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慈母手中線
一根煙抽完,兄弟倆誰也沒說話。
大哥陳文軍本身就有點沉默寡言,不然當初那麼多妹子,也不會靦腆到等大嫂來追。
陳文軒也沒有說話,就這樣靜靜的抽著煙。
「拿著!」
「什麼?」
伸手接過大哥手中的東西,陳文軒一摸便知道了,是大哥結婚時買的手錶。
大哥平日裡寶貝的不得了,在鋼廠上班就沒見戴過,至今還是很新。
「大哥,你將手錶給我小心大嫂知道不讓你進屋。」
「她敢!」
聽到陳文軒的話,一向老實的大哥難得提高了音量。
半響在陳文軒似笑非笑的目光中,陳文軍才訕訕的笑著說道。
「你大嫂同意的,下面有塊表看時間方便,這個也拿著,這是我和你大嫂給你準備的。」
借著帘子透出來的光,陳文軒看著手中的一把大團結,還有些糧票、副食票,工業劵啥的。
光錢起碼就有兩百,更別提那些票證了。
「大哥,這個我不能要,爸媽都給過我了。」
見到陳文軒要塞回來,陳文軍連忙握住陳文軒的手,搖著頭說道。
「拿著吧,窮家富路,我和你大嫂兩個人上班,家裡什麼也不缺,你一個人在外身上裝點錢和票真遇到事應個急也好。」
將錢和票證連同那塊手錶塞進陳文軒手裡,陳文軍不等弟弟多說便回到了屋裡。
見狀,陳文軒只得嘆了口氣。
「你大哥給了你錢了?」
一旁的陳母端著盆走了出來,小聲的對著陳文軒問著。
將手中的東西揚了揚,陳文軒開口說道。
「大哥大嫂給的,我不想要的。」
聽著小兒子的話,陳母喵了下裡面,說道。
「拿著吧,算他們這當哥當嫂的還有良心。」
對於大兒媳,陳母雖然很滿意,但對於大兒子在媳婦面前支棱不起來,陳母也有點埋怨。
自古婆媳矛盾總是個千年的難題。
「我和你爸也攢了些,到時給你一起貼身縫在衣兜里,出門財不要露白,一個人在那邊想吃什麼就買點什麼。」
「你這孩子從小就沒吃過什麼苦,在那邊也別委屈了自己,缺什麼寫信回來,媽給你寄。」
聽著母親絮絮叨叨的聲音以及強忍的淚水,陳文軒本來平靜的心也有些難過。
腦海中不由的想起了那首「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的詩。
握著母親粗糙的手,陳文軒眼眶也有點濕潤,揉了揉眼睛笑著說道。
「媽放心吧,你和爸在家要注意身體,我這去後面有機會還是會回來的。」
「再說你兒子從小什麼時候吃過虧的,說不定到時等我回來給你們帶個兒媳孫子回來。」
「而且你不是說那裡是咱姥爺家嗎,到時我去打聽打聽,找到了我給你寫信,到時你們也過去看看。」
「你敢,陳文軒我可告訴你,你自小皮,媽不管你,但千萬不要在那邊結婚,你這一結婚,以後就再也回不來了。」
對於陳文軒其他的話,孫玉翠沒聽清,對於陳文軒後面的玩笑話,孫玉翠倒是聽得清楚,說到這裡孫玉翠聲音也有點急了。
這並不是孫玉翠對於農村有什麼歧視,畢竟孫玉翠本人就是農村出來的,只是那時的政策,要是在那邊結婚以後有什麼返城的機會就再也不可能了。
聽著母親的話,陳文軒也沒想到自己的玩笑話引的陳母這麼大的反應,只得再三保證,一定聽話,陳母才放過了陳文軒。
半響陳母幽幽的說了句,你要真想談,媽也不攔著你,那個王蘭香的女兒不是也和你一個地方嗎,要是長得還行媽也不介意。
人家幹部家庭,以後你們總有機會回來的。
聽到母親的話,陳文軒也有點哭笑不得,算盤還是母親打的精明。
看著陳文軒哭笑不得的樣子,孫玉翠心裡暗嘆小兒子還是太年輕,心裡也是起了明天去打聽打聽的心思。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一大家子都去上班,孫玉翠今天請了假,在家裡和小女兒幫忙整理著棉被衣服鞋子啥的。
錢和票除了留些路上用的,其他都被孫玉翠分三處縫了起來。
中午二姐回來,將一大包吃的用的提了回來,糖果、白糖、桃酥、果脯、調味品、常見的藥品,跳蚤藥,手電筒,盆、水杯、毛巾菸酒啥的。
琳琅滿目,瓶瓶罐罐一大兜子,全是生活中能用到的東西。
陳文軒暗嘆同樣是穿越自己怎麼也沒有個隨身空間,系統啥的。
二姐趕回去上班的時候,又偷偷的給陳文軒塞了一百塊錢還有一些票。
再加上昨晚陳大松塞的一百塊私房錢,陳文軒也沒想到自己老爹這麼一個老實的人也會有私房錢。
還有平日裡看自己不順眼的小妹陳文雨也將自己攢的五十塊零花錢全部給了陳文軒。
看著整理好滿滿當當的東西,陳文軒陡然間發現自己成了一個小土豪。
光錢就有七百了,自己是不是有點嬌氣了?
