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別無選擇(求月票)
第334章 別無選擇(求月票)
「你九點鐘到金門大戲院門口和我見面,有重要的事商量,小心點。」
「啪啪」
看陳恭樹掛斷電話,李士君臉上的笑意更濃厚了,拍著巴掌說:
「聰明,不愧是恭樹兄,老奸巨猾,讓滬一區這個原助理書記桂滌非出馬,神不知鬼不覺,別人更不會想到老兄你已經落網了,這樣也為我們搜捕其他人贏得了時間。」
陳恭樹也笑了,笑容中帶著微微苦澀,還有一絲討好和諂媚。
陳恭樹「自投羅網」,被捕後立刻倒戈相向,反水的速度比他當年從北平逃到金陵的速度還快,立功邀寵之迫切,令所有落水的漢奸為之汗顏。
他選擇打電話給原助理書記桂滌非自有他的道理。
一來此人已接到去山城局本部的調令,已不屬於滬一區。
二者,他和桂滌非相處的不錯,此人性格軟弱,聽話。
他一個區長自然不能堂而皇之地帶著日本憲兵和76的人去查抄區本部,誘捕桂滌非後,正好讓他充當「帶路黨」。
這樣一來,即便消息擴散,別人也會以為是桂滌非叛變,和他陳恭樹沒有關係。
「機要秘書王紹謙呢?你剛才說他做過戴雨農的秘書,又和滬二區有聯繫,能不能將他也誆出來?」
陳恭樹皺眉說:「他住在外面,非必要不會去區部,只能守株待兔了.對了,他住在姑媽家,但具體是哪裡,我也不知道。」
「他的化名叫什麼?」
「張謙,還有一個叫江紹。」
李士君立刻喚來吳四寶讓他收買巡捕房的人、發動青幫弟子去找。
就這樣,一個小時後,原助理書記桂滌非被捕。
在陳恭樹的勸說下,桂滌非同樣反水。
他帶著日本憲兵和76號的特務再次回到區本部,抓捕了區文書孫益之,查抄了兩麻袋文件。
為掩人耳目,繼續留桂滌非的太太和女傭生活在這裡,並留下幾人蹲守王紹謙。
幾個小時後,青幫弟子順利找到了王紹謙姑媽家,但這裡早就人去樓空。
顯然王紹謙早得到消息轉移了。
「姓王的跑了,現在怎麼辦?」李士君親手遞出一杯茶,陰沉著臉問。
「謝謝李主任。」
陳恭樹習慣性地微聳鼻翼,嗅出是頂級的西湖龍井,但此刻他沒有心情品茗,心裡「咯噔」一下的同時,起身接茶的手微微一抖。
即便他平日自視甚高,可如今「寄人籬下」,被李士君強勢的氣場籠罩,心中惴惴在所難免。
他絞盡腦汁地邀功請賞,就是為了獲取李士君的信任,希冀能在76號有一席之地,可如今.
如果不能再提供有價值的情報,萬一李士君翻臉不認人
陳恭樹忐忑不安地想著,半隻屁股落座,眉頭緊鎖。
「你倒是說話啊!是不願意說,還是真的不知道?要不要我提示你一下?」李士君的話里似乎內涵複雜。
陳恭樹一愣,連忙解釋:
「我知道的都說了」
「是嗎?」
李士君表情突然嚴肅起來,敲了敲桌子,問:
「你半夜接到的電話呢?」
「啊?」陳恭樹嘴巴張得老大,他沒有想到李士君連這個都掌握了,忙道:
「是張義,他不知道從哪裡得到區會計被捕的消息,通知我採取措施.李主任,不是我刻意隱瞞,是一時沒想到。」
「張義?」李士君的臉色變得凝重,這個名字太熟悉了。
「他還在上海?」
「是,他負責特別聯絡站.」
陳恭樹一五一十地將張義給他打電話的經過說了一遍,又詳細介紹了他所了解的特別聯絡站執行過的一些任務,而後嘆了口氣:
「這廝狡猾如狐,不知道藏身在哪裡,我懷疑他一直在監視我。」
同時他心想,要不是張義那個電話,他昨晚也不會出門,不出門就不會淪為階下囚。
這一刻他對張義也仇恨起來。
李士君轉動著手裡的茶杯,琢磨著陳恭樹的話:
「那是一個公用電話.驟然得到情報,他急於通知你,肯定會選擇最近的電話亭。
反推,他肯定就住在電話亭附近,黑燈瞎火的,雖然沒有路人看見他,但我們只要拿著他的畫像,派出人手在附近一條街挨著一條街的找,總會有收穫的,你說呢?」
陳恭樹搖搖頭:「我和他沒打過交道,不認識他」
