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真實的世界

  屋內陷入了詭異的寂靜,天花板鑲嵌的不規則石塊散發著淡藍色螢光。

  托馬斯眯著眼說:「這就是你說的投資?抱歉,我真心接受不來,而且這和我僱傭你有什麼區別?」

  「投資是投資,僱傭是僱傭,絕對不能混為一談。」康特樂絲毫不氣餒,繼續規勸:

  「這樣吧,我還有第二種方案。你借貸給我,利息按最高點計算,然後我高價購買你這家酒吧的經營權,一年內償還你的借款。但這個方案我可不會坐檯,你得考慮好,我個人更推薦第一種。」

  托馬斯當即察覺到了漏洞,「借貸需要信用,很顯然,你在我面前毫無信用。」

  他倒了兩杯白蘭地,琥珀色的酒水散發出果味清香,「喝完這杯就請離開,我這裡不歡迎身無分文只想占便宜的客人,喔,那就不是客人。」

  

  網絡漂泊十餘年,康特樂什麼大風大浪陰陽怪氣沒見過,只要情緒穩定不受干擾,總有邏輯能將對方斬於鍵下。

  眼下最關鍵的點在於自己有求對方,這屬於致命傷,必須賓主交換掌握話語權。

  他用一種午夜問要不要小姐的神秘誘惑語氣說:「你想不想離開這?」

  托馬斯的瞳孔忽地收縮,盯著康特樂看了許久,哼哧一聲搖頭,「離開?這是我今年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康特樂挪過酒杯遞給康拉德,「你講話的方式就跟惡魔的謎語一樣,好像苦大仇深的什麼事都得反駁,但又不說出所以然。」

  「揭開一個壓抑已久之人的傷疤可不是件好玩的事。」托馬斯的嘴咧開一道長長的弧線,神經質般地將頭旋轉了九十度。

  康特樂篤定地說:「我會離開這鬼地方。」

  他看向自己的兒子,對其超凡智慧很有信心。

  幼小的康拉德也被父親充滿信心的眼神所感染,一口乾空酒杯,十分相信父親能帶自己離開。

  面對這倆父子熠熠生輝的眼眸,托馬斯絕對逃不出去的想法也出現了動搖。

  難道?真的是我墮落時間太久?放棄了希望?

  塵封已久的回憶翻騰而起,擊中了他麻木的心,讓慘痛與懷念同時湧上,面目往內擠成了一團。

  他極力平復下情緒,「會做菜嗎?」

  「會!」

  「晚上做道菜給我品嘗,如果沒把我噁心得吐出來我就僱傭你,事先說明,我的口味很挑剔。」

  話罷托馬斯拿著酒瓶站起身,傾斜瓶口給康拉德倒滿一杯酒,試探著問道:「我能摸摸你可愛的臉嗎?」


  康拉德扭頭望向康特樂。

  「你願意接受他這杯酒就同意,不願意就把酒還給他。」康特樂如是說。

  康拉德的視線在酒杯和托馬斯之間來回兩次,砸吧了下嘴裡的滋味,抬手又是一口將酒灌進肚。

  托馬斯露出一抹很大很滲人的笑容,戴著白手套的手摸了摸康拉德的臉,隨即將剩下半瓶酒豪氣地丟在桌面。

  康特樂微微躬身,「感謝您的慷慨,不得不說,您很有人情味。」

  「人情味?真是個陌生的詞。」托馬斯搖了搖頭,戴上面具。

  ……

  篝火燃燒著漂浮灰絮的有毒空氣,鋼鐵支架吊有一口大鍋,康特樂手拿個大鐵鏟,噼里啪啦地翻炒著切成塊狀的高蛋白甲殼蜥。

  在他身邊擺放著一些五顏六色的植物粉末,說實話康特樂也不知道是啥玩意兒,反正嘗了嘗,有味道,那拿來炒就沒毛病。

  最後他還澆了一瓶啤酒,聞起來香味已然濃郁得讓他口舌生津。

  「可惜沒有米飯。」康特樂下鍋盛菜,這是他脫離獨居生活穿越後第一次燒菜,懷念有,但不多。

  康拉德緊抿嘴唇望著,覺得父親大人簡直無所不能。

  儘管他腦子裡由基因帶來的知識龐大如海,但那都是紙面掌握,有意識以來便一直在向上爬,毫無生活經驗。

  托馬斯推開酒館後院門,手裡拿著兩個黑鳥嘴面具,遞給康特樂,「如果你不想呼吸毒氣被感染得變異,你最好戴上。」

  「變異那麼容易?」康特樂疑惑道。

  托馬斯眼裡透出一抹狡黠,「常人當然會被毒死,但你很幸運,遇見了我,我會幫助你。」

  康特樂忽然感覺皮膚涼嗖嗖的,抱起菜盤就往屋裡鑽,「我謝謝你。」

  屋內大堂很寬闊,各種擺件雕塑琳琅滿目,每個底座上都雕刻有時間,但最近的一個也是七年前了。

  來到石雕長餐桌前,康特樂放下菜盤。

  看了看桌面上擺放整潔的餐盤和刀叉,很顯然不太適用於吃他所做的菜。

  托馬斯徑直落座主位,圍起餐巾便拿叉子叉出一塊肉,放在口中仔細旋轉咀嚼,沒嚼兩口就直接吞了下去。

  康特樂此時才想起,眼前這傢伙是沒有牙齒的。

  托馬斯嚴肅地發表評價,「我從沒吃過味道這麼複雜的東西,就像是把奶酪攪拌辣椒和鉕素肉混合在一起炙烤。說實話,我並不喜歡,但勉強吃得下去。」

  接著他用刀尖插起一塊,「還有,我不知道你把肉切得這么小是什麼想法,瞧瞧,還有細成絲的,你自己能叉起來嗎?」


  康特樂已經懶得聽他囉嗦了,招呼著康拉德就開吃。

  見康拉德伸手抓肉,托馬斯瞳孔放大趕忙阻止,盛起一滿碗後說:「我希望明天的午餐能多幾道菜,單調的肉膩得我舌頭都要抽筋了。」

  父子倆已經吃瘋,儼然兩個餓死鬼投胎的模樣,騰不出口回應他。

  托馬斯無奈地嘆了口氣,「真是粗魯的愚民。」

  他靜靜看著兩人風捲殘雲般進食,那副滿足的模樣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他已經很久無法從食物中獲得快感了,哪怕再精緻再貼近巢都頂層的都不行。

  唯一能讓他起反應的就是酒精,能夠抑制血管收縮麻痹自己,所以他成日酗酒,以求那心臟減緩跳動的哀傷感。

  想到這他不得不承認,是的,他的渴求貌似只剩下了負面情緒,他被這世界所摧殘,磨滅掉了意氣與衝勁。

  叮叮叮!

  房梁的鈴鐺突兀搖響。

  托馬斯的眼神忽然變得空洞,又快速恢復了神采,他扯下餐布戴上禮帽面具,拿起靠在牆邊的蛇頭手杖,朝著屋外走去。

  康特樂看了眼他的背影,繼續埋頭用餐,他從不干涉別人的隱私。

  可托馬斯卻用一種神秘縹緲的語氣說:「來吧,跟我看清這個世界,真實的世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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