，正式進入烏丸地界。

  鮑丘水就是後世的潮河。

  前漢時，這裡還屬於漁陽郡直接管轄範圍，再往北還有多條漢長城遺蹟。

  東漢初年，隨著烏丸人內附遷入外長城以內，漢庭將居住在這裡的漢人全部內遷，於是鮑丘水上游全部變成烏丸人生活的區域。

  沿途河谷衝擊出來的河灘平地上。

  明顯能看到一些烏丸人播種的黍、稷、糜等穀類收割後的痕跡。

  偶爾某些地方遺留一些殘存的農作物植株。

  還有一種作物，是劉昕從未見過的蓬類植物，結滿麻子一般的種子。

  看到劉昕注意到這些農作物，蘇雙笑著介紹道：

  「烏丸人擅長畜牧不擅長耕作，只管隨意播種，天種天養，等到秋天收穫多少全憑天意。

  那種蓬類植物叫做沙蓬，收割後的果實可以榨油，也可以用來釀酒，直接吃也可以，剩餘的秸稈就作為牛羊飼料。」

  明顯看得出來，這種種植模式出產的糧食很低。

  遠遠不夠養活烏丸各部民眾，更多的還是靠畜牧、採集捕獵。

  以前看多了現代社會草原牧民的幸福生活，劉昕總以為古代草原上的遊牧民族也是如此。

  每天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喝奶就好像喝水，日子過的別提多舒服、多愜意。

  當真正來到大漢時代的塞外烏丸部落，看到真正烏丸牧民的生活，劉昕才知道草原上的牧民之艱辛，是外人遠遠不能了解到的。

  蓄養的牛羊，是牧民絕不能輕易吃的，他們要靠畜牧牛羊繁育牧群。

  辛苦養育的牛羊長大，得上供給部族首領，上供給大部族以求得庇佑。

  還要售牛羊牲畜給往來的商隊，換取食鹽、布帛、糧食等必需品。

  就連日常擠出的牛羊鮮奶，也不是可以隨意飲用的。

  要儘可能製作成酥酪等干奶製品儲存起來，等到冬春缺糧時再吃。

  馬匹是牧民的夥伴，不管是放牧還是打獵，都需要馬匹來行動，當然烏丸人對外劫掠也要靠馬匹。

  絕大多數烏丸牧民春、夏、秋三季的主要食物，是採集野菜、挖草根、摘野果，捕獵旱獺、野兔、老鼠、野鳥來活命。

  難怪射鵰英雄傳里，郭靖一直以為羊肝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或許在他苦難的童年，天天吃野菜草根時，有人送給他一塊羊肝吧。

  在缺乏秩序與穩定的古代。

  草原上的牧民不僅要忍受生活之艱辛。

  還要時刻遭受部落大人盤剝，遭受大部落掠奪。

  跟後世草原上牧民的那種幸福生活，完全是兩回事。

  注意到劉昕臉上流露出的同情，李運卻在一旁搖頭道：

  「郎君莫要覺得她們吃一些草根、野菜就很悲慘。

  其實春、夏、秋三季，已經是烏丸部眾生活最好的季節了。

  尤其現在正值秋天，果實纍纍、草籽遍地都是。

  山野中的老鼠、鳥獸也肥碩無比，隨便捕獵到就是一頓美餐。

  算是我們烏丸人一年裡面最幸福、最快活的時候。

  一旦冬季降下大雪遭遇白災，那時候才是飢餓難耐最難煎熬。

  各部族中凡是年老體弱者，都會被趕出去自生自滅，以求青壯活下去。

  若不幸被大部族盯上強行兼併，我們這些小部族成年男子，往往就會做為攻打敵人的敢死隊。

  族中的婦女也會被大部族瓜分掉，就連一些年齡稍大的孩童也會被當作奴隸，宛如牛馬一樣慘遭驅策。」

  劉昕終於徹底明白，為何烏丸人會前赴後繼進入大漢，去為漢人效力。

  因為草原上生活的艱苦，連世代居住於此的牧民都耐不住。

  相比生活和經濟上的匱乏與貧窮，草原上更缺少的是安全與秩序。

  真正的朝不保夕，時時刻刻生活在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地方。

  這才是草原上千年來真正殘酷之處。

  離開邊塞行進百多里之後，由於劉備、劉昕要跟李運去他們的烏丸部族，就準備和蘇雙、張世平的隊伍分開行動。

  劉昕、劉備要繼續沿著鮑丘水向北，李運所在的烏丸部族據此還有數十里。

  蘇雙、張世平則準備向東前往白檀。

  白檀位於漁陽烏丸與右北平烏丸交界處。

  是往來遼西郡治陽樂、遼東屬國治所昌黎的必經之地。

  由於烏丸各部、漢人商旅匯聚於此，蘇雙兩人商隊帶來的各類貨物，在白檀可以賣出更好的價格。

  不過雙方分別前也約好了，一個月後在傂奚城會合，然後再一起返回涿郡。

  當蘇雙、張世平的商隊遠去之後，簡雍卻湊過來低聲嘀咕：

  「阿備、昕弟，蘇先生、張先生的商隊夾帶了不少的鑌鐵呢。」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