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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你的大橘不是我的大橘

  一等人,製造規則;二等人,利用規則;三等人,臣服於規則。

  晚飯,一家高檔的海鮮酒樓。

  大廳里人聲鼎沸,上百名老饕觥籌交錯,蟹將軍和蝦勇士輪番登場、龜丞相和魚美人次第上台。

  底下吃著,小舞台上還有人表演,唱著七扭八歪的歌詞,搞不懂什麼意思。

  大飛哥一看菜樣就明白了,林飛這是回禮呢,回他上一次請吃河鮮的席面。

  

  「來,這玩意叫帝王蟹,多吃兩口。咱們革命成功,沒機會再揍狗皇帝了,但吃一吃帝王蟹,也算弘揚我們的革命精神。」

  這傢伙個頭真大,吃在嘴裡有一股鮮甜。比什麼河鮮好吃多了,一丁點土腥味都沒有,蘸一點姜醋汁兒,味道更絕。這麼好吃的東西,就是用飛機運到內地都值得,實在是人生至尊的享受。

  大飛哥一個人就吃了三條腿,肚子都造了個半飽。

  有一種穿在竹籤上炸酥的大蝦更是美味,光聞著香,都能下去兩碗高粱米飯。

  小胖子是只顧的吃,完全不記得要勸師傅迷途知返的事兒。招商有啥意思,還是拍雜誌好玩,每天能看見那麼多鶯鶯燕燕。

  吃的差不多了,林飛張羅帶大飛哥去馬殺雞。

  這回小胖憋不住了,再不攔著,今晚彭飛同志也要落水。

  「師父,招商會後天就要開了,我爸還等你回去商量工作呢。咱先公後私,過兩天再去。」

  「不吃雞了,這都吃不下了,還殺什麼雞,就是鳳凰也不吃了!」彭飛喝不慣黃酒,灌的有點多了。

  回去的車上,大飛酒精上頭,覺得林飛這朋友真夠意思。幾百塊一餐的請客,那是真拿自己當朋友,古之孟嘗不過如此。什麼秋林的銷售代表,不幹了,自己這小老弟需要自己,水裡水裡去、火里火里去。

  老趙忙乎了一天,晚飯都沒好好吃,就盼著兒子能讓林副主任懸崖勒馬。

  一開門,居然迎回來三個滿身酒氣的敗家子。一頓飯吃了三百塊,好傢夥,他今兒晚上才啃的冷包子。

  好在林飛喝的並不多,洗了把臉之後,依然能夠正常交流。

  「小飛啊,別怪叔叔嘮叨,你年紀還小,前面的路還遠著呢。眼前這麼重要的機會,一定要多做事,多立功。年紀輕輕就是主任級科員了,用不上五年,你肯定能追上我現在的級別。港島這裡,梁園雖好,不是故鄉啊。」

  林飛喝著加冰的可樂,不時的搖晃著扇子,好像能把老趙的念叨扇走似的。

  老趙繼續勸導,「蔡主任很看好你的,一直把你比作衛青,說你是個能創造奇蹟的人。你想想,蔡主任再進一步,就執掌黑省大政了。有了他的支持,你還怕沒有表現機會,不能立功受賞麼?

  「再說,你背後還有農墾局的支持。以後做成了事兒,那還不一年三轉,四十歲干到廳里啊。

  「好好干,別撂挑子。有你趙叔在,誰也吞沒不了你的功勞。」

  林飛把冰塊又加了點,只住了兩天空調房,他現在就有點受不了吹風扇了。

  「叔啊,封侯非我意,唯願海波平。當官,我沒那個命,更沒那個心思。事兒該辦的我都辦了,功勞我就不跟您老爭了。」

  【什麼話,什麼話?】

  老趙心裡一頓怨懟:老子是主官,你就是個副的,什麼叫不跟老子爭功。再說了,現在讓你回來,那是讓你爭功麼,我是覺著要萬一辦砸了,好有個人可以甩鍋。

  不過他畢竟久經沙場,這點小事兒還是能不露破綻的的圓下去。

  「孩子,你的氣度我是佩服的,這一點我見過的年輕人里,你絕對是覺悟最高的。但咱公家辦事兒,有公家的規矩。你是輕工局派駐的領導,一舉一動都關乎著黑省、關乎著蔡主任的形象。雖然我知道你去交際也是為了人脈,但咱也不能光考慮實際,不顧規矩,是不是?」

  「趙叔,你到底啥意思,就直說吧。我那頭還有事情,坐一會還得回去。」

  這回老趙的臉兒繃不住了,笑容漸冷,眼神也越加嚴肅。「林飛同志,你怎麼聽不懂好賴話呢!你是幹部,是領導,到了港島是來執行任務的,不是來花天酒地享受生活的。你眼裡還有沒有紀律,有沒有規矩?黑省招商是大計,關係著三千多萬老百姓的福祉,你怎麼能當兒戲呢,怎麼能置身事外呢?

  「我必須批評你兩句,年輕人精力旺盛、有好奇心,這都可以理解。但是要保持好原則,要顧全大局,懂不懂,要跟領導步調一致。你這麼我行我素的,以後還怎麼進步,怎麼讓領導放心重用你?」


  老趙之所以這麼大反應,其實除了找個背鍋的保險之外,重要的還是這幾天幹活太累。他以前幹活,只需要動嘴,具體的事物自然有手底下的人忙活。但新到港島,人員一時也找不齊,語言溝通上也有些障礙,好多事都得親力親為,把他忙壞了。

  雖然耍官威很爽,但一家家企業對需求,小日本那個嚴謹勁兒,快把他逼瘋了。

  還有,人人都認為林飛才是大人物,他趙福才成了辦事員,這讓一向注重尊卑有序的老趙怎麼受得了。

  「趕快把心收一收,先把招商會幹好了再玩。日方明天要開一個碰頭會,你必須參加。」

  冰塊加多了,可樂越喝越淡,完全沒了記憶里的口感。

  「趙叔啊,您這是跟我裝糊塗呢?你知道我為啥把招商會的事兒推給你麼,就是讓你看看別的省是怎麼幹的。遠的不提,就是從前年到現在,人家地分了,集體企業辦了,個體經濟開放了。一個個縣長、鄉長帶頭出來跑項目,搞新設備。你看看黑省,那是要發展經濟的樣兒麼?多跟人家學學吧,先把心放正了,把老百姓的日子裝心裡。光想著政績,想著功勞,那叫鑽營!」

  這可把老趙氣夠嗆,合著還是自己的不是了。他不過也就是個蔡主任的馬前卒,這黑省的天,是他趙福才一個人能改變的麼?

  「大局,大局,你懂不懂啊?沒有業績,蔡主任怎麼俘獲人心,怎麼贏得支持?光杆司令一個人,能夠變了黑省的天麼?」

  林飛笑了,這口吻真熟悉,完全是老高上思想課的翻版。

  不過他已經想明白了,他既不想當救世主,也不想當哪個救世主的追隨者。他想做個人,做個自由的人。

  「大局?可惜你的大局,並不是我的大局。你的大局是一個人踏上登神長階,然後給大地揮灑甘露。我的大局,是找到一片風調雨順的地方,澆水種田。」

  小胖趙長林洗完澡出來,林飛已經走了。只聽見他爸一個勁兒嘟囔:「像話麼,像話麼,像話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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