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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世界文學正在失去東京

  第353章 世界文學正在失去東京

  張潮站在「三愛大廈」頂層的文化活動中心的演講台上,台下是五十多名來自不同國家的年輕作家,以及20多個新聞媒體的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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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世界文學裡的東京」是日本文化比較重要的年度活動之一,所以受到的關注頗高。

  張潮是這次活動的特邀嘉賓,第三個上台演講。他演講的主題是《世界文學正在失去東京》

  台下的記者因為張潮將石原比喻為「男公關」,出現了一點騷動,就連其他年輕作家也面面相,不知道為什麼這個聲名赫赫的同齡人,突然開始攻擊東京都的執政者。

  張潮毫不意外大家有這種反應一一或者說,這種反應正合他意一一他身邊站的是角川社特地請的翻譯,口譯水平極高,十分職業,張潮並不擔心他會曲解自己的發言。

  等台下的騷動稍稍平息了些,他才繼續說道:「可能有人會感到疑惑,今天不是一個文學論壇嗎,為什麼要提到一個政治人物一一當然不僅僅是因為他是個出版過不少作品的小說家。

  城市是人的集合,上千萬人居住在東京,塑造了這個城市獨有的風格與氣質但不可否認的是,不同的人,影響城市的權重各有不同。

  石原知事從90年代末期開始就一直連任東京都知事這個職位,這自然是個了不起的成就。一個文學家,卻握有世界最繁榮城市裡最大的權柄,所以在討論「世界文學裡的東京」時,他並不是一個可以輕易繞過的角色。」

  張潮的理由贏得了不少人的認同,他在台上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許多人在點頭。

  等翻譯翻完這段話以後,張潮忽然笑了起來:「當然,我之所以會關注到石原知事,確實是因為我們之間有「私人恩怨」,但是大家放心,我絕對會謹守今天的活動主題,讓這次演講遠不至於『私人恩怨」。

  不過,如果活動的主辦方覺得我不可以在這樣的場合公開評價一位本土的政客、作家,可以隨時掐掉我的話筒。」

  說罷,還向著主辦方席位的方向攤了攤手,意思是:「看你們的了—

  順著張潮手勢的方向,記者、參會作家的目光和直播鏡頭也都對準了席位上的幾個年齡至少也在50歲以上的中老年人,他們有的臉色不快,有的幸災樂禍,

  有的則平靜如水。

  張潮自然不會等這些人表態或者回應,而是直接往下說道:「石原知事24歲就奪得了芥川獎,到今天一共出版過37部作品,又以其極具個人風格的執政方式,掌控了東京市近10年。

  這可能是「文學』留給這個城市最深的烙印。


  所以當我們談論『世界文學裡的東京』時,究竟在談論什麼?是村上春樹爵士酒吧里的孤獨隱喻?還是三島由紀夫切腹前的最後一警?

  不,是一個「政治牛郎」用意淫和咆哮,讓東京成為日本人永遠無法抵達、

  又永遠無法離開的『故鄉』。」

  又一陣騷動如電流般掠過會場。後排的《朝日新聞》記者猛地抬頭,德國作家側身與同伴低語:「這人瘋了?在石原的地盤挑畔?」

  張潮的餘光警見主辦方席位一一幾位白髮老者中,有人緊了茶杯,有人嘴角抽搐,而角川歷彥正閉目揉著太陽穴。

  他繼續道:「千萬不要誤會一一昨晚我一位新認識的朋友,一位在歌舞使町享有盛名的「無料案內人」對我說過,「牛郎」,或者日語叫「男公關」的從業者一—

  哦,可能還有其他國家的朋友並不了解什麼是「男公關」,它指的是在專門招待女性客戶的風俗店中工作的男性,以陪酒和提供情感陪伴服務,賺取豐厚的佣金。」

  台下的外國作家們一陣鬨笑,其中一人用英語喊出了一句話:「0h,Heisa

  Gigolo?」Gigolo原本是個法語詞,英語也經常借用來指那些與富有的女性保持親密關係以獲取經濟利益的男妓。

  現場的空氣都快活了起來。

  張潮在台上用嚴肅的語氣道:「我那位朋友說了,在現在的東京,「男公關」並不受歧視,甚至有許多人羨慕他們豐厚的收入和自由自在、豪華奢靡的生活。

  所以用這個詞形容石原先生,似乎並不是一種貶低?當然,既然石原先生一生都那麼熱愛用性與暴力作為自己語言的基本修辭,想必也不會介意別人用這些詞彙來形容他吧。」

  台下響起一陣輕笑,主要來自於日本記者。石原出了名的出口成髒,熱愛貶低女性,甚至曾說出「失去生育能力的女性活看是罪」這種話。

  現在被張潮戴上1男公關」的帽子,顯然是報應。不過這種事也只能張潮來做,日本文壇上的不少人雖然也厭惡石原,但是攝於他的勢力,通常也只能私下裡過過嘴癮。

  能在這種正式場合公然開大嘲諷的,張潮是第一個。

  而且張潮這番為石原「辯白」的話也充滿了語言藝術一一「在現在的東京,

  「男公關」並不受歧視」一一那說明以前是受歧視的?多久以前,石原擔任東京都知事前?

