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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雨一直下

  第270章 雨一直下

  凌晨,蔣慶之悠悠醒來。

  胸口那裡空蕩蕩的,讓他有些不習慣。

  那隻死貓,也不知和妻子相處的如何。

  此刻妻子應當起來了吧?

  蔣慶之一邊穿衣,一邊想著妻子。

  他走到帳外,莫展站在右側,恍若一尊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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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爺。」

  「去睡吧!」蔣慶之說。

  「是!」

  所謂的睡,其實就是打個盹。

  徐渭來了,說了昨夜的情況。

  「……俺答定然會以為這是白蓮教內部紛爭導致的廝殺。」徐渭頭髮有些凌亂。

  「為何不來個大白興,趙全王?」蔣慶之笑道。

  「伯爺這是要考教我嗎?」徐渭傲然道:「若是如此,俺答反而會懷疑此事真偽。畢竟這是俺答的地兒,就白蓮教那點人馬,說實話,亂軍之中經不起一擊。

  故而虛虛實實,反而讓俺答疑竇叢生。」

  這貨不錯。

  蔣慶之問道:「早飯是什麼?」

  孫重樓去問,晚些回來說道:「少爺,早飯是餅子,菜是羊湯燉野菜,每人一塊羊肉,好肥。」

  「何必弄什麼野菜。」徐渭不喜吃這個東西。

  「存在即是道理。」蔣慶之不想和他們解釋什麼維生素和膳食纖維這等概念。

  餅子撕開丟湯里泡著,蔣慶之先吃了野菜。

  娘的!

  苦啊!

  後世所謂的野菜大多不野,細嫩的一批。

  「難吃之極。」徐渭的胃口早就被伯府的廚子給養叼了。

  「不吃給我!」孫重樓卻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接過徐渭遞來的碗,仰頭把湯喝了,野菜塞滿了口中,他大口咀嚼著。

  「好胃口!」徐渭艷羨不已。

  「老徐!」蔣慶之丟了個東西過來,徐渭接住一看,竟是一塊灰色的東西,他嗅了幾下,試探著咬了一口。

  奶香味,還是鹹甜口。

  好東西!

  徐渭大大咧咧的坐在蔣慶之身邊,「伯爺為何不吃這個?」

  我能說壓縮餅乾吃多了拉不出屎嗎?

  蔣慶之淡淡的道:「你的身子回頭還得調養。」


  他低頭吃著野菜,徐渭怔怔的看著他,良久嘟囔,「弄什麼解衣衣之,推食食之。」

  這廝的嘴,真的毒。

  蔣慶之端著碗挪開了些。

  徐渭卻主動湊過來,試圖把壓縮餅乾掰斷,可幾次都以失敗告終。

  那就上牙!

  徐渭一口下去,把壓縮餅乾咬成兩半,遞了一半過來。

  還默默看著蔣慶之。

  感動不?

  我感動你妹!

