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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準繩上下,黑夜屠夫

  那挑糞夫當場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整個身子都在發抖,褲襠立時濕了一大片,連滾帶爬地跑了去!

  報了官。

  既然是殺人案子,衙門自然是相當迅速地來了這事發之地。

  不得不說,儘管林一已經見過了相當多的大場面,但看到這風雪破房裡的一幕後,還是脊背升起一股冷汗!

  只見那破房裡,暗紅的血跡到處都是,那鼻青臉腫的雜耍兒被擰斷了四肢,硬生生塞進一張黑狗皮里,鼓鼓囊囊。

  那張臉上,充滿了恐懼與痛苦,好似死前受到了莫大的折磨。

  還有地上那血淋淋的八個大字兒。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更是讓林一腦子裡不由自主地閃現出那張似哭似笑的鬼臉兒。

  「嘿!不用看了,就是那傢伙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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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搬屍人此時此刻已經換了身行頭,穿越寬大的捕快服,著裝也稍微整潔了一些,但還是一副不修邊幅的模樣,亂糟糟的頭髮都打了結兒。

  他和自個兒的弟子林一站在門口,望向那破屋裡,第一眼就嘖嘖感嘆,

  「這種執著於讓施暴者承受遭受痛苦與惡果的做法,不會有錯,就是他!」

  林一自然曉得老師說的就是那摘頭鬼,眉頭輕皺,嘆了口氣:「渭水出了這麼一個傢伙,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林一不是什麼刻板的人,至少現在不是了。

  甚至,他還與那摘頭鬼有過接觸。

  他不得不承認的是,如今能夠確定死在摘頭鬼手裡的,都是些有取死之道的混帳玩意兒。

  但,他的手段,實在是太過殘忍與可怕了些。

  是!

  他現在殺的都不是些什麼好東西,但誰能保證以後呢?

  若是殺戮成性,殘殺無辜,誰能攔他?

  「依咱看來嘛,應該算是好事兒。」搬屍人撓了撓頭。

  「老師何出此言?」林一抬起頭。

  「這傢伙的手段,的確在某些時候比咱還要……殘忍。」

  搬屍人擺了擺手,道:「他不守理法,不循塵規,但卻並不意味著他沒有底線。

  相反的是,咱認為他心頭有根準繩兒,用來判斷是非善惡,準繩之上歲月靜好,準繩之下,便是屍骨成山。

  就如他的成名一戰,那張家靈堂跪下奉首的季家三兄弟。咱之前一直在想,為啥他非要把人帶到張家靈堂去殺,一開始咱還以為他不過是為了那執拗的儀式感。


  但後來,咱發現並非如此。那風塵青虹親眼目睹了他的出現,倘若是按正常殺人屠夫的邏輯,若為躲避衙門追捕,應當連同那風塵女子一同殺了去。

  可他卻沒有這樣做,即便那風塵女子看到了他,他也沒有做出任何殘害無辜的事兒。」

  聽到這兒,林一眉頭一挑。

  當初,還正是他將那風塵女子青虹送回了青樓的呢!

  那時,那青虹的口供是——那摘頭鬼讓她閉眼,除此之外,再也沒對她做什麼。

  「還有不久前天順香料廠那次。」

  搬屍人繼續開口:「你們都以為正青幫的謝青傍晚拉著人招搖過市是一個大烏龍。

  但咱看來,絕非如此。那謝青不傻,沒有更深入的計劃的話,絕不會做出這種小孩兒般耀武揚威的事兒。」

  林一一愣:「那是為何?」

  「因為……天順香料廠除了那些死不足惜的混帳玩意兒以外,還有成百上千得百姓工人。」

  搬屍人裂開嘴角,嘿了一聲:「別人不曉得,咱卻清楚——那傢伙和正青幫有些瓜葛,謝青的所作所為,恐怕就是為了嚇跑那些百姓,只留下黑水幫的混帳們來方便他殺!」

  林一目瞪口呆。

  緊接著聽搬屍人繼續道:「所以,倘若他心頭的準繩還在的話,對渭水的百姓而言,摘頭鬼的存在就像是一個只在黑夜裡出沒的屠夫。

  正常人老婆孩子熱炕頭,好好過活,壓根兒就不會跟他扯上任何關係。

  至於那些作惡多端的傢伙嘛……嘿嘿!」

  搬屍人咧嘴笑了兩聲,沒繼續說下去。

  看得出來,他似乎對那摘頭鬼相當欣賞。

  頓了頓,他才看向林一,又提醒道:「對了,你說他來找過你對吧?」

  林一點頭。

  「那咱給你提個醒兒。」

  搬屍人繼續道:「倘若以後再和他接觸的時候,你別當自己是個總捕,也別想著什麼衙門,律法,程序……之類複雜的玩意兒,就只把你當成咱的弟子就成了。」

  林一愣住,抬起頭,「為啥?」

  搬屍人嘆了口氣,一拍他腦袋:「傻小子,你還看不出來呢?」

  他指著地上那血淋淋的八個大字兒,道:「咱說過了,他心裡自有一根準繩,但除了這準繩以外啊,其他的禮法塵規,包括衙門,朝廷,律法這些東西,在他眼裡……」

  搬屍人抬起頭,深吸一口氣,

  「——屁都不是!」


  林一動容,咕嚕咽了咽口水。

  二人交談之間,那雜耍兒的屍首,已經被吏目和捕快一起帶走,現場也被保護了起來。

  而在這樁案子發生的時候,遠在城北的望氣司里,一些事兒,也發生著。

  夜裡的望氣司,燈火通明。

  那間陳設簡單的書房裡,望氣司首端坐。

  在他面前,是一個身穿道袍,看起來五十來歲的老人。

  除了頭髮花白以外,他渾身上下卻沒有一點兒垂老的跡象。

  肌體充盈,皮膚細嫩,雙目之中,神光奕奕。

  他朝那望氣司首一拱手:「司首大人,整個望氣司八成人手排查至今,仍未找到半點兒那摘頭鬼的痕跡。

  甚至連屬下的龜殼卜算,結果也是模糊不清,無法看得真切。

  而那衙門,仍是那副態度——雖然出了通緝令,但出工不出力,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說罷,整個書房陷入寂靜,針落可聞。

  良久,望氣司首方才抬起眼帘,吐出一口濁氣來。

  「知曉了。」

  那老頭兒方才鬆了口氣,正欲告退。

  卻突然聽得那望氣司首開口,「州巡在即,我需坐鎮司內。但你作為副司首,卻是不必如此,所以先放下手頭的事兒,去跟著黑水幫剩下的三個當家。」

  那被稱為副司首的老頭兒怔住。

  低頭思忖半分後,眼中露出恍然之色,「您是想……守株待兔?」

  「不錯,既然我們找不到他。」

  望氣司首開口道:「那就讓他自己出來。」

  頓了頓,他看向漆黑的夜色,聲音驟然變得森寒。

  「沒有人可以在殺了我的人之後,仍逍遙快活。」

  「十五年前,沒有。」

  「十五年後,也不會有。」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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