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拍火車
林飛講的這個流派,屬於紐約時報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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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幫人財大氣粗,就像美國喜歡兩噸重的肌肉車死勁禍害汽油一樣。美國的攝影師,喜歡使用「廉價」的柯達,瘋狂按動快門,抓取到最關鍵的時刻。具體的例證,可以參考「勝利之吻」。
攝影一道,發展到後世,衍生出了許許多多的流派。
由東歐油畫派衍生出來的「結構派」,非常強調線條和消失點的運用,照片內容必須有明確的秩序感。
南歐和西歐更注重色彩,對飽和度和銳利度有讓人無法理解的偏執。
英法兩大媒體陣地,則更注重「真實」,跟偉大的聯合體一樣,是一種人造的「真實」。
「關鍵時刻」這一概念,不僅影響了美日韓的平面攝影,甚至延伸到招貼畫、GG設計,影視拍攝理念等領域。
在林飛所在的時間線,關鍵時刻已經成為國內攝影界的主流理念。
拍「溫馨日常」與「自然秩序」的,一律都屬於不入流的異端。
進行了長達一個小時的技術交流,大家的腦袋裡灌滿了「嶄新」的攝影知識,頭像沒灌滿漿水的稻穀,高高的揚著。
有個第一次見的新面孔,還沒有完全理解林飛的理念,對一些內容似懂非懂。考慮了好半天,猶猶豫豫的,像是有話要問,但是又怕說話太外行,引起了別人的輕視。
林飛見狀,直接點名,「有啥想說的,咱們一起討論唄,我說的也只是一家之言,大家聽著自己琢磨運用。」
「林老師,我要是拍風光,那什麼時刻,才叫做關鍵時刻呢?」小伙子挺謙遜,也有禮貌。
林飛擺擺手,「客氣了啊,大家就是交流交流。風光當然也有關鍵時刻,就是看光線的變化。我學習的時候,老師跟我說陰晴雨雪、日升月落,都可入鏡。這個不單單指拍天氣,更指的是環境的變化產生的陌生感。」
「比如,雨後的彩虹、烏雲的金邊、雪後的森林、早晨的街道、月落的江面。這些都可以成為大自然的關鍵時刻,也就是你拍攝的是某個瞬間,接下來鏡頭裡的景象就要發生變化。用咱們俗語來說,這就叫做物以稀為貴,庸常的內容是沒人看的,必須抓住那些不平常的瞬間。」
彭飛在邊上聽著,心裡大覺獲益。
他模模糊糊的知道一種直覺,卻還沒有總結出來這樣清晰的理論。
就像他想拍那個楓林盡染中疾馳而來的火車,不就是大自然與火車相遇的美麗瞬間麼。
陳英光想的是拍人像,很可能他要去村里採風,到時候可沒什麼【關鍵瞬間】可以抓取。
「拍人呢,紀實類的插圖,應該怎麼拍?」
林飛沒想到哥們這麼著急,才學攝影三天,就想到了為目標學習。
「紀實類配圖,核心是信息量造成的衝擊性。比如,你拍一個抱孩子的婦女,如果只是擺好了姿勢拍紀念照,那從攝影上來說,就只有考古價值了。要結合你的選題,發掘拍攝目標背後的信息,把這個信息融合到照片裡。比如,這是個窮困的家庭,那這個婦女的穿著應該是什麼樣子的,衣服的新舊程度,合體程度,臉上的神采,身體的健康狀況。甚至還要看孩子的狀態,背景選取。」
「我想像一個場景,一位婦女抱著孩子等待丈夫從集市上帶布料回來,初夏時節,她身上還穿著冬衣,而且不太合身,顯然是丈夫平時穿著的。懷裡的孩子正在熟睡,一個長期營養不良的孩子,應該是沒什麼精神頭,總是暈暈乎乎的。」
「你可以拍下那個她站在大門外,懷裡抱著個熟睡的孩子,背後是一座破舊的泥草房,她眼睛期盼的盯著遠方。」
這下不止老陳,連在場的所有人,都一下代入了場景,就想親眼看到這一幅《盼夫》。
牛批,就算是擺拍,也足夠牛批。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是張大謀子導演《秋菊》里的經典鏡頭,獲獎的時候,就是這樣的一張海報。
故事性和人物張力都展示的淋漓盡致,是後世學習攝影必講的案例。
彭飛帶頭,大家給林飛鼓掌,這特麼太牛批了,跟著聽課都長見識。
小林有點擔心,時間線正常的話,老張還是會拍秋菊,到時候兄弟們會不會說自己領先老張二十年。
交流的差不多了,其他人陸續離開,剩下彭飛幾個人,給小林講拍攝選點的事情。
一共找了五個好的拍攝點,每個都拍了片子,時間早上和上午的都有,能夠充分了解現場的大致情況。
其中有兩張,非常符合林飛的設想。
一個是在江南的「鶴大線」路段,一個是在「綏滿線」西段。
看完圖片,也得去親自走一遍。「咋樣,彭大哥,再陪兄弟溜達溜達?」
「那還用問麼,不過得先吃飯,今天我請。」
作為圈子的領袖,怎麼吃了朋友的請而不回請,他都難受了三天了。
夏日一到,牡丹江里最好吃的莫過於河鮮。
蝲蛄豆腐、河蚌炒韭菜、干炸河蝦、茄子燉大鲶魚。
一張肉票不花,但個個都是硬菜,這就是作為本地人的優勢。
煙臺有河,但都被工業禍害完了,裡面的小動物只能看不能吃。
上輩子小林海鮮吃的多,沒怎麼有機會嘗河鮮,吃起來感覺別有一番滋味,竟然讓人有些想家,也不知道煙臺如今發展的怎樣了。
尤其這個河蚌炒韭菜,味道上讓他想起水煮花蛤。
吃完了飯,自然是踹著摩托,來一次林間穿行。
先去的是「綏滿線」,這裡的鐵路比較平直,已經接近東西走向。
亮點是拍攝機位可以選在一處小山包上,東面的森林入畫很美,也能拍攝到火車的全身。
不過江水就只能看見一點,在樹冠的縫隙里,隱約有一點波光。
眾人又轉道去「鶴大線」,地方要過了貨站「海浪站」,過了海浪河跟牡丹江的交匯口再向南走。
鐵路呈東北西南走向,機位選擇在一處河灘附近,火車要拍從東北來向的車頭,全車入畫沒問題,遠處是興凱湖的方向。
如果能拍到朝霞,那就一切完美了。
「就這了,構圖上完全滿足,剩下就要看天氣了。」林飛心滿意足,不住的沖彭飛表示謝意。
「你這選點跟我那個差不多,不過被攝主體不一樣,重點放在了旭日東升。但平地也拍不了吧,入畫的雜亂要素太多了。」
「嘿嘿,這沒啥,我會爬樹啊。沒看我還帶著機修師,沒他造不出來的東西。」
陳英光瞅瞅他倆,又指了指自己,這裡面怎麼還有他的事兒。
「而且,長焦鏡頭可以儘量虛化前景,到時候我開的大一點,應該問題不大。」
當著老陳和彭飛的面,林飛又表演了一遍猴子上樹。
「哥們,你們兵團的都這麼猛麼,上樹怎麼跟玩一樣?」
「這就叫猛?不是我吹,在274連前三十都算不上,還拿根帶子,我們營的頭名,可以徒手爬上去。」
彭飛咋舌,這幫人真是牛批,一群種地的,居然軍事素質這麼過硬。
他的火車可得拍好了,要不以後都說不出嘴,不好意思承認跟兵團的高手學過攝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