  蔣慶之看著那些口水,堅定的道:「我吃飽了。」

  「伯爺!」

  「我真吃飽了。」

  徐渭坐在那裡,看著端著碗遠遁的蔣慶之,嘆道:「雖說知曉這是伯爺拉攏人心的手段,可我卻覺得很是受用。」

  「你特娘的那張嘴啊!」老酒友胡宗憲在他的身後說道:「也就是伯爺能忍你。」

  徐渭呵呵一笑,「古有李太白醉酒鬧市,天子呼來不上船。那今日多我一個徐渭又如何?」

  「李太白也是你能比的?」胡宗憲覺得這廝的臉皮真厚。

  「李太白的詩才我自然是比不了,可若論做事,不是徐某吹噓,就他那點腦子,換到大明來我能玩死他!」

  天色漸漸明朗,俺答那邊來人了。

  來的是老熟人脫脫,一雙眼睛血絲密布,眼袋有些巨大。

  「這是沒睡好?」蔣慶之問道,仿佛昨日抽了脫脫一巴掌的不是自己。

  「大汗準備出發了,令我來此與你等聯絡。」脫脫依舊是陪客。

  「集結!」

  蔣慶之吩咐道。

  兩千餘明軍集結。

  當俺答率部出了大營時,第一眼就看到了晨曦中的那個陣列。

  步卒列陣在前,騎兵在兩翼,這是標準的迎敵姿態。

  陣列仿佛紋絲不動,仔細看去,整齊的就像是用線條拉出來的。

  「軍容整齊。」俺答身邊的將領說道。

  這時蔣慶之策馬出來。

  整齊的陣列動了。

  「見過伯爺!」

  巨大的聲音驚的俺答等人的戰馬有些不安。

  蔣慶之策馬過去。

  顏旭和秦源迎上來。

  「今日狩獵不會有什麼手段。」蔣慶之說道:「敞開了干。記住我的交代……」


  蔣慶之說道:「俺答所部的優勢在於弓馬嫻熟。咱們的優勢何在?在於令行禁止,在於訓練有素。」

  他對秦源說道:「今日一旦軍令下達,不可有半分遲疑,否則我只會拿軍法說話!」

  「伯爺放心!」秦源說道。

  蔣慶之策馬調頭。

  「出發!」

  兩軍開動了。

  沿著草原一直往西走。

  東方一輪紅日躍出地平線,能看到幾隻早起的鳥兒在空中滑翔。

  獵場到了。

  脫脫說道:「大汗的人會去驅趕獸類出來,隨後各自圍殺,以每人獲取的獵物多少論勝負。」

  這個法子倒也公平。

  「俺答汗那邊出動多少人馬?」徐渭問道。

  「一樣。」脫脫淡淡的道:「大汗不屑於占這等便宜。」

  徐渭哈哈一笑,「那麼可否借些馬匹用用?」

  明軍大半是步卒,步卒和騎兵能一樣?

  脫脫乾咳一聲,「這是各自的本事。」

  徐渭馬上接茬,「如此我軍用什麼,那也是咱們的本事不是。」

  脫脫被他帶進了溝里,「沒錯。」

  狗曰的!

  又一個蠢貨被這廝給坑了!

  胡宗憲嘆息。

  遠方影影綽綽,俺答的騎兵開始驅逐獸類。

  兩千五百騎在明軍左側等待時機。

  獸類被驅逐著狂奔而來,狐狸和兔子並肩而逃,野狼和黃羊前後狂奔……

  左側,俺答舉起手,揮下。

  兩千五百騎蜂擁而去。

  而明軍因大部是步卒,所以處境很尷尬。

  吉能看了蔣慶之一眼,對俺答說道:「明人養馬不易,蔣慶之此刻卻坐蠟了。進退兩難。」

  俺答淡淡的道:「沒有收穫的人,晚餐沒有食物。」

  這是羞辱。

  「哈哈哈哈!」

  俺答身邊的人都笑了起來。

  「他們笑什麼?」孫重樓問道。

  「他們笑自己傻!」徐渭冷笑道。

  「伯爺!」顏旭看著蔣慶之,請示道。

  蔣慶之叼著藥煙,眯著眼道:「給這些窮鬼開開眼!」


  脫脫對他怒目而視。他聽到後面動靜不小,回身一看……

  我滴神!

  那些步卒舉著的是什麼?

  弩弓?

  弩弓傾斜對著天空。

  一個大嗓門軍士喊道:「放箭!」

  砰砰砰砰砰砰!

  密集的弩機叩擊聲令俺答等人不禁側目。

  只見一波箭雨飛上半空,越過了那兩千五百騎兵,一頭往獸群撲去。

  一個個貴族張開嘴,跟著那波箭雨看去……

  箭雨往下。

  噗噗噗!