下午陳文軒出去買了些書,除了必備的語錄外,還買了幾本英文著作。
英語是陳文軒的老本行,陳文軒計劃四年後恢復高考就報英語專業。
所以現在陳文軒就要提前立好這個人設,省的到時顯得突兀了。
在這個時代,缺衣少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還是要低調些,謹言慎行,一句話說錯,會很麻煩的。
下午陳母回來的時候,有些猶豫和掙扎,拉著陳文軒偷偷的說道。
王蘭香的女兒長得有點富態了。
顯然對於這件事陳母內心很掙扎。
對於母親的行動力陳文軒很佩服,不過內心卻並沒有當回事,和這個時代的其他人不一樣,陳文軒對於未來的時勢變化多少還是知道的。
所以對於回城,陳文軒並沒有擔心,當然這些話陳文軒只能放在心裡。
所以見到陳文軒不以為意的表情,陳母有點埋怨小兒子的沒心沒肺。
第二日清早,天還是蒙蒙亮,陳家一大家子除了大嫂帶著知新和知薇睡覺,其他人都出動送著陳文軒。
來到街道辦,院裡已經到了不少人。
按照以往的程序,陳文軒披著大紅花,將打包好的行李背在身上,兩隻手提的滿滿當當的。
跟著眾人朝著車站走去。
陳文軒這批的知青大約有二十幾個,來送行的人倒是不少。
在這裡面陳文軒也見到了王蘭香的女兒,確實有點富態,身高比自己矮些,臂大膀圓,算是一條漢子。
怪不得陳母耿耿於懷了。
陳文軒好像在學校裡面見過,但並不知道是王主任的女兒,旁邊還有一位長相歲數差不多的男孩,應該是王主任的兒子。
簇擁著眾人來到火車站,因為是送行,所以陳父陳母也都跟著來到月台。
站台上,穿著時代服裝的人,熙熙攘攘的,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耳邊也是時代嘹亮的聲音。
將自己的行李通過窗戶朝裡面扔著,見到裡面有人想要將自己的行李扔下來,陳文軒眉頭一皺,桀驁的喊道。
「爺們,你要是敢將東西扔下來,仔細你的皮。」
那人看著陳文軒穿著一身將校呢子大衣,滿臉桀驁,一看就不好惹,最終訕訕的笑了笑。
從窗戶爬了進來,陳文軒將自己的行李放好。
又將同樣的擠過來王主任的女兒和另一位低著頭的女孩行李放好,陳文軒總算是坐了下來。
就這一會兒,陳文軒感覺自己已經是出了一身汗。
鐵軌上,火車發出嗚咽嗚咽的聲音,往外冒著黑煙。
站台上,大哥二姐還有小妹朝著陳文軒揮手叮囑著,陳父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揮著手,這個沉默的一家之主,這一刻也同樣選擇了自己的方式表達對即將遠行兒子的牽掛。
一邊的陳母抱著陳父眼淚早就流了下來,看的陳文軒心裡也不是個滋味。
「況且況且」
「嗚。。。。。。。」
車輪碾壓著鐵軌,開始朝外行駛著。
「文軒文軒!」
不知何時滿頭大汗的李文奎帶著瘦猴幾人擠到窗戶前,朝著陳文軒塞了一包東西,大喊道。
「我早上去你家,我姐說你們走了,還好我趕上了,這些都是哥幾個的心意,到地了別忘了寫信。」
「我們等你回來,家裡放心,有哥幾個看著了。」
跑了一段,李文奎也終於停下了腳步,扶著膝蓋喘著氣。
回頭望去,站台上哭泣的人很多,也包括自己的家人。
或許,這就是流於血脈中對家的羈絆吧。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