李士君打斷他:「你不認識,我也不認識,但特高課肯定有他的畫像。」
「萬一他喬裝打扮,和過去不一樣了呢?」
李士君沉吟了半天,才開了口,像是在對陳恭樹說,也像是自言自語:
「化妝不過是障眼法,又不是整容,能改變相貌,卻改變不了身形,只要我們工作做的仔細點,他就跑不了。」
見李士君如此篤定,陳恭樹擠出一絲笑容:
「那我就提前恭喜李主任了。」
李士君人畜無害地笑了。
太陽已經落山,光線漸漸變暗了。
菜市場裡人頭贊動,周圍都是高聲叫賣的菜販肉商和挑挑揀揀的男女老少,赤橙黃綠的蔬菜讓人眼花繚亂。
補鞋匠在縫縫補補,麵攤老闆在摔打抻拉,還有舊書攤、典當鋪、理髮館等等。
張義此刻就坐在麵攤的路邊,吃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一副苦力的打扮。
猴子悶頭吃著面,錢小三則恨恨說道:
「姓陳的果然不是東西,幸虧站長轉移的快。」
76號行動快速,從正午開始就拿著張義的照片到處尋人。
張義自始至終沒有抬頭,大口大口地吃著麵條,似乎想藉此堵住什麼東西。
錢小三猶自不滿地嘀咕著:
「完了,全完了,王紹謙也被抓了.真不知道戴老闆在想什麼。」
這話說的前文不搭後尾,是兩件事,卻又是一件事。
隨著陳恭樹等人落網,滬一區能主事的人只剩下機要秘書王紹謙。
危機時刻無需任命,他主動承擔起滬一區遭受破壞後的安置工作。
他找了一個臨時辦公場所,立刻開始善後布置,同時對被捕同志的家屬展開安撫和照顧。
但正因為給陳恭樹、區書記齊慶斌、電台督察張作興三人的家屬送生活費,交通員被暗中埋伏守株待兔的76號特務暗中跟蹤,直接找到了王紹謙的辦公場所,王紹謙隨即被捕。
至此,加上陳恭樹、齊慶斌、張作興等人對滬一區人員的出賣和誘捕,滬一區如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立刻遭受塌方式破壞。
而張義也是此刻才知,原區書記鄭修元向戴春風匯報陳恭樹貪污之事後,戴老闆之所以引而不發,其實在籌劃另一件事——策反李士君。
戴老闆看到李士君在和周某海對抗中,毫無懸念地處於被動地位,便覺得這是個機會,可以趁機將李士君拉過來為他所用。
策反李士君,即便不能達到擊殺汪填海的目的,但將李士君拉過來,也能大大減輕軍統特工在上海的壓力,能更好地保護軍統的潛伏人員。
一旦策反了李士君,即便陳恭樹靠不住,他也不會主動投敵,重蹈王天林的覆轍。
然而,戴老闆這回大錯特錯了。
錯誤一,既然斷定陳恭樹不可靠,卻不直接將他調離,結果導致滬一區被連鍋端。
錯誤二,他啟用了中間人余詳琴,一個非特工人員去策反,被李士君所利用。
錯誤三,他小看了李士君,或者說錯估了李士君的處境。
李士君既然敢在汪偽內部四處樹敵,公然和周某海作對,自然是因為他有了日本人做後台。
周某海反戈一擊,拿掉了李士君警察部長的職位。
但李士君通過獻媚汪的老婆陳夫人,做足了鋪墊,又有日本人助力,馬上又專門為自己增設了一個調查統計部部長的職位,還搶到了主持清鄉工作這等肥差。
但李士君仍不滿意,他又瞄準了一個更高職位-——江蘇政府主席。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余詳琴如約走進了李士君位於愚園路的私宅。
余詳琴是法租界赫赫有名的律師,和李士君並無深交,但卻有恩於他。
34年,李士君以紅黨身份打入丁默村手下從事雜誌工作。
因在雜誌上刊登了涉及日本天皇的文字,日本大使館行文法租界工部局逮捕了李士君。
正是靠著余詳琴在法庭上幫他辯護,李士君才無罪釋放。
李士君自然對余感激不盡,拿出公款予以酬謝。
余詳琴堅辭不受,說李士君遭此訴訟是出於愛國熱忱,自己怎麼能接受酬勞呢?
李士君大為感動,言來日定當厚報。
怎麼厚報呢?