  日本記者當然知曉不是這麼回事,但顯然現場的外國作家們都誤會了,現在又沒辦法向他們解釋。

  所以只能聽台上的張潮繼續道:「為什麼我會這麼形容?因為石原對美國對中國的姿態,實在太像我那位朋友形容的銀座牛郎的待客之道—一表面冷峻強硬,實則依附成性;嘴上高喊『獨立自主』,身體卻誠實地蜷縮在霸權主義的金主膝下。


  石原知事的文學之路,堪稱一場精心策劃的媚俗表演。24歲那年,他憑藉《太陽的季節》拿下日本文壇最高榮譽芥川獎。

  這部充斥著暴力、濫交與虛無主義的『風俗小說』,被評委佐藤春夫痛批為「最低級的文學垃圾」一一因為它既不探討人性,也不反思戰爭,只是將戰後青年的墮落包裝成『太陽族」,以此迎合市場獵奇心理。

  從《挑戰》到《日本零年》,石原筆下的「開拓者」永遠在重複同一套敘事:用肉體徵服女人,用槍炮征服亞洲,用死亡美學包裝殖民暴行。

  這種將性暴力掩蓋軍事擴張野心的寫法,與其說是文學創作,不如說是為軍國主義招魂的春藥。」

  騷動如瘟疫蔓延。義大利作家捂住嘴,NHK記者差點碰翻攝像機,所有人都涌動著、竊竊私語著,幾個在主辦方席的老人更是蠢蠢欲動,想要做點什麼。

  但角川歷彥和其中一個耳語了一句,那位老人就伸手阻止了其他人。看來角川歷彥說石原有很多反對者,確實不是謊言。

  張潮於是接著說道:「他早就把文字當作了政治調情的工具。當《產經新聞》需要攻擊中國的槍手時,他立刻奉上『中國威脅論』;當軍國主義遺老需要美化侵略的歷史時,他馬上拋出『亞洲解放論」。

  這種精準投餵金主需求的職業素養,讓最頂級的牛郎都自愧不如。」

  這時候一個記者忍不住問道:「請問這和『東京」有什麼關係呢?這是你的人身攻擊!」

  張潮笑道:「當然有關一一如果不把這位以『詩人」身份掌控東京的政客深入剖析,又怎麼能說清楚過去十年他塑造了一個怎樣的東京,又在將來會讓東京在世界文學呈現怎樣的面貌呢?」

  記者啞口無言,只能頹然坐回座位里去。這時候台下的作家們反而興奮起來,這個活動本來就是走過場而已,大家上台也都是說一些場面話。

  張潮的出現,頓時激發了所有人看熱鬧的興趣一一張潮對石原的攻擊越犀利,現場就越熱鬧、越興奮。

  張潮見記者不再說話,於是接著分析道:「現在讓我們繼續正題,為何說石原知事是東京最頂級的『政治牛郎」?牛郎的第一法則是製造幻覺一一讓客人相信自己是唯一被愛的對象。石原知事對此駕輕就熟。

  他一邊用『支那」這個詞來貶稱中國,一邊又把正常的中日文學交流比喻成日本文壇做了中國的『小老婆」;

  一邊要扮演在嘴上口口聲聲『對美國說不』的硬漢,一邊身體卻始終緊貼美國的肌肉」;

  一面鼓吹『日本應擁有核武器」,一面又對駐日美軍基地視若無睹一這種精神分裂式的表演,恰似牛郎一邊對客人說『我才不在乎你的錢」,一邊悄悄計算著酒水提成。


  更可笑的是,當他聲稱『日本要在一年內造出核彈」時,連防衛省都懶得搭理一一畢竟誰會把陪酒男的醉話當真呢?」

  台下又是一陣鬨笑。人身攻擊不攻擊的另說,張潮這張嘴實在是太損了一不過這才是最有新聞效果的發言,不像前面幾位,說得人昏昏欲睡。

  台上張潮的妙語連珠還沒有結束:「這就是所有牛郎都懂得製造的『專屬感』,石原更是此道高手,這種刻意製造危機感的把戲,和牛郎恐嚇客人『你再不來店裡我就要被其他客人搶走了』何其相似!

