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衝動
萊拉突然強硬的反對，著實動搖了瑞秋的心智。
她微微一怔，心裡有些安慰。
只是……
比起和萊拉前往勇者集會，現在的瑞秋，更想留在阿倫戴爾。
這不是說，她對韓索洛的好感度已經遠超萊拉，那怎麼可能呢？
五年相處下來養成的默契，不會輕易破滅。
瑞秋只是「不想去勇者集會」，而不是「想陪韓索洛調查」。
勇者集會的與會者都是貨真價實的高手，瑞秋不認為現在的她，有資格站在那些人的面前。
莫妮卡給予韓索洛的考驗，是一個很好的逃避藉口。
她露出笑容，問道：「萊拉，你怎麼了？」
「我……」
萊拉一時語塞，體表的白光暗淡下來。
她也不知道怎麼了，剛剛有一瞬間，她壓不住心中邪火，失控了。
瑞秋看著她，又道：「今年的勇者集會比較特殊，是五年一度的大會。除了聆聽『澤爾蒙意志』的教誨，還有聖城巡禮，一套下來大半個月，實在太久了。你知道，我最近在衝擊四階，不想被其他事分心。」
「可是可是……」萊拉蹙眉，「瑞秋，你陪我一起去嘛！」
「不要任性，你可是勇者。」
瑞秋露出嚴肅面目，加重了語氣。
言語出口，她有些恍惚。
她剛剛是在教訓一個「勇者」嗎？
這可真是……
瑞秋有點想笑。
她和萊拉關係極好。
萊拉冒冒失失，雖然能在關鍵時刻拿出擔當，但平時懶散懈怠，沒個人樣。
瑞秋很好的彌補了這一點。
她嚴肅克制，在生活上沒少照顧萊拉，經常督促萊拉修行。
當然。
這些，是萊拉成為勇者之前的事情。
半年時光，悄然改變了很多。
瑞秋猛地意識到——
她已經很久沒有勸學了，即便萊拉十天半個月不練功，她也不會像以前那樣，指責萊拉懶散。
這突如其來的疏離感是什麼？
瑞秋看著萊拉，在這個時刻，她無比清晰的意識到，她們之間若隱若現，似乎，已經隔著一層可悲的厚壁障。
回過神來，已是……
漸行漸遠。
瑞秋深吸一口氣。
她再度露出微笑，說道：「萊拉，馬西娜殿下……會安排好一切的，你不用擔心。」
萊拉沒有再堅持。
她明顯不愉快，說道：「如果……你這麼想的話。」
萊拉倒退兩步，忽然轉身，快步朝著宅邸主樓走去。
韓索洛冷眼旁觀，一言未發。
……
……
碧空如洗，初秋的天幕極為遼闊，空氣有些涼，陽光也慘澹。
韓索洛和瑞秋肩並肩，坐在站台長椅上，等待下一趟有軌機車到來。
可能是氣氛實在太僵硬。
瑞秋收攏長發，挽在耳後，忽然問道：「韓，你怎麼知道那個『瓦爾劍聖』的事？他是誰啊？」
「瓦爾王國的劍術大師，外號『絕凶虎』，別的我也不清楚了。」
「絕凶虎？」
瑞秋驚了！
她眨著眼睛，說道：「絕凶虎和我祖父齊名，都是早已成名的劍術大師。馬西娜殿下為什麼不直接報他的外號，反而要說他是『少年劍聖』？而且……絕凶虎前輩，什麼時候成為勇者隊友了？」
韓索洛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成的勇者隊友。
有些高難關卡需要和其他勇者隊伍合作，那時候，韓索洛可以操作所有人。
絕凶虎攻高防厚，機動性強，異常好用，因而印象深刻。
他說道：「那個公主，明顯就是故意的，你沒感受到她的惡意嗎？」
「呃。」
感受到了。
但不好說。
瑞秋遲疑著：「馬西娜殿下，出了名的溫柔和善，所有人都讚賞她平易近人的作風。我想……她應該不會對我有惡意。」
