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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遙遠的天堂

  小胖抄完資料出來的時候,林飛已經取了包裹,在海風中發呆了半個多小時。

  包裹里,有小趙未寄出的第三封信,還有四封,以及一堆照片。

  第三封信寫的還是期盼,說她已經接到了母親的消息,英語補習很順利,已經準備申請學校。期盼林飛趕快過來,然後倆人一起申請,然後一邊開店,一邊上學。

  但第四封就急轉直下了,說母親的身體很不好,在多倫多需要親人照顧,她無法繼續等待林飛了。而且一直沒有收到回信,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有人跟她說,林飛被抓了,可能要蹲好幾年牢。她已經四年沒見母親了,無論如何,她都必須去見一面。

  然而作為一個內陸人,想要直接申請去多倫多是非常困難的,何況她還曾經是生產建設兵團中的一員。沒有辦法,她只能答應費舍爾的求婚,以家屬的名義申請居留權。

  「就當做這是一段遺憾的美好吧,在最困苦的時候,我們化作彼此的燭火!」

  小胖接過來包裹,一張張翻著照片。裡面有在滬城家鄉的,也有274農場的,還有到港島後新拍的。

  差不多三十幾張,每一張都那麼美好,眼神里充滿了對世界的熱愛。

  他小心地把抄完的資料遞給師父,然後就靜靜的呆在旁邊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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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風像波浪一樣,一陣一陣的,把碼頭的喧囂和大海的沉靜,攪拌在一起。

  林飛的心,此時也是無比複雜的。他不知道去怨誰,也不知道找誰去報復,甚至連吶喊和哭聲都顯得矯情。

  一切的肇始,都來自於他對世界的誤判。

  他以為一切都會按部就班,這個世界沉重而緩慢,什麼都來得及,自己隨時可以抽空耍上一耍。

  然而現實就是這麼殘酷,他只是耽誤了幾天時間,然後屬於他的世界,就分崩離析了。

  回到住所,他把自己一個人關進房間裡喝酒,任小胖和老趙怎麼敲門都不開。

  半夜的時候,前台小哥沒辦法,只能打電話叫來老闆,用鑰匙從外面硬開了門。

  屋裡酒氣並不重,大概只喝了兩小杯,可是人卻醉的厲害,完全的神志不清了。

  在一場混亂的夢裡,他又重新回到了274,回到了79年的冬天。老高依然在興致勃勃的組織大家冬訓,雪下的老大老大,爐子燒的通紅,單身的知青們跑到講台上朗誦情詩,農場的女孩們笑成一團。

  他的小趙安靜的坐在角落,細心的照管著那一盆已經盛開的月季花。

  天亮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睡在診所里,床旁邊躺著年紀跟自己一般大的【徒弟】。

  起來上廁所的動靜驚醒了小胖,「師父,你醒啦,想吃什麼,我給你去買點。這地方可能不順口,你將就一下。」

  「不用,別折騰了,沒胃口。我怎麼來診所了,發生啥了?」

  小胖扒開一個橘子,看林飛要去廁所,趕緊起身讓開位置。「周老闆非說怕出事兒,連夜就給你送來觀察了,啥事兒沒有!」

  老周對自己這麼上心,是不是有點過於熱情了?

  轉過來一想,自己還是他的大客戶呢,萬一自己真有個三長兩短,估計他居間的中介費就沒了。資本主義也挺好,至少對自己的利益看的很清楚,添著十二分的小心。

  倆人出去進了一家早點鋪子,點了一份混沌加牛肉燒麥。

  「師父,她能去外國你也能去,一張船票你總買得起吧,到了那邊你也不缺賺錢的手藝。」

  船票當然買得起,可是身份呢?

  現在加拿大對國內簽證嚴的不得了,尤其是加入過組織或者有官府背景的,緊怕跑過去一個馬列主義的傳播者。

  一直到九十年代,加拿大都是對華人移民審核最嚴厲的地區,連港島的皇家警察都無限拒簽。

  鼎鼎大名的星爺,就因為曾經跟三合會有過接觸,連續四次申請都被打了叉。

  自己能過得了簽麼,至少十年內是毫無可能了。

  吃完早飯,兩人回到酒店,木下正等在大堂里。

  「呦,我的小鹿受傷了,是哪一隻狐狸乾的?」木下的調笑,讓他覺得世界充滿了不真實感。

  倆人進了屋,林飛把自己扔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一動不動。


  「事情不是有人交接了麼,你怎麼還沒回日本,賓得的工作不要啦?」

  木下把他的腿扳上床,然後騰出位置,自己挨著邊上也躺下了。「中國有句古話說--樂不思蜀,我現在的感覺就是這樣。」

  「我都聽趙先生說了,失去一棵樹木有什麼好傷心的呢,你還擁有整片森林。一個才華橫溢的英俊男子,身處在世界最繁華的城市,你應該充滿鬥志,越挫越勇,去追逐漫山遍野的鮮花。」

