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丹仙
沒念咒?
葉十里心底一驚,他還以為這群說書的一定得把技能名字喊出來呢……
「怎麼,想學啊?」
張六淨長吁一口氣,狠命擦了擦濺到身上的金色液體,看著葉十里有些發愣的樣子,不禁嗤笑起來。
「你跟著我,把這次的活兒辦完了,念在你是晚輩,我就教你……」
說著,他走到被定住的巨蟲旁邊,圍著那隻巨蟲左右看著。
「前輩……您這是,定身法?」
張六淨斜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我說你怎麼什麼都不懂?不然呢?這又不是甚麼邪道的法子,咱們說書人會的不就是金理的定身法?」
葉十里自己在腦子挖了一下記憶,並沒有找到「定身法」的印象,可能是自己還沒想起來,也可能是原主根本就不知道這個術法。
「定身定身,說是定身,實是調度金理給別人鍍上一層鐵皮,身上貼一身鐵皮那人還怎麼動,你說是不是?」
張六淨自顧自地解說著,拿扇子戳弄著那隻巨蟲,嘴裡還不時嘀咕些甚麼。
「前輩,這蟲是……?」
葉十里也走了過來,跟著張六淨一起觀摩。
雖然此刻巨蟲身上被小雷法電的焦黑,又裹了一層銀光,但還是可以看出來之前它應該是綠中帶棕的顏色。不見口器不見眼,身上滿是一些甲殼,最醒目的特徵應該是尾部凸出一條長滿絨毛的黑色長須。
「……」張六淨無語地看了他一眼,終於徹底認識到身邊的這位小晚輩真的不了解丹谷。
「丹仙……」,他回憶了一下書中的樣貌,點了點頭,又說了一遍,「是丹仙,丹谷的丹,仙人的仙。」
「丹仙?這蟲?」
很明顯,這麼一個高大上的名字被安在一條具有攻擊性的醜陋巨蟲身上,叫葉十里十分詫異,一時難以接受。
「應該是沒錯,書上寫著呢,說這丹仙『形似毛蟲,巨大無匹,無口無眼然生千肢百足,尾有長須,可生百草』……」
張六淨來此之前,曾做過十足的準備,地圖、乾糧、衣褲,還有這個地方的風土誌和奇聞錄。因此雖然之前他也沒有來過這片地方,但知道不少相關的事情,至於是興趣使然還是天性謹慎,那便另說。
「聽著不像是害蟲,可為何……」
「嘿,小輩,這人就是這樣,盡給些邪祟取些美名兒,奔著些祈禱意味是假,叫外地人莫名其妙倒真……」
張六淨冷笑一聲,作為一個頗有些資歷且經常買風土誌的說書人,他對這樣的事情再熟悉不過——管那吃人的草叫夏女,管那啄眼的鳥喊靈飛,名字一個比一個好聽,做出來的事一個比一個害人……
葉十里看著眼前這條丹仙,想著對方會不會是什麼珍奇生物,對生態有重要影響的那種,所有取名的才給了這麼個名字……
就在此刻,丹仙身上的那層銀光仿佛撐不住了似的,僅僅一息之間就布滿了裂紋,變得暗淡無比。
「呀,往後退!我這定身法要解了……」
張六淨沖葉十里喊了一聲,又摸出身上的拍堂木,二話不說,趁著丹仙還未完全掙脫,又是一記小雷法打了過去。
叮!