  箭矢穿透獸類身體的聲音密集傳來。

  恍若雨打芭蕉。

  後面的俺答麾下愣住了,紛紛勒住戰馬。

  「放箭!」

  第二波箭雨升空。

  一個將領看著箭雨落下,欲哭無淚,喊道:「這是舞弊!」

  「是啊!大汗!」有人說道:「明軍竟然用了弩弓,這哪裡是狩獵,分明就是廝殺!」

  有人過去交涉,晚些回來說:「蔣慶之說,我軍盡皆騎兵,可否算是違例?」

  有人反駁,「誰讓他們沒馬?」

  「可弩弓,咱們也沒有不是。」

  眾人默然。

  「又來了!」有人絕望的道。

  雨一直下……

  ……

  那兩千五百騎兵進退兩難,進,就會被箭雨覆蓋。

  退,這場狩獵自然就輸了。

  為首的將領回頭看著俺答,「請示大汗!」

  「明人的弩弓果然犀利。」俺答此刻的注意力卻在弩弓上,眼中有忌憚之色。

  「大汗,九邊亦有弩弓,不過不可持久。」一個曾經歷過弩箭洗禮的老將說道:「最多再來兩輪,明軍弩手再無拉動弓弦的力氣……看!」

  眾人看去,果然如此。

  蔣富豪顯擺完畢,指著前方,「出擊!」

  兩側騎兵歡呼著沖了上去。

  那些獸類已經被嚇傻了,不管不顧的掉頭就跑。

  「追!」那兩千五百騎這才如夢初醒。

  兩軍一路追殺,那些驅趕獸類的騎兵不能參戰,只能驅趕,眼睜睜的看著明軍悠哉悠哉的捕殺獵物。


  前方倒在弩箭下的獸類堆積成山,這個優勢實在是太大的,所以沒必要拼命不是。

  步卒上前,開始清理收穫。

  周夏在默然看著這一幕。

  「小子,換了那位徐侍郎,今日他會如何應對?」徐毒舌的聲音傳來。

  「他會隱忍。」周夏按照徐階的行事原則推演了一番,「中規中矩的讓騎兵跟著去狩獵……」

  「隨後輸的毫無脾氣,任由俺答等人羞辱而唾面自乾。可對?」徐渭問道。

  哪怕離開了徐階,但周夏卻不忍、也不願在背後說他的壞話。他默然不語。

  「當下士林如何評價徐階?」徐渭再問。

  「大才。」胡宗憲說道。

  「這等人進了政事堂,能改變大明嗎?」徐渭冷笑道:「越是隱忍之人,越是無能。」

  「徐侍郎老成謀國……」

  「司馬光當年也是如此。」徐渭打斷了他的話,「後來如何?王安石變法失敗下野,司馬光眾望所歸。此君做了什麼?」

  蔣慶之策馬往俺答那邊去,徐渭一邊跟著,一邊說道:「盡廢新法,甚至為了泄憤,把王安石執政期間奪取的地方還給西夏人。」

  周夏有些茫然。

  「你再看看伯爺!」徐階下巴衝著前方點點。

  蔣慶之笑著拱手,「俺答汗,這一戰可要分個勝負嗎?」

  「注意,伯爺說的一戰,這是個坑,俺答卻不能不跳。」

  周夏在仔細看著,聽著。

  這一戰……老師是在把這次狩獵比作是和俺答的一戰。

  俺答若是否認……不,他不能否認,在草原異族的眼中,狩獵就是廝殺。許多首領甚至把每年的狩獵當做是最重要的演武。

  俺答面色如常。

  那些貴族和將領們卻面色難堪。

  這是打擊對方士氣之舉。

  俺答微笑道:「本汗輸了。」

  周夏突然覺得身後有些異樣。

  他回過頭。

  從徐渭到跟隨而來的將士,所有人眼中都有光。

  那是期冀啊!

  周夏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也在發亮。

  一股熱血就這麼涌了上來。

  他情不自禁的舉起手。

  「我大明……」

  「威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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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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