  林飛不想聽,轉過去半個身子,面對著牆壁。他才不想要什麼森林,他只要那一盆月季花。

  木下也轉過身,鼻子裡呼出的熱氣,緊貼著他的後背遊走。

  「這世界有四十幾億人,就有二十幾億女人,其中有六億妙齡女子,你知道嗎?如果她們見過你的樣貌和才華,知道你的雄心壯志,一定會日思夜想的要跟你約會的。振作起來吧,林君,為了愛你的六億女子!」

  越說越不靠譜了,而且手也不老實,一直在摩挲他的後背。

  「我沒有雄心壯志,我只要一個姑娘,老天爺還把他送到了天的另一邊。我只想喝酒,然後醉生夢死過去!」

  沐夏被逗得咯咯咯的笑,身體都開始抖動,把床也帶的一顫一顫的。

  「你不會還是個初哥吧,不過上次為什麼那麼熟練?你不對勁,難道那個人是九尾狐?」

  沐夏支起身子,把半個身體都壓在他身上,臉貼近的眼睫毛都要撞在一起了。

  「我居然占了這麼大的便宜,要不要今天好好補償你一回?」

  林飛轉身趴在床上,把臉埋進枕頭裡。「你走吧,我想多傷心一會兒,這樣我才能覺得,自己是在真實的活著!」

  過了一分鐘,沐夏離開了床,然後再過了一會,聽見了門的響動。

  林飛轉過身,想繼續回憶那些美好的點點滴滴。

  然後,他看見沐夏並沒有走,而是一身極致的清涼,正站在他的窗邊。

  「林君,活著是為了快樂,可不是為了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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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在哈城的老楊如今春風得意,雖然是盛夏,但他的人生里此刻全是春風。

  松露的收購非常順利,火車的運輸也找到了方案,無論是老蔡還是老郝,如今都把他看做哈城的明珠。

  松露項目成了,意義可不僅是秋林的一套設備。只要打開了市場,一年一千多萬的外匯,足以讓黑省在計劃外另闢蹊徑,對自己的工業進行更快更合理的補充。趟出了這條路,那是不是人參、鹿茸、貂皮、山珍都可以試一試。哪怕再成功一項,黑省就絕對不會踏入衰敗的下坡道。

  甚至,老蔡已經列出了三百多項的輕工業升級計劃。準備用五年的時間,把哈城打造成東北的輕工業中心。

  秋林食品廠如今群情高漲,大家都知道秋林要火了,有了完整的產業鏈,他們將不再是一個只能賣麵包汽水的副食加工廠。

  這次老楊是坐飛機回來的,他根本等不及坐慢悠悠的火車。蒸汽機的速度,已經不能滿足他帶領秋林起飛的決心。

  彭飛一臉懵逼的坐在老楊的辦公室里,自從前一陣子出事兒,他又跑回鐵路系統,在檢票員的崗位上蟄伏起來。不知道怎麼老楊發現的自己,他最近沒什麼大動作,頂天也就是偶爾去美院看看白月光。

  「彭飛同志,經組織研究決定,現派你為秋林的銷售代表,赴港島參與推廣秋林的產品和品牌。這次隨松露南下的,還有一車廂秋林紅腸,一車山珍,以及三千瓶自產的白蘭地。希望你能把鐵路人不畏艱險、勇於開拓的精神,帶到秋林來,打一場打勝仗!」

  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什麼?

  彭飛摸摸自己的臉,掐了一把大腿,怎麼感覺也不像是在夢裡。

  為啥這麼好的事兒會落在自己頭上,他此前從沒跟秋林有過交道,家裡更跟地方沒什麼關係,天上這是掉餡餅了?

  他不知道為啥,但老楊知道,而且他還在林飛的要求上加了一手,直接把彭飛變成了秋林的人。

  「準備一下吧,兩天後出發,到了那邊有人接待你,好好干!」

  暑期放假,女兒女婿都回來了,老伴兒為了照顧他的身體,也辭了婦聯的職位。

  可是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眼前的局面,他是一分一毫也看不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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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激戰一番的林飛滿身大汗,在淋浴間沖了好久才把體溫降下來。

  沐夏已經走了,還約他晚上去蘭桂坊,讓他看看什麼是真正的世界。

  小胖一臉壞笑的端著杯咖啡,每喝一口,苦的臉就抽抽一下。

  「那倆代表還晾著啊,一天敲我們房門十來回,別再給憋壞了!」一語雙關,誰都能聽出來他在說啥。

  「都交給趙叔了,我不管。等他消氣了,自然會放消息的,有周老闆配合,你們愛咋整咋整!」

  「師父,那你幹啥去?你可是副主任,我是你的助理。」

  林飛從紙袋裡拿出沐夏新買的衣服,比了比居然正好,穿上之後這回更像個公子哥了。

  「我打算去征服大海,追尋我的Onepiece,你要來麼?

  「上船吧,我的烏索普,咱們去找妮可羅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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