76號成立後,李士君便登門拜訪,想將余詳琴拉入他的組織。
因為余詳琴在上海做律師多年,各方面的關係很熟,尤其他紮根法租界,對租界警務和社會各階層都很熟悉,可以幫助他進租界抓捕、引渡抗日分子。
他當然不會明說自己做了漢奸,只說金陵淪陷,狼狽撤退到武漢、香江,此次重返上海肩負重任。
但幾年過去,余詳琴都忘了當年營救過李士君,即便想起來,也當做工作職責,並不求李士君的報答。
尤其見李士君說話雲遮霧繞,根本不知道他究竟幹什麼的,於是只是客氣應付了一下。
卻不想又幾年過去,物是人非,余詳琴再次求到李士君門上。
之所以說再,是因為一個月前,余詳琴在李士君手上撈過人。
交通部和財政部在上海的留守人員陳某、余某先後被76號逮捕,孔部長親自撈人,托關係找到黃金榮,黃介紹了余詳琴。
余詳琴在淞滬會戰中擔任過難民委員會總幹事,平素辦事道義為先,受到委託後,當仁不讓,立刻登門拜訪李士君。
李士君倒也顧念舊情,直接將陳某、余某釋放。
戴老闆知曉此事後,經過杜月生穿針引線,結識了余詳琴,希望通過他策反李士君。
「余律師,您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說吧,這回來撈誰?」
李士君將余詳琴請到沙發上,和顏悅色道。
余詳琴望著他,單刀直入:
「我受軍統局戴先生的邀請去了一趟山城,逗留了三天,和戴先生暢談了兩夜,今天是受命而來。」
李士君臉上毫無波瀾,示意他繼續說。
「戴先生對你關照劉戈青的種種表示感激不盡,他說,要把握抗戰勝利,收服失地,必須剷除汪逆,要剷除汪逆,必先剪除偽組織,他要我暗中和你取得聯繫。」
「說完了?」
「話我帶到了,你對我敵視也好,扣押槍斃也罷,我都無怨言。」
「你不參加軍統的行動工作,我可負責你的安全。」
余詳琴見他不正面回答,嘆了口氣,繼續說:
「戴先生說,如果你能接受他的要求打成人物,他可以代委員長向你保證,給你更好的地位和更優厚的獎勵,或者由你協助軍統的同志完成制裁汪逆的工作,他可以發給你300萬獎金。」
「他要我做什麼?」
「殺了汪填海,光榮回山城。」
李士君心裡嗤之以鼻,姓戴的真拿自己當三歲小孩呢?
如此幼稚。
說出的話和另一位策反他的紅黨代表潘先生如出一轍。
這些人真覺得他李士君好說話,還是覺得他在汪偽混不下去了。
300萬法幣兌換美元20萬,確實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可他如今擔任清鄉工作,到處搜刮民脂民膏,這點錢對他早就沒了吸引力。
心裡再不屑,他老於城府,也不會表現出來,反而佯裝敢興趣的樣子思索起來,過了一會才說:
「詳琴兄,你對我有恩,我不能恩將仇報。
同樣的,汪先生對我也有恩,從道義上說,我也不能對他下手.
除非之外,其他的事情我可以答應。
這樣吧,你轉告戴先生,為配合今後的形勢發展,我願意私下和雨農兄合作。」
余詳琴不知是計,見李士君說的如此坦誠,立刻如實匯報給了戴春風,足以說明策反工作邁出了可喜的一步。
但這不過是李士君的緩兵之計,他利用戴老闆伸出的橄欖枝,準備穩住對方之後從容端掉軍統滬一區乃至果黨在上海的所有組織。
此後,雙方情報你來我往,李士君利用一些紅黨情報,不但讓戴春風更加重視策反工作,也擾亂了他對上海局勢的掌控。
所以對張義發過去的劉原深被捕的情報並未重視。
直到再次接到張義的電報-——區書記齊慶斌、區長陳恭樹被捕,戴老闆才如夢初醒,方才知道李士君為人陰險、兩面三刀。
可此刻再給李士君發電報,通訊卻斷了。
戴老闆無可奈何,只好再派余詳琴去找李士君。
卻不想李士君像沒事人似的說:
「老兄,這事和我沒關係,其實你找我之前,日本人已經掌握了軍統滬一區的線索,我也無能為力啊。
不過嘛,人現在在76號,請你轉告雨農兄,這點事想來並不影響我們之間的合作,為表誠意,我會儘可能保全他們的性命的。」
戴老闆聽到這種抓了你的人,自己還顯得無辜不情願、又表功的無賴話被氣的七竅生煙,立刻下達對李士君的制裁令。
此刻,猴子吃完了面,重重將飯碗擱在桌上,嘆氣說:
「李士君是那麼好殺的嗎?」
張義不是一個擅長安慰別人的人,默默看了二人片刻,又望向了遠處。
過了一會,他笑了笑,嘆道:
「不好殺也要殺,現在我們別無選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