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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現

  雖然是黑燈瞎火的晚間,但要找出剛才在後山附近拼殺的人卻不難——搏殺時人人全神貫注,覺得附近全是敵手,相互比照,自然記得清清楚楚。

  找出來的共有七人。許仙人叫他們站在岩壁附近,將一個嬰兒拳頭大小的皮袋子丟在地上:「這裡面是丹渣,煉黃芽丹煉出來的丹渣。雖然不能叫你們散功築基,但服下去抵你們兩三年的打坐修行,更能用來藥浴療傷。從此時起,規矩就是這樣——哪怕有一點那人的線索,就能從我這裡領這東西去。你們之前在這附近,有誰看見什麼沒?什麼異像都可!」

  一個人立即說:「許仙人,我看見了,我之前看見那個人站在這兒了——我之前還以為你要等找到了他說話才算話呢.」

  「在哪裡?」

  「我之前看見在山頂上!那人跳在山頂的樹上,還對我笑了一下,我猜其實早就跑進山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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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仙人點點頭,又對身邊的馮驥一偏頭:「殺了。」

  那人一愣,只來得及啊了一聲,馮驥出手便一棍朝他轟去。他這時立即向後躥出一步: 「許仙人我說的是真話呀!」

  說話間往地上丟下一顆彈丸,眾人面前砰的一聲爆起一團塵霧,等塵霧稍微散去時他人已在十幾步遠處,就快要隱沒到黑暗中。馮驥卻不追,只把他的鐵棒往地上一插,雙手結印在那棒上接連點了十幾下,又將手指在包鐵棒頭的一塊凸起上一壓,沁出一滴血珠。

  那棒子立即震動不休,嗡的一聲從地上盤旋著飛了出去。過上三息的功夫,又聽見一陣嗡嗡聲音又由遠及近地傳來,馮驥將手一張,啪的一聲把棒子接住了——棒頭全是紅白相間的腦漿。

  許仙人冷笑一聲,目光從這些人臉上掃過:「想死的就就儘管來糊弄我——還有誰看見什麼沒有?」

  一排人默然無聲,許仙人皺了下眉,正要叫他們全部滾開,卻忽然瞧見一個腰間帶劍的劍客直勾勾地盯著地上那包丹渣,喉頭上下滾動。

  他指了一下那人:「你,叫什麼?」

  劍客猛地抬起頭:「啊?我……我叫老郭。

  「你有什麼要說的?」

  老郭抹了把臉,「我我我」地囁嚅了幾聲,才說:「許仙人,我之前是怕說錯了啊…………我之前也在這兒看見個人,在往山頂上爬——」

  「殺了。」

  「哎哎哎哎他沒爬上去呀! 」老郭趕緊躬下腰, "他爬著爬著忽然沒影兒了,然後我就在地上看見他了!我不是拿不準嗎,以為自己中了什麼迷藥了,我真沒看清啊!」

  許仙人一抬手:「他往哪兒去了?」


  「我也沒看清。之後我聽見你們說回去、別打了,找人,要是知道那人就是我就跟過去了!」

  許仙人點點頭,朝地上的皮囊一揚下巴:「拿去吧。」

  老郭猛地鬆了口氣,把皮囊拾了起來,在心裡念叨幾句:唉,你對我留手,我老郭可也是知恩圖報,這可算是積德行善了,我可沒說你往哪兒去了!

  接下來的半夜,許仙人先叫人四散去搜,沒結果之後就叫人排成兩排,每排十人,左右相距三四步遠,前後相距四步遠,從照壁開始,一點一點地將地上的殘垣斷壁全部掀開慢慢找。

  等到這半夜過去,然山宗門的廢墟已被細細犁了兩遍,許仙人才叫人都到了後山來。

  他覺得自己現在可以確定,李無相就藏在這後山的某處山壁當中了。

  這然山的布局很是正中,之前那東西是在往山門跑,自己施展神通之後,就應該正落在太一殿的後方,是那個劍客所說的位置——這妖魔的膽子還真是大,竟然真藏在了險地,而沒有立即跑遠些。不過膽子再大,應該也不會就藏在原地。

  於是許仙人喝出人群中的一個江湖客——身材短小,麵皮發黃,名叫孫地黃。

  「你從那邊開始找。」許仙人對他發了話,就帶著眾人往後退出十幾步去,「凡是喘氣的,都報出來!」

  等眾人退遠了,孫地黃就走到石壁前,先解開衣裳和腰帶,敞露出胸懷。接著取出一張符咒,口中念念有詞,等念完之後給點燃了,燒成灰落在掌中,又混在腰間的水囊里。他猛喝了一口,而後肚子先癟了下去,又猛烈地吸了一口氣——

