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9章 漠不關心嗎?
為了將這些遊戲機都搬進天心教堂,愛麗絲折騰了老半天,還拆掉了不少原本安置在祈禱大廳的長椅,用她的話來說,反正沒什麼人會來禱告,這些椅子放在這裡也是浪費,不如拉去當柴火燒,騰出來的空間剛好能擺上一大排遊戲機供自己取樂——說錯了,是供奉女神的聖物才對。
她還建議梅蒂恩和莉薇婭修女,將天心教堂這個沒有特色的名字換掉,改成「小霸王電子遊戲廳」,以「小霸王其樂無窮」為口號宣傳,一定能吸引到很多信徒,讓大家都來感召女神的恩典、皈依神聖的信仰……之類的。
但是莉薇婭修女極力反對,梅蒂恩也覺得這樣不太好,便婉言拒絕了,讓天才玩家遺憾不已。之後,她又趁老闆娘不注意時偷偷摸摸溜進廚房,打包了一些便於保存的點心,順便還將房間內的被褥、枕頭、手寫的遊戲攻略等雜七雜八的東西也帶走了,重新在天心教堂內布置好,儼然一副要將這裡作為長期據點的模樣,讓粉發小女孩不禁有些後悔,輕易聽信了她那居心叵測的建議,如今就算想要趕人也來不及了。
想看更多精彩章節,請訪問𝐬𝐭𝐨𝟗.𝐜𝐨𝐦
何況,這樣真的好嗎?
看著鋪好床墊、擺好遊戲機、一臉欣慰地四處環視,宛如正在巡視領土的天才玩家,梅蒂恩忍不住說道:「現在不是做這種事情的時候吧,愛麗絲姐姐?」
「嗯?」愛麗絲回頭,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你剛才說什麼,梅蒂恩?」
「我說,現在不是玩遊戲的時候啊,愛麗絲姐姐。」
粉發小女孩苦口婆心地勸道:「魔女結社那些壞人的事情都還沒有解決呢,我聽小夏姐姐說,她正打算將大家召集起來開個會,商量一下接下來該怎麼辦。如此嚴峻的時刻,你怎麼能沉迷於遊戲呢?當然是應該和大家齊心協力、共渡難關吧!」
她揮舞了一下小拳頭,表示這才是一個良好的團隊該有的氛圍。愛麗絲還以為她要攻擊自己呢,下意識往旁邊躲了一下,直到對上粉發小女孩無奈的眼神,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有點應激了,便尷尬地咳嗽兩聲,正色道:「你說的這些,我當然都知道。但我也不是毫無準備的,實際上,我早就想好該如何應對魔女結社的威脅了。」
「哦?」梅蒂恩面露狐疑之色:「如何應對?」
「由我出手——」
「嗯嗯,然後呢?」
「然後打爆她們!」
「……」
梅蒂恩的神色頓時變得很複雜,有種一言難盡的感覺。愛麗絲看在眼中,笑嘻嘻地擺了擺手:「放心吧,這一回我可是很有信心的,區區魔女結社,不在話下!」
粉發小女孩當然不可能因為這句話便安心下來,便旁敲側擊地詢問,想知道她的底氣究竟來源於何處,而愛麗絲則毫不猶豫地挺起胸膛,擲地有聲:「因為我可是宇宙級別的天才玩家!」
「……」就這?
梅蒂恩感覺自己真是白期待了,而且難道愛麗絲還把這個世界當成遊戲來看待嗎?天界忒彌絲播放的那些檔案記錄、關於她的前世今生、還有舊世界與新世界的更迭交替,在她眼中莫非仍只是遊戲劇情的一環,甚至連這個少女王權的身份都不例外?想到這裡,粉發小女孩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這可不是遊戲哦,愛麗絲姐姐?」
「你說什麼呢,梅蒂恩。」愛麗絲聞言哂笑:「這就是遊戲啊,只不過難度開始變高了而已。雖然如此,有我這個宇宙級天才玩家在,還是不難通關的,這一點,可是連林格都承認過了!」
林格?驟然聽到兄長的名字,梅蒂恩不禁訝異:「你是說,林格也這麼覺得嗎?」
「當然,而且宇宙天才玩家這個稱號也是他提議的,我就說他是個傲嬌嘛,明明心裡已經認可了我的技術,嘴上卻那麼強硬,不肯承認——到頭來還不是屈伏……啊不,折服了?」
天才玩家沾沾自喜,梅蒂恩卻呆呆的不知所措。
難怪昨晚之後,她一直覺得愛麗絲的情緒有點不對勁,她振作得太快了,而且依舊是從前那種沒心沒肺的樂觀性格——倒不是說這種性格不好,而是經歷了昨天的真相衝擊後,愛麗絲就算能夠重新振作起來,或多或少也應該發生一些改變才對,怎麼可能還維持在原來的樣子?
