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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松露盛宴

  蔡瀾是個日子人,跟查包衣不同,本身沒有任何政治傾向。

  他的朋友圈也以義氣為先,大家吃吃喝喝,泡妞作樂。即便是報團寫評論批評港督,那也是順勢而為。

  昨天從半島酒店回來,他就一直緊張兮兮的,感覺自己被特工盯上,極度缺乏安全感。

  把朋友心裡過一圈,他決定去找倪匡問問路子。

  這位大哥也來自北邊,而且曾經也是骨幹,應該對內陸的情況和辦事風格更有了解。

  清早起來,眼瞅著要下大雨,邵氏也不一定開工。他直接電話掛了個短假,然後就奔著倪匡家的「豪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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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匡現在已經走完了登神長階,民國系列、衛斯理系列、原振俠系列都已經開始,眾多長篇中的《六指琴魔》已經登錄熒幕。如果純以賣字為生的職業收入而算,日更五萬字的倪匡,絕對是港島的作家首富。

  大哥今年45歲,老而彌堅,創作精力依然斷崖式領先同行。

  倪匡的家在銅鑼灣,房子在一棟老樓里,面積雖然已經算大,但裝修非常簡單。

  很多朋友都喜歡到他家做客,比去查包衣家舒服,真豪宅里規矩多,連大聲喧譁都要被人投訴。

  銅鑼灣倪家就不同,打麻將、吃煙、飲茶、唱歌,隨心所欲。被人罵了,還可以還嘴回去。

  蔡瀾到的時候,倪夫人已經送孩子上學出門了,倪匡獨自關在書房裡寫稿,煙凶的從門口的透氣窗都能聞到。

  蔡略微靦腆一點,不好意思大聲呼喊,連敲了二十分鐘的門,倪匡也沒有聽見。

  一直到倪匡起身去廁所,完事了想下樓買煙,才發現有朋友在等。

  他哈哈一笑,「下次你拿根鑰匙走,省得來了還要敲門。你來的正好,我的精神食糧斷了。」

  拿了蔡瀾的煙,他轉身又要回書房,「我還差七千個字,你等我一個鐘頭。」

  蔡瀾趕緊把他拽住,他現在心情煩亂,哪兒還顧得上倪匡的稿子。「我的事急,一個鐘頭之後你再寫,我賠你一條蓮花。」

  倆人坐好,蔡把林飛下套的事兒,前前後後、巨細靡遺的說了。

  「你說我該怎麼辦,如果不配合,會不會遭到打擊報復?」此時,他臉色鐵青,手指都有些發抖。

  倪匡琢磨了一會,沒覺得哪裡像是官家辦事的風格。一般來說,驅用港島人辦事,要麼是說以大義,要麼是動以錢財。哪有用美人計的,還只提供了一張照片,這不像是官家的風格。

  「只是讓你寫文章,幫著組個飯局?或許真的是一夥商人,恰巧看過你的食評。」

  「不是的,他們跟大堂經理溝通的時候,明明用的是官方口氣。而且北邊不是配給制麼,普通人怎麼可能搞到成噸的松露。」

  「那也不怕,你孤家寡人一個,無非是蒙頭揍你一頓。況且,讓你寫文就寫文唄,不是說了還許給稿費麼!」

  「你趕緊給我出個主意,要不這一天我都過不好,老覺得要被抓走,或者被港督驅逐。」

  倪匡嘖嘖兩聲,拿起煙又續上了一根。

  「你的作用不大,我看人家是奔著邵先生來的。松露是什麼東西,貴的離譜的香料罷了,普通人又吃不起,看文章做什麼。重要的還是那個飯局,說是品鑑宴會,肯定是想認識富豪士紳,結交望族。這種事情,除了邵先生,旁人搞不來。

  我覺得你文章盡可以寫,把飯局的事情交給邵先生,他跟管家走的密切,自然知道如何應對。」

  蔡瀾覺得還是不對勁兒,為什麼要選在半島酒店呢,為什麼是吉地士呢?

  倆人對著沉默,一會,蔡突然有了思路。「我知道了,他們想見的是嘉道理的人!」

  「港島餐廳再多,能消耗多少松露?我聽他們說,手裡有成噸的高級貨,一克一美金這是多少錢,港島怎麼吃得下。一定是要外銷的,通過飛機,販賣到全球。否則松露價格一定會下降,連一港幣都賣不到。」

  倪匡也覺得有道理,無論是什麼船王、橡膠王,論全球的銷貨能力,那都是名列孫山的。只有本身經營酒店的嘉道理,才有能力去推廣一個高端的食品香料。

  不過這麼一想,他突然意識到,這是一條寬闊的財路啊。

  阿拉伯人和西班牙人,利用香料收颳了半個世界。這嘉道理運氣真好,居然有現成的財路上門推銷。


  他在內蒙的時候也挖過松露,那時候是55年,松露燉羊肉也很好吃。

  只不過大家都叫豬拱菌,並不覺得珍貴,甚至認為沒有口蘑美味。

  「我覺得這樣,查董不是寫過武林大會麼,你如今也搞上一把。咱們拉上一群同道,支一方擂台,做個品鑑大會。這樣聲勢搞起來了,嘉道理自然有人關注,你也算有了交代。有我們這些人撐面子,邵先生也不會為難你。」

  蔡瀾一想確實如此,里子面子都有了,誰都不得罪,簡直堪稱完美。

  「你繼續寫稿吧,聽著點門鈴,我一會差人送煙來。」

  說完,他一擺手,拎著把傘急匆匆的下樓。

  邵逸夫是他的大老闆,對外人很和善,但對員工卻相當嚴厲。短假就是兩個小時,一月只能請一次,否則開會要被叼。

  他這個月已經用掉了配額,今天要是趕不回去,下周的例會上,就要當眾丟臉了。

  邵氏在西貢觀塘,從銅鑼灣過去要繞半個圈,還不知道的士肯不肯超速。

  他這邊有了定計,吉地士的主廚愛文森卻還沒主意呢。

  經過大堂經理的分析,對方明顯是有備而來,在中國話里叫做「砸場子」。港島法餐競爭很激烈,百多萬人口的小島上,吃得起高端法餐的,一共就那麼幾千個人。說不準,這就是哪家競爭對手派過來的。

  昨天晚上只是個前菜,後面鬧起來才是主菜。他現在一個月6000港幣的收入,要是被別人打了臉,吉地士肯定是要換人的。

  法餐的主廚權力很大,後廚人員的聘用和管理,食材的選購,菜單的制訂都由chief負責。

  權力越大,責任也越大。

  一個法餐廳的牌子,往往跟主廚的能力直接相關。

  吉地士已經被前人做成了品牌,要是砸在他手裡,怕不是法國文化部,要把他開除出廚師協會。

  以後別說當主廚了,說不定只能回鄉下開個小餐館。

  這事兒已經超出了他的掌控,所以,他決定去樓頂,找大老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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