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話里藏針,針鋒相對
當即,林一和一眾吏目將十多個孩子從暗室里解救出來,又將其護送回了渭水縣城。
途中,這些孩兒一個接一個地醒過來,臉上和眼裡還留有驚恐之色。
在林一等一眾吏目好聲安慰之下,方才逐漸平靜下來。
風大雪急,因為有十幾個虛弱的孩童,所以一眾人的腳步並不快。
林一也趁這些個小孩兒平靜下來以後,試探著問了些問題,比如那個凶神惡煞的摘頭鬼。
期望從這些孩童的嘴裡得到一些更多的信息。
但讓人意外的是,包括那米鋪小姑娘在內,這些孩童沒一個人見到了那鬼臉黑影兒。
反而是這米鋪小姑娘的一句話,給林一整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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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就在剛剛兒,是爺爺來救了大家。
聽得這話,無論是林一還是一眾吏目,都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小姑娘的爺爺?
那米鋪老頭兒?
不是前兩天才兩腿一蹬走了嗎?
那屍首都埋上了山去,又怎麼會出現在城外的風雪酒莊,還去見了自個兒孫女兒。
或者退一萬步講,哪怕是他還活著,一個體弱多病的老頭兒,又是怎麼繞過黑水幫窮凶極惡的看守,到那深不見底的暗室里?
所以,林一和一眾吏目都認為,乃是小姑娘太過驚恐和害怕,生了幻覺。
可讓他們意外的是,除了那小姑娘以外,其餘的孩童也說辭一致,甚至幾個人還能準確地描述出那米鋪老頭兒的模樣來!
寫這可就讓林一等人脊背生寒了!
難不成……又見鬼了?
但無論如何,只是個插曲兒罷了。
將孩童們暫時送到衙門歇息,並通知他們的家人以後,林一又火急火燎地將此事兒通報給了衙門的高層。
——畢竟,除了這些被拐的孩童以外,酒莊那兒還死了十多二十個人。
雖然都是黑水幫的人渣,但死人了還是大事兒的。
沒兩個時辰,縣太爺,諸多吏目,驗屍官,還有那位深居簡出的望氣司首,都聚在酒莊院裡。
角落的老槐樹上,十幾具模樣悽慘的屍首高高懸掛,驚恐的雙目好似已經結了冰,凝望著底下的活人們,沉默而詭異。
一眾吏目費了好大力氣,才將一具具屍首從樹上放下來,橫著一排擺在院兒里的雪地上。
皆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些屍首,除了那黑水幫季老六以外,其餘都是一擊致命,或胸膛塌陷,或腦袋粉碎,或對半折成一個詭異的弧度……
僅是看著,眾人似乎都能想得到,兇手那可怕的武力以及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的手段。
風雪裡,驗屍官驗完屍,得出結論和大伙兒看到的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加上林一等一眾吏目來這酒莊時,看到的那摘頭鬼的身影,這二十具屍體自然被認為是那摘頭惡鬼所為,沒啥爭議。
倒是那大腹便便的縣太爺,看向一旁不請自來的望氣司首,開口道:「司首大人,本官記得您那望氣司連那大蟲害人都不管,這凡俗案子怎麼卻驚動了您?」
那穿一身紫袍的年輕模樣的司首輕輕一笑,回道:「死者眾多,怕是非人所為,特來一觀。」
「哦……」縣太爺拉長了聲音,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走道:「本官還以為司首大人是因為黑水幫死人了,所以才心急如焚而來!」
望氣司首對縣太爺毫不掩飾的陰陽怪氣沒有任何惱怒的反應,笑道:「勞知縣這說的是什麼話?人命就是人命,黑水幫也好,正青幫也好,市井之間任何一個百姓也好,亦或者您也好,命無貴賤吶!」
話音落下,諸多官吏都是一滯,抬頭望向二人。
隱約之間,感受到了雙方隱藏在溫和外皮下下的那股針鋒相對。
縣太爺幾乎已經是明諷了,方化山上大蟲害人,你望氣司沒有作為;黑水幫一死人,馬上就屁顛兒屁顛兒來了,這還能說跟黑水幫沒有勾結?
而望氣司首呢?
聽起來他只是在說人命無貴賤,但明里暗裡,卻是在點縣太爺——你的命,和這地上屍首沒啥大的區別!
二人對視一眼,望氣司首眼睛一眯,看了眼地上的屍首,開口道:「勞知縣,州巡馬上要到了,縣裡還是一個接一個地死人,知縣可要當心點兒,莫要在州巡上丟了烏紗帽啊!」
縣太爺聽罷,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這就不勞司首大人費心了,倒是本官聽聞這一次州巡,州府望氣司的大人也會一同隨行,司首大人還是顧好自個兒吧!」
望氣司不聽命與朝廷三省六部,只受令於帝座上的那位陛下。
而渭水的望氣司,自然也被州府的望氣司所管轄,或者說,只被州府的望氣司管轄。
「本司首問心無愧,坦坦蕩蕩,勞知縣多慮了。」望氣司首仍是那副溫良和恭的模樣,一拱手,帶著一道袍年輕人,踏進風雪而去了。
剩下那大腹便便的縣太爺,笑容逐漸消失,望著望氣司首消失在風雪裡的背影,目光變得森寒而冷冽。
風雪裡,回程路上。
那望氣司首的表情,倒沒有太多變化,只是那對兒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但跟在他身後的道袍年輕人,卻是知曉當這位露出這般表情的時候,那便是真怒了。
不知是因為黑水幫的季老六慘死,還是因為縣太爺的冷嘲熱諷,反正這位今兒不太高興。
道袍年輕人撇了撇嘴:「一個小小知縣,孱弱無力,還敢對您冷嘲熱諷,簡直該死!」
說話之間,充滿倨傲,充滿漠視,也充滿了……殺意。
望氣司首轉過頭,看了他一眼,搖搖頭:「跳樑小丑罷了,因為十五年前的事兒,他一直盯著我呢。」
頓了頓,仿佛因為「十五年前」這個詞兒,這位望氣司司首仿佛想起了什麼,突然開口問道:「你還記得前些日子我們碰到的那個小傢伙嗎?」
道袍年輕人一愣,腦袋裡浮現出那個少年看墳人的身影,道:「我後來去查了,他的確就是那罪人余鐵生的孩子。」
望氣司首點點頭,「當初礙於事兒鬧得太大,加上那勞知縣的死保,按照律法只能將其淪為罪戶,讓他多活了十幾年啊——本司首沒記錯的話,明年夏天,他就應當流放了吧?」
道袍年輕人嗯了一聲:「正是,來年六月,他便年滿二十,按律當流放漠北。」
「好。」望氣司首垂下眼帘,隨口道:「我不想看到余鐵生的娃,活著走到漠北去。」
「您儘管放心。」年輕道袍人低頭,保證道:「半年後,他會悄無聲息地死在流放途中。」
頓了頓,他眉頭輕皺,轉移了話題:「對了,大人,這最近傳得沸沸揚揚摘頭鬼,您打算怎麼辦?季老六是先天之境,那傢伙既然能殺死他,恐怕最少也是先天。」
「無需在意。」
望氣司首搖了搖頭,道:「季老六的屍體我看了,沒有道術和炁的痕跡,說明那所謂的摘頭鬼依舊是個凡人罷了,翻不起風浪——不入道,終是螻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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