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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茂才神算

  第7章?茂才神算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小人報仇,從早到晚。

  楊功成是個小人,一直在擔心被蔣慶之報復。

  因為此戰的表現良好,人犯們得到了優待,在軍士的監督下幫助村民收拾。

  「先前那個病……蔣茂才隨口吩咐,說什麼民有難,軍當助之。陳小旗竟然立時點頭,恭謹的不像話……」

  一個人犯嘀咕著,見楊功成惶然,便取笑道:「你得罪了蔣茂才,小心被收拾。」

  

  「老子怕了嗎?」楊功成犯的也是重罪,嘴硬之餘,心中卻忐忑。

  這時屋裡一陣動靜,接著張茂和王余走出來。

  楊功成等人趕緊站好。

  「茂才公身子不好,留步。」

  張茂回身勸道。

  此刻蔣慶之在他的眼中便是救命菩薩,出了半點意外,比死了爹娘還令他痛苦煎熬。

  楊功成本是低頭,聞聲抬頭,見張茂滿臉堆笑衝著門內的蔣慶之拱手,心中巨震。

  這可是千戶官!

  碾死陳霸這個小旗就如同碾死一隻螻蟻般的千戶官。

  竟對那個病癆鬼如此恭謹。

  我只是想撒尿……蔣慶之含笑道:「兵貴神速,還請張千戶趕緊梳理麾下一番,晚些就出發。」

  「我知曉。」張茂頷首,轉身後,神色已然變成了威嚴。

  蔣慶之目送他出去,收回目光時,看到了楊功成。

  楊功成呆呆的看著他,心中難受,但更多是恐懼。見他看過來,下意識的跪下,渾身顫抖。

  「茂才老爺饒命。」

  可蔣慶之的眼中哪有這等人,他去茅房回來,楊功成依舊跪著。

  「石頭。」

  蔣慶之站在茅屋前,覺得肺腑里竟然涼爽了些。

  想來想去,必然是先前那陣子奔跑帶來的好處。

  原身欠練啊!

  「少爺。」孫重樓按刀過來,不懷好意的看著楊功成的脖頸,「可要殺了此人?」

  別以為他是在開玩笑,十三歲的少年,最是肆無忌憚。什麼殺生,對他們而言,行事更多是憑著自己的喜好。

  蔣慶之蹙眉,嗅到了尿騷味,一看,楊功成竟然被嚇癱了,身下一灘水跡。

  「罷了。」

  蔣慶之沒興趣和這等嘍囉計較。

  「便宜你了。」孫重樓遺憾的道:「否則我便把你的腦袋砍下來,讓那些輕視少爺的人看看。」

  自覺死裡逃生的楊功成抬頭,涕淚橫流,「多謝茂才老爺,多謝茂才老爺……」

  沒人把蔣慶之的話當做是空談……看看陳霸對蔣慶之的態度,為蔣茂才弄死一個人犯,對於剛立下大功的陳小旗來說,真不是事啊!

  蔣慶之看著殘破的村子,沉吟良久。

  「少爺,家業怕是被葉氏的人都搶光了。」孫重樓咬牙切齒的道。

  「暫時換個地方擱著罷了。」蔣慶之此刻想的不是什麼家產,而是後續如何利益最大化。

  張茂的麾下一看便不是精銳,若是堂堂正正的和倭寇野戰,蔣慶之半點取勝的信心都沒有。

  唯有突襲。

  倭寇往來靠的是海船,大本營也是海船。

  先派出斥候,或是和岸上的明奸聯繫,確定劫掠地點,倭寇這才會上岸。

  如何讓倭寇主動上岸……

  蔣慶之站在屋檐下,蒼白的臉被陽光照著,有些病態的俊美。路過的一個村婦不禁贊道:「好一個病嬌美少年。」

  蔣慶之忍不住想翻個白眼。

  美少年就美少年,加個病嬌是幾個意思?

  他深吸一口氣,拍拍孫重樓的肩膀,「石頭。」

  「少爺。」孫重樓身材高大,被拍了一下,就彎腰,讓少爺拍的方便一些。

  「以後伱想做什麼?」蔣慶之問。

  「我?」孫重樓撓撓頭,看著頗為憨直,「我不知道,哦!我知道了。」


  蔣慶之莞爾一笑。

  「跟著少爺。」孫重樓說道:「我一輩子跟著少爺就好了。」

  簡單的人最快樂……蔣慶之看到急匆匆走來的王余臉上都是汗水,心中一哂。

  這人啊!

  為了功名利祿,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

  「我部集結完畢,茂才……」王余來請示。

  「出發吧!」

  蔣慶之出了村子,張茂弄了一匹溫順的馬給他代步,上馬後,蔣慶之回頭看了一眼村子。

  張茂笑道:「蔣茂才在想什麼?」

  蔣慶之說道,「我在想,要殺多少倭寇,方能讓那些死難的百姓瞑目。」

  這少年莫不是隨口一說?

  張茂故作不經意的看去,卻見少年格外認真。他心中一凜,趕緊換個話題,「那些僥倖逃亡的倭寇若是回去稟告敗訊,主力可會逃竄?」

  蔣慶之搖頭,「不會。」

  「還請教。」王余拱手。

  蔣慶之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倭寇肆虐南方多年,特別是近些年,可有官兵主動出擊?」

  此刻的倭寇還不算最猖獗,再過些年,倭寇將橫掃東南沿海,成為大明的心腹大患。

  而大明軍隊此刻雖然是軟腳蟹,可在帝王將相的眼中,還是能挽救的。直至被倭寇打的屁滾尿流,廟堂君臣瞠目結舌,這才知曉,原來他們眼中還能搶救的大明軍隊,早已不堪一擊。

  而這一切,此刻只有蔣慶之知曉。

  張茂和王余面面相覷。

  行不到三里,一隊斥候疾馳回來,其中一人的鞍前擱著一個俘虜。

  「千戶,咱們抓到了一個活口。」

  斥候們興奮不已。

  「哦!」張茂大喜,「拷打問話。」

  這倭寇是大明人,沒幾下就開口了。

  「船上還有一百餘人。」

  「真倭多少?」蔣慶之問道。

  怎麼是一個少年問話?