  其實這一切,都能從他的文學創作當中找到根源—一張潮拿出一本《太陽的季節》向台下展示了一下,說道:「這本書很多人都看過,相信也能讀出其中石原知事所迷戀的『陽剛」到底是什麼一一他並沒有把這些藏得很深。

  在石原的價值體系里,性別歧視、性別壓迫與民族主義從來是一體兩面。這種病態迷戀,就像牛郎必須用阿瑪尼西裝掩蓋陪笑本質,他也試圖通過歧視弱者來偽裝強大。

  本質上這是在推銷一種精神偉哥:用歷史虛無主義刺激民族自卑感,再用極端言論製造虛假勃起。

  可惜再多的政治春藥,也治不好他骨子裡的依附性人格一一畢竟真正的男子漢從不需要靠否認屠殺來證明雄風。」

  張潮忽然一捶桌子,震動了一下台下的眾人,他把目光投向日本的記者,沉痛地說道:「難道你們現在還沒有看清楚他的使倆嗎?

  這就是牛郎攻略女客的技巧啊!先製造恐慌『你的靈魂髒了』,再兜售贖罪券『買我的書或者聽我的話就能淨化!

  成天說自己是『男子漢』,但是一旦有一丁點的威脅出現在他面前一一比如1973年他擔任環境大臣時,『水侯病』患者希望見他一面,他不僅拒絕了,而且當天就坐直升飛機飛到神奈川去打高爾夫球。

  跑得比歌舞使町的非法牛郎、妓女見了警察還快!」

  台下終於爆發大笑,整整一分多鐘都沒有停下來,一位拉美作家笑得嗆住,

  旁邊的記者趁機抓拍了這荒誕一幕。

  等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張潮才開口,他的語氣依舊沉重:「現在我來正式回答那個問題一一這與「世界文學裡的東京」有什麼關係一一任何一個大都市,都不止屬於它自己,它還屬於整個世界。唐代的長安城,

  古羅馬帝國的羅馬城,太陽王時代的巴黎,今日美國的紐約———

  還有,曾經的東京。

  當一個文學起家的「政治牛郎」,成為了這個城市的掌控者,他正在用自己的意志把這座世界性的都市,變成野心家的館。

  他資助拍攝《吾為君亡》等電影,將神風特攻隊赴死場景美化為「櫻花殉道』,一筆抹殺了美國二戰犧牲者的價值;他推動東京都教育委員會刪改歷史教科書,淡化侵略史實,無視了亞洲幾千萬冤魂的咆哮;


  他還用自己的政治力量迫使如吉田修一等關注社會問題的作家轉向私人化寫作,間接導致21世紀初期日本文學出現『去政治化」傾向。

  這樣的東京,至少讓我『望而卻步』。我並不反感這裡的人民,但是這個城市的已經被打下了深深的『石原烙印」,我並不喜歡。

  一那,你們喜歡嗎?」說這句話時,張潮望著台下的其他青年作家,又引起一陣竊竊私語。

  張潮道:「村上春樹筆下的東京曾是孤獨者尋找自我的迷宮;三島在《金閣寺》中通過縱火犯溝口的獨白,將東京視為『必須焚毀的俗世象徵」;吉田修一在《惡人》中解剖了東京的階層斷層,是一份生動的現代都市病理報告。

  當然,作為85年出生的中國年輕人,東京還是《東京愛情故事》里浪漫的東京,是《GTO》里鬼家英吉狂飆摩托拯救學生的東京一一哦,還有新海城動畫《你的名字》天空藍得像一個夢的東京。

  這些文藝作品中的東京,無論好壞,都具有一種不可阻擋的生命力。即使最厭惡它的三島,也不得不認為它是一個『不斷生長的膿瘡」。

  但石原知事時代的東京,逐漸被刻畫為『軍國主義幽靈遊蕩的巨型裝置』一一這種轉變使東京喪失了作為現代性隱喻的普世價值,呆板、無趣、混亂。

  今天討論的主題是「世界文學裡的東京」,而我恰恰認為,「世界文學正在失去東京」。」

  說到這裡,張潮停了下來,他警見文化中心側面的大門打開了,一個眉毛粗濃、頭髮灰白的老者,在幾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記者們也注意到了,紛紛起身將鏡頭對準了他。

  張潮一眼就認出了來的人是誰,雖然有些異,但他絲毫不懼,反而側過身去,有意面對著那人道:「最後,請允許我篡改石原知事的名言一一不是日本可以說不(右原出過一本書叫《日本可以說不》),而是文學必須說不一一對粉飾暴力的美學說不,對寄生在文字里的幽靈說不,對把城市變成巨型牛郎店的權力遊戲一一」

  他把面前的講稿瀟灑地往身前一灑,「—一說不。」

  紙張像大片的雪花紛紛落下,在地面上鋪成了一個滿是裂痕的湖。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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