是麼？
韓索洛閉上嘴，沉默。
瑞秋等了片刻，也沒等到回應。
她側眼看去，韓索洛神遊物外，已經開始發呆。
她用指頭碰了碰他的手肘，有些不滿：「為什麼沉默？你也聽到了，馬西娜殿下幾次邀請我參與勇者集會，如果她對我有惡意，她會反覆這麼說嗎？」
「瑞秋，你無敵了。」
「我、我無敵了嗎？韓，我發現我最近真的對你太溫柔了！」
韓索洛嗤笑一聲：「她有沒有惡意，你比我清楚。瓦爾劍聖絕凶虎，既不是未成年，也不是平民，那個公主難道不知道？她知道，她故意這麼說，為的就是讓你這個已經成年，而且是頂級貴族的人無地自容！」
這下子。
沉默的變成瑞秋。
她兩手撐在長椅木條上，抬起白皙的天鵝頸，看著湛藍天際。
半晌之後，她笑著說道：「馬西娜殿下怎麼想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韓，你太陰暗了！思維偏激，內心扭曲，不像好人！」
對於瑞秋，韓索洛的了解不夠。
前幾天才剛剛認識，在遊戲中的接觸也少的可憐。
只是眼下事情，即便不了解，也輕易可以猜到。
天賦不足，能力不夠，偏偏被架在鍋里，受妒火炙烤。這瑞秋，似乎還是個不輕易折腰的人，苦上加苦。
說難聽點……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瑞秋的臉上沒有陰翳，只是平靜。但憂鬱的氣息照樣從毛孔中流露，只要稍加注意，就能知道她的心緒不如她的表情平靜，故作灑脫毫無作用，這不以她的意志為轉移。
韓索洛沉默片刻，按捺不住內心衝動，說道：「我認為你的選擇是錯誤的。」
「韓先生現在是打算教訓我嗎？」
「道德高地你不去占，有的是人占；好東西你不搶，有的是人搶。退讓和妥協能換來的，只有變本加厲的侵占和傷害，你不強硬，不去爭取，別人只當你是傻逼。」
「韓，你……」
你說話真的很粗俗！
瑞秋認為這句話她說過太多遍了，這一次，她不想再說。
她看著一臉冷酷的韓索洛，說道：「我不去勇者集會，是打算幫你找線索。你就算不感謝我，至少也該說幾句好話吧？」
「你拿我當朋友？」
韓索洛看著瑞秋冰藍色的眼睛。
瑞秋回以視線，露出微笑：「當然。」
「我也……拿你當朋友。」
韓索洛將手掌拍在瑞秋圓潤的肩頭上，用力捏了捏，瑞秋的肩比想像中瘦小。
他站起來，說道：「你先回家去吧，有件事，我必須現在去做。」
顯而易見的，瑞秋和萊拉的友情出現了波動。
瑞秋堅持不去勇者集會，讓萊拉不解和難過，她們固然沒有當面爭吵，卻也生出齟齬。
韓索洛認為。
他有足夠的動機，設法去彌合她們的關係。
她們兩個是重要的資源點，可以源源不斷的產出屬性點，放任不管，萬一感情破裂，影響了暴掠進度誰來負責啊？
只是……
無人的長街上，韓索洛停下腳步。
理性的判斷，功利的思考，不足以闡述他的心境，不能夠詮釋他的動機。
促使他行動的，還有一種更單純、更熾烈的情感。
有如惋惜一朵開得正好的落花，有如憐愛一隻淋雨的乳貓，內心某種「善意」，正在追趕韓索洛。
鬼使神差的，他回頭看向站台。
那裡，瑞秋站著凝視，抬起手揮了揮。
「……」
這個蠢女人，她是在向一位魔王道別嗎？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