一聲清脆悅耳的金鐵擊鳴響起,在雷電的轟擊下,銀光化作無數隱隱約約的碎片消散了,而丹仙甚至來不及痛苦扭動,就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看見丹仙徹底死去,葉十里稍微鬆了口氣,而張六淨卻並沒有閒著,而是怪異的看了一眼四周。
看見他的樣子,葉十里也環顧四周,果不其然,那種盈滿的詭異綠意並沒有隨著丹仙的死去而消散,反而可能是因為丹仙的屍體,此刻變得更加濃郁,令葉十里不想抬頭,僅僅是看了一眼就感覺反胃。
「看來還得『調理』,小輩,跟我一起!」
張六淨不再多說,左手拍堂木一揮,右手拿出一把摺扇打開,往左虛踏一步,兩袖一揮,開口就是抑揚頓挫,其內容卻和葉十里見到他時所說的一樣。
「卻說那神兵利器再現,乃一柄金紋兩刃刀。卻是何紋?正紋天地蒼蒼,反紋諸生惘惘,合紋周正大世;卻是何刃?一刃金銀鑄,銳光殺眼,一刃銅鐵鑄,厚重殺意……」
葉十里聽著他口若懸河,絲毫不帶卡殼的,自己也不知道怎麼跟他一起,也不知道該怎麼接,於是翻開之前他扔給自己的那本小冊子,在那些蠅頭小字中眯著眼睛翻來看去,終於找到了張六淨此刻說的這一回書。
題目是叫《李將軍行》,葉十里快速翻閱一下,內容並不長,甚至以說書的正常標準看還算是很短的了,就敘述了一個姓李的將軍尋得一把神器,帶著這把神器奮勇殺敵大獲全勝的故事。
「那將軍再過來,卻已是身披銳甲,頭戴黑鐵兜鑒,身披紫金獸鎧,手纏銀月白鐵絲,腳踩青銅狀火履,將那金紋兩刃刀拿在手中,大喝一聲往前衝去,那第一刀斬金銀斬賊,殺他貪財奪寶;那第二刀銅鐵斬士,殺他無忠無根;那第三刀金銀斬將,殺他浮於虛表;那第四刀銅鐵斬鬼,殺它無情無義!」
隨著張六淨的說書行進到高潮,葉十里感覺頭頂厚厚籠罩的綠意逐漸消散,眼睛也不再感到酸澀腫脹,呼吸都輕鬆了不少。
乘著他說的開心,葉十里又把這小冊子裡的其它故事都翻看了一遍。
畢竟是個小冊子,其中的每一個故事都不算很長,其內容大致一眼掃過去,不是在說打仗就是在說財寶,這倒令葉十里有了些興趣——根據張六淨的說法,這本小冊子是從上面領的「說書冊」,按道理原主身上也該有一本,但是葉十里並沒有在自己身上翻到。再說裡面記載的都是「金理說書」,這「金理」具象在說書的故事中難道就是那些兵器鎧甲和金銀財寶?結合原主的記憶,除了「金理」之外,肯定也有「火理說書」、「水理說書」之類的了?
就這麼想著,葉十里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去接,於是就乖乖待在一邊,一邊隨意的翻著冊子,一邊聽張六淨說書。過了一會兒,張六淨也許是說累了,也許是說完了,停了下來,熟練的從行囊里取出水壺,自己灌了一口,嘀咕道:
「我就說是木理失衡,過於旺盛,根本不是甚大事,多派幾個金理的人過來說書就好了……!」
說完,他瞪了一眼葉十里,哼道:「你這小輩,剛才為何不一起調理?」
葉十里對著他抱拳躬身,說出了早已想好的台詞:「抱歉前輩,晚輩還不知道這理能一起調,再加之晚輩不熟這個故事,不好打斷前輩的節奏……」
見他這麼說,張六淨也不好再多什麼,只是又哼了一聲,就地那麼一坐,擺擺手道:「累了累了!今天天也不早了,摸黑前進怕是又要出什麼事,有地圖也不識夜路,今天就在此處過一夜吧!」
葉十里也不說話,只是抬頭看了眼天色,確實剛才一番動作,太陽已經壓向西邊了,這片林子本就茂密,就算有點月光怕是也照不透枝葉,再加之剛才被丹仙襲擊的經歷,夜晚趕路十有八九出事……
想到丹仙,葉十里禁不住好奇又看了一眼,畢竟這種東西他以前可從未見過。
他扭頭看過去,心下卻猛地一動——只見那隻丹仙尾部的長須所搭在的那塊地上,不知不覺已經長滿了小腿那麼高的雜草細枝,而現在葉十里很確定那一小塊地方被張六淨的雷法電的焦黑……
他想叫張六淨,卻看見對方已經頭枕著行囊,身下墊了個攤子,也沒做什麼其它的防護措施,就那麼平平的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