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辭職

  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從申城一路火車來到祖國的北部邊疆,一呆就是五年,從一個少女長大成了一個女人。

  「認識的,他們說的信息也都對得上。我有啥好騙的,手頭這些年也就攢了一千塊錢,他們也沒說要錢。」

  老高聽完放下了一點戒心,這些孩子都是他的兵,任何一個出了問題,他都會心痛。

  「能不能跟我說說,他們是什麼身份,出國的事兒,想怎麼操辦?」

  「跟我聯繫的人是爸爸的學生,現在在僑聯工作。我得先回申城,然後以僑屬的身份辦理簽證,才能走港島出國。」

  老高其實完全不懂出國手續,他只是想聽聽其中有沒有什麼漏洞。

  點了點頭,琢磨了一會,老高長出了一口氣。「這樣吧,你讓他們寫封協調信或者拍個電報給廠辦,我先看看情況。」

  總算這次沒有乾脆的拒絕,小趙彎腰給老高行了個大禮。

  「謝謝高叔叔,要是能念上大學,我記您一輩子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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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季到來,很多雛鳥光臨新世界。

  林飛施肥的時候,救了一隻從窩裡被斑頸珠鳩擠出窩的光屁股小鳥。

  以他淺薄的鳥類學知識,完全不知道這種狀態的鳥兒應該屬於什麼品種,幸好這小東西能吃濕饅頭。

  四人制的宿舍現在就他一個人,其他的都陸續返城了,這隻鳥成了他的新舍友。

  沒有鳥窩,也沒有保溫箱,他只能自己用三十瓦的燈泡做了一個。

  「小傢伙,你可得快點長大。要不我先飛走了,你可就沒人照顧嘍。」

  在施肥的第四天下午,起風了。

  南風,空氣中富含水汽,晚上西邊的天空出現了波浪狀的薄雲。

  收工之後,林飛趕緊拿上相機,又跑到老高哪裡借摩托車。

  「叔,正事兒,鐵路搞得三十年大慶獻禮徵稿,我代表攝影協會參賽,等這個天氣快一個禮拜了。」

  「行行行,去吧,不過不能瞎胡搞,拍完了就趕快回來,要不同志們該有意見了。」

  林飛抓上鑰匙就想走,卻又被場長叫住。「要以什麼藉口去,不用我教你了吧!」

  「知道,知道。緊急取件,郵寄公共函件。」

  老高無奈的笑笑,抓著茶缸子猛灌了一氣涼水,然後抓起帽子,今天的拖拉機手得他來頂班了。


  自從跟彭飛有了金錢往來,林飛終於搞來了他這輩子第一副墨鏡,一支蘇聯產的飛行員雙橫樑濾光鏡。

  扣著這玩意騎車,終於有了那種朋克感。

  只不過眼鏡再大,只能保護三分之一的臉,蟲兒飛來,還是能撞進嘴巴和鼻孔。一路上殺生不少,吃了好幾回葷腥。

  當天晚上,找了個招待所住下。用工作證開房,一晚五毛錢,要自己去樓下取床單被罩,開水也得自己去打。不過看在價錢的份兒上,一切都還可以接受。比後世好的有點,每間房都是結實的隔斷,不會從吊頂上傳來隔壁製造快樂的哼唧聲。

  這一晚上,他想了兩個跟拍片兒無關的問題。

  一、自己投稿不順利的話,要不要找老崔去談報社的崗位。

  二、小靜走了,他在這個世界的錨點還剩下什麼。

  兩個問題都沒有答案,只能白費腦筋,熬到早上四點半,他決定起床去拍攝地。

  要是在後世,肯定是靠汽車或者帳篷來守點。不過眼下不行,汽車他沒有,也不太好借;搭帳篷,容易被海浪村當成特務間諜。

  尤其他這種背個大包,還拎著一堆設備,簡直是被舉報抓捕的典型。

  騎著摩托轟到地點,太陽還一點沒露頭呢。

  根據彭飛給的列車時刻表,日出的時候,根本不會出現列車。

  最相近的一班,是六點四十分往春城開的綠皮客車,樣子也不太漂亮。

  恐怕他也得走合成的路子,先拍好日出,再研究合進去一輛火車。

  天氣很給面子,沿著東邊的地平線,鏡頭裡至少鋪了1/6的雲彩,只要太陽出來,就會有美麗的朝霞。

  上次他選了一顆老榆樹作為自己的架機點兒,他要先把繩子跟包系好,等爬上去之後,再把包拽上去。

  一切收拾停當,時間到了五點二十分,地平線已經無法用肉眼直視,亮度預示著日出就要來了。

  膠片機無法立刻看到成像效果,他只能根據經驗進行調值。除了ISO是固定的,白平衡、防抖、水平、焦距....全部都要手動。今天他帶了兩個柯達的6乘6膠捲,總價值達到54塊錢,快趕上自己兩個月的工資了。

  用一捲來拍日出,剩下的來拍火車,希望都能捕獲合適的效果。

  村裡的雞開始此起彼伏的打鳴,有的房子冒出了炊煙,遠處的田間地頭有了人影。

  幸虧他在樹上被部分葉子遮擋,否則肯定要被民兵發現了。

  在他的鏡頭方向,遠處是牡丹江的東山,一直沒有固定的名字,彭飛說那裡叫榛子嶺,上面的榛果特別好吃。山的遮擋,延遲了日出的時間,到了五點三十五,太陽才從山頂爬出來一個圓角。


  朝霞橫貫天際,山林也被紅日染上色彩,河面映著瑰麗的天空,一切都那麼完美。

  這種大逆光的拍攝,隨著日出光線的變化,要隨時調整參數。

  包括測光點,他就分別拍攝了「雲層」、「水面」、「山林」。然後又拍了不同的景深,不同的快門。

  柯達這種大尺寸的膠捲每卷12張,很快第一卷就拍完了。

  以他的經驗,至少應該有三張是OK的。

  剩下的就是等待,列車開過來,至少還要有五十分鐘。

  一早上也沒吃飯,可惜這時候榆錢也已經落了,他只能蹲在樹上干挺,安慰自己一會可以回市區大吃一頓。

  六點三十分,一台紅灰相間的列車,在巨大的蒸汽車頭牽引下呼嘯而來。

  過了河上的鐵路橋,司機拉響汽笛,一道巨大的蒸汽從車頭噴出,像一隻冒火的巨龍。

  找好焦點,調整快門,他迅速來了四次三連拍。

  膠捲咔噠一聲跳到最後,示意跑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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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面的工作還有很多,沖洗膠片,拼接合成,放大沖印。

  這回沒找彭飛,吃完早飯他就急匆匆的返回農場。

  一個人總是想找回自己最熟悉的生活方式,林飛在這個世界,最熟悉的就是攝影,還有一個長得像賈女神的小趙。

  如果離開了這兩個錨點,他就會失去依託,變成一個時光之旅的遊客。

  昨晚的兩個問題,他仍然沒找到答案。

  但是有一點是確定的,他必須跟老高好好談談,自己的前身,也就是另一個林飛,他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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