  倭寇看了張茂一眼。

  「說!」張茂喝道。

  這少年,竟像是做主的人……為了不被拷打,倭寇趕緊衝著蔣慶之賠笑,「真正的倭人有四十餘。」

  「四十餘。」張茂倒吸一口涼氣,蔣慶之看了他一眼,張茂訕訕的道:「聽聞那些真正的倭人都會刀術……」

  「前唐傳過去的。」蔣慶之淡淡的道。

  前唐對外掏心掏肺,把一個蠻夷狀態的倭國活生生帶出了大坑。可惜後世兒孫不爭氣,被學生毒打。

  俞大遒踢館少林寺,戚繼光操練浙江兵,這二人看似不同的舉動,卻短暫提振了大明的武勇之氣。

  可惜隨後暖風吹的世人醉,士大夫們主宰了大明的命運,武人成了奴隸,什麼功夫……不及一篇文章。

  士大夫的地位有多高,後果就有多慘烈……蠻清入關,殺的人頭滾滾。彼時,文章半點作用也無。

  而喪失了武勇的中原,就此沉淪。

  張茂問道:「若那些倭寇得知你等潰敗的消息,可會退去?」

  一群將領屏住呼吸盯著俘虜……張茂倒霉了,他們也沒好果子吃。

  張茂先前召集他們密談,把蔣慶之的那番分析說出來,震動了這群將領。

  這年頭誰的屁股都不乾淨,南京方面若是要拿他們作伐,輕鬆就能找到罪證。

  倭寇若是跑了,大伙兒就洗洗乾淨,該死的去死,該流放的去流放。

  蔣慶之見狀搖頭,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口供,於是走出人群,叫來陳霸。

  俘虜的聲音傳來,「……首領多次說過,大明官兵都是廢物,這麼些年從未主動攻擊過咱們,讓咱們別怕。若是消息傳到,首領不會跑……」

  「人犯們跟著不妥,你的人留下一半看著他們。」蔣慶之吩咐道。

  「下官也是這般想的,可……」陳霸為難的道:「可下官想著,好歹多些人跟著茂才,也能漲些威勢。」

  「我的威勢,不需要這個來支撐。」蔣慶之笑道。


  這時,張茂等人齊齊回頭看向蔣慶之。

  先前蔣慶之的話迴蕩在耳畔。

  ——倭寇肆虐南方多年,特別是近些年,可有官兵主動出擊?

  「果然是神算啊!」張茂突然覺得自己這個千戶,好像做的有些沒底氣。

  看來,茂才確實不需要自己的麾下壯聲勢……陳霸一怔,行禮後退:「下官這便去安排。」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俘虜趁著眾人看向蔣慶之的機會,一骨碌沖了出來,目標便是最為孱弱的蔣慶之。

  倭寇在南方欠下無數血債,一旦被俘,必然死路一條。

  俘虜想死中求活,就得抓住一個人質。

  蔣慶之是最好的目標。

  「少爺!」

  孫重樓拔刀。

  陳霸沖向蔣慶之,怒吼:「保護茂才!」

  張茂目眥欲裂,「放箭!」

  可來不及了啊!

  多年承平,讓南方衛所的將士早已失去了警惕性。

  眼看著俘虜衝過來,蔣慶之手中突兀的多了個東西。

  他甚至還有功夫單眼瞄準,拉開,釋放。

  啪!

  俘虜捂著眼睛,慘叫著撲倒。

  蔣慶之把那東西丟給孫重樓,拍拍手,「石頭,給你打鳥。」

  孫重樓單手接過,眾人看去,竟然是個彈弓。

  可那閃爍著金屬輝光的小巧彈弓的樣式,竟從未有人見過。

  孫重樓喜滋滋的道:「回頭打鳥給少爺烤來吃。」

  俘虜被幾個軍士壓在身下,絕望的喊道:「你等敢去海邊,必死無疑。咱臨死有數百人墊背,爽快,爽快啊!」

  「呸!」孫重樓吐了他一臉口水,「我家少爺憑著十五人就擊敗了你等數十人。此刻有數百人馬在,就海里那百餘倭寇,還不夠我家少爺塞牙縫。」

  陳霸見蔣慶之無恙,過去踹了俘虜一腳,回頭衝著孫重樓笑道:「石頭你說的極是,有茂才在,老子怕個鳥!」

  「我又不吃人。」蔣慶之呵呵一笑,那些將士想想也是,心中不禁多了勇氣。

  「出發出發!」張茂喊道。

  第三日,蔣慶之等人靠近了海邊。

  而竇珈藍也攔截到了去南京的信使。

  得知一股倭寇在松江府上岸,且靠近蔣慶之去台州府的線路時,竇珈藍面色鐵青。

  「若是貴人有個三長兩短……」張念輕輕抽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壞的不靈好的靈。」

  「百餘倭寇,當地衛所駐軍不少,應當不怕吧?」有人說道。

  「南方的官兵無用。」張念苦笑,「如今只望貴人吉人自有天相,能避開那些兇狠的倭寇。」

  希望如此吧……竇珈藍深吸一口氣,「從此刻起,換馬不換人。」

  馬蹄聲敲碎了春光,一路向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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