但是,如果林格對她說了這樣的話,似乎就可以解釋了。
問題是,林格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給愛麗絲一個……逃避現實的理由?
明明,最討厭逃避現實的人,就是他了吧?
還是說,這其中藏著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用意?
梅蒂恩想不通,她本能地覺得這不是一個好辦法,但至少愛麗絲確實振作起來了,而且可以預見的是,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她都將一直保持這種樂觀的心態,既然如此,似乎也沒什麼不好吧?
可她心中總有一股不祥的預感,上一次出現這種預感,還是在倫威廷市,林格一行人冒險潛入海因里希教授的晚宴,卻被教團聯合的軍隊傾城追殺的時候。
林格啊林格。
你到底在想什麼呢?
粉發小女孩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嘆息聲迴蕩在教堂的尖頂下,卻被愛麗絲啟動遊戲的聲音掩蓋了。
……
晚飯之後,愛麗絲死性不改,仍想溜出去玩遊戲,卻被聖夏莉雅叫住了。當然,不止叫住她一個人,其他人也被她留了下來。就連本應在廚房清洗餐具的老闆娘,都暫時將這些雜事交給了兔子先生們處理,旁聽這場重要的會議,因為這件事同樣與她、與妖精深眠旅館、甚至與雲鯨空島上的每一個人息息相關。
在座的各位都很清楚,今天這場會議的主題是什麼,這也是這兩天來,她們一直都在思考的問題。
不過,在聖夏莉雅開口之前,卻是年輕人先為她們帶來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今天,天界忒彌絲找我談話,她向我透露了一件事。」林格的目光依次從各位少女王權的身上掃過,最終定格在聖夏莉雅那張平靜的臉龐上,言簡意賅道:「她說,你們身上所受的詛咒並非來自災厄王權,她只是施加詛咒的媒介,那股力量卻與她無關。並且,這股力量只有在天之聖堂的範圍內,才能被暫時壓制——」
他說到這裡頓住,沒有繼續往下說,但所有人都聽出了年輕人的言外之意,希諾微微皺眉:「這就是說,假如離開了天之聖堂,詛咒就會捲土重來嗎?」
年輕人沉默地點了點頭。
一下子,她們的臉色都變得有些失望,依耶塔更是沮喪地哀嘆了一聲:「怎麼這樣……」
她好不容易才走出了那間白色的牢籠,本以為此後可以擺脫鐐銬的束縛,和大家一起生活在妖精深眠旅館中,縱然遇到再大的困難,只要能夠與大家一起面對,就不會有任何的猶豫和迷惘。可年輕人的話卻像一根尖刺,無情地戳破了那些泡沫般的幻想,也深深刺傷了少女的內心,讓她難以掩飾心中的沮喪和落寞。
抓住了微小的希望後,又要親手將它放開,這是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
但有些人卻不這麼認為,她深深地鬆了一口氣,眉眼間有一絲慶幸或者說僥倖。
在安靜的大廳內,她的聲音顯得尤為刺耳,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齊刷刷地投去目光,不過都沒有譴責或埋怨的意思,因為那個人也有自己的理由。
「白、白夜已經一整天沒有醒來了。」
面對眾人的注視,格洛莉亞顯得有些緊張,微微低下頭不敢與她們對視,帽檐上的白羽隨著低頭的動作而顫抖了一下,她依舊是那副海盜船長的打扮,自從進入天之聖堂後,她就一直沒有改變過身份,這或許也是詛咒被壓制的一種表現吧。少女小小聲為自己辯解:「我很擔心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不過,知道她還會回來的話,我就放心了許多。啊——」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話語中帶有一些歧義,連忙看向依耶塔,語氣愧疚:「那個,很抱歉,依耶塔小姐,我不是那種意思……」
「沒關係的。」依耶塔扯了一下嘴角,勉強露出笑容:「我知道,你和白夜小姐的感情很好,所以會擔心她是很正常的事情。其實,我也稍微有點羨慕她呢……」
最後那句話,她沒有發出聲音,連口型都沒怎麼變,看起來只是嘴唇囁嚅了幾下而已,但神奇的是,林格仿佛聽到了,也聽懂了。他深深地看了天使小姐一眼,忽然開口道:「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糟糕了。」
「天界忒彌絲雖然說了,詛咒離開天之聖堂就會捲土重來;但她同時也承認,你們身上的詛咒正在削弱,無論是白夜小姐的入夢追憶,還是……我,都會盡力幫助你們緩解、乃至徹底消除這個詛咒的。」
這是林格頭一次對少女王權們承認,自己能夠幫她們緩解詛咒,而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是抱著沉默的態度,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這種態度的轉變,究竟昭示著什麼?暫時還無人可知,林格亦不願透露更多,只是建議依耶塔和其他人:「保持樂觀的心態,這是對你們來說最重要的一點。在進入天之聖堂前,你們的詛咒不是已經削弱了很多嗎?」
聖夏莉雅沒有過去那麼迷茫了,奧薇拉開始嘗試入睡了,蕾蒂西亞逐漸能記得除了奶奶以外的人了,蘿樂娜的病狀也越來越輕微了……除了加入隊伍不久的格洛莉亞和希諾看不出太多變化以外,就只有依耶塔還窩在她的風車塔房內,對外面的世界既嚮往又恐懼,但林格認為那不是因為詛咒,而是因為她性格中消極的一面總是在影響自己罷了。
「如果你不想回去的話,就可以不回去,你擁有那樣的力量,依耶塔。」
年輕人很認真地說道,天使小姐卻瑟縮了一下,然後慢慢地挪過臉頰,迴避了他的注視,弱弱地回道:「我、我會努力的……」
果然沒有那麼容易說動她嗎?畢竟林格之前說服她走出風車塔房的理由,很快就不再成立了,失去了這個理由的支撐,她會畏首畏尾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不過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後,林格相信第二次一定會更加簡單,當她習慣了外面世界的風與天空之後,那顆本就嚮往自由的心,必將爆發出比任何時候都強烈的渴望。
何況,少女的身邊,總不缺乏他人的關愛與引導。
年輕人悄悄看了謝絲塔和謝麗婭一眼,她們也恰好在看林格。雙方的視線在沉默中碰撞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各自要傳達的意思,進而達成了一種無需言明的默契。在過去,遙遠的天空時代,旅人妖精一度是羽精靈們最信賴的盟友,風與旅人,是絕不可分割的關係。雖時過境遷,連古老的羽人帝國都已覆滅,但壽命悠長、傳承久遠的妖精們,仍記下了那時的故事,並傳頌給後來者聽。
由於依耶塔和格洛莉亞的打岔,眾人一時間似乎都忘了詢問林格,天界忒彌絲找他去談話,莫非就只為了傳達這個壞消息?若是如此,讓愛麗絲或聖夏莉雅代為傳達也一樣吧,為何非得是林格這個少女王權以外的人呢?但她們不問,年輕人自然不會多此一舉,向她們透露那場談話的內容,他已決定暫時將自己的身世之謎放到以後,先度過眼前的困境再說。
如果沒有現在,自然就沒有以後了。
年輕人沒有注意到的是,當大家的注意力都已經從格洛莉亞的身上移開時,少女默默地低下頭,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臉上的緊張與慌亂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平靜與冷淡的神色,仿佛對一切事情都漠不關心。
一個眾所周知的道理。
漠不關心者,唯有自己。(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