  周圍的空氣被他吸入腹中,肚子一下子撐成了個圓球。他皺眉閉眼,細細品味了一會兒,一下子將氣吐了出來,對許仙人說: 「這裡都是些畜類,並沒有大的。」

  許仙人向一旁一擺頭,孫地黃就又走出十幾步去,繼續吸氣探查。

  如此一直從山壁的西邊走到東邊,孫地黃終於氣喘吁吁地搖搖頭:「許仙人,這裡沒有人味兒,肯定沒有人,最大的也不過是一窩狗獾罷了,或許還有一條大蛇。」

  「大蛇?是什麼樣的大蛇?或許是什麼意思?」

  「就是.……若隱若現?我一會兒聞得到,一會兒聞不到,可能那大蛇的巢穴很深,它在裡面遊動,進進出出的——」「巢穴在哪,指出來。」

  孫地黃走到山壁正中處,遠遠朝一條石縫一指——相當狹小,人大概只能探進去一個頭,離地四尺多高。

  許仙人走到石縫五步遠處看了看,在心裡冷冷一笑。那東西應該就是藏在這裡面了。

  他剛才所使用的神通,足以將這片山壁的六尺之內也囊括其中了,裡面要真有條什麼大蛇,只能被困住,絕無可能往什麼巢穴深處遊走。


  這麼說,那東西的真身是條長蟲?倒是有點道行,能隨時化形,又能隨時現出原形了。他又往後退出幾步,對馮驥說:「那人就在這裡面。叫人去把他弄出來。」

  馮驥看了看那洞口,又看了看自己的四位兄弟,朝另一個江湖客一擺手:「朋友,勞駕你去瞧一瞧吧。能看見裡面那人就行,許仙人會給你記著功勞。」

  被叫到的那人略一猶豫,許仙人一抬手,一個裝著丹渣的小皮囊丟在地上:「看到人了,回來拿。」

  那人這才重重吐了口氣,從背上卸下一條長棍,又從腰間解下槍頭。把兩者裝好之後,走到洞口前,稍一提氣,猛地將槍刺了進去,聽到當的一聲響,似是刺到石洞底端了。

  他又舞動槍桿,叫槍尖在洞內左右擺動,覺得已將每一寸死角都晃到了,才雙手抓住槍身前端,慢慢走過去湊在洞口往裡面看一周圍的人全都提了一口氣,各自握緊兵刃

  這人在洞口看了看,膽子稍微大了些,就將手裡的火把給投進了洞裡去,然後慢慢把腦袋也探進去了。

  許仙人微微吐出一口氣,等待裡面那東西將這人擊殺——他是頭一次見到妖魔,雖然覺得並不成氣候,但先見識見識對方的手段總是有備無患的。

  但下一刻,那人把腦袋縮了回來。

  「裡面沒人。」他大大地鬆了口氣,「看清楚了,什麼都沒有。」

  「沒有?」許仙人眉頭一皺,向前走出兩步,但又停住,對馮驥一擺頭,「你去看看。」馮驥嘆了口氣,走到石洞前只將腦袋探進去一半,看了看,又喝道:「火把來!」

  馮二將火把遞給他,他就把第二支也投了進去,再看一會兒才轉過身:「沒有,就這麼大小的一個洞,沒哪兒能藏人了。但是之前裡面應該有人——除了他用槍尖劃出來的還有撬下來的石頭,許仙人,那人之前應該就在這裡面。」

  許仙人皺了下眉,正要走過去查看,忽然覺得背後有什麼聲音。他猛地轉過身,背後仍是黑蒙蒙一片,只有被月光映出來的斷壁殘垣的輪廓。

  他正要再轉回去,卻忽然瞥到兩步之外的地上有什麼東西。他就走過去將那東西撿了起來——薄而軟的一片,像是剛剝下來的人皮,卻並沒有血跡,底下還有細小的菱形紋路,仿佛是什麼技藝精湛的人用無比鋒利的刀子剝下來的。

  這絕對是剛剛出現的,因為這片皮上還有轉瞬即逝的餘溫!

  這是那妖魔的皮?他真不在那洞裡?但下一刻,許仙人眉頭一展,哈哈大笑:「你們有什麼手段,都對那洞使出來!水浸火燒毒煙,我看看他能藏到什麼時候!

  馮驥愣了愣:「許仙人...」

  「正是找到了他藏身的老巢,這東西才會急!想要來個調虎離山引我走?哈,不管你有什麼神通,今天都逃不出我的掌心!去!快去!」


  一群江湖客不明所以,只能聽他的各展神通。他們都是些散修,雖說都築了基,但身家資財基本都花在自己這具肉身內外藥劑上了,並沒有什麼十分奇異的法寶,所使用的手段也不外乎火、毒之類。

  但這麼二十多個人對著那狹小洞穴全力施為,效果也極為驚人。等到天邊放亮的時候,石窟的洞口生生崩裂了一大塊下來,已經能容納一個人探進去半個身子了。那洞裡的石頭都快要被燒成黑紅色,從縫隙當中嗤嗤地冒著煙,煙里還有毒氣叫將半個山壁都重成了黃綠色,多虧許仙人又叫他們彼此拿出解毒的藥劑,自己也親自發了些避瘴的丸、散,才沒叫人自己把自己重倒。

  可這麼折騰了半個時辰,馮驥已沉不住氣了。正要走到許仙人身邊去勸他停下來,忽然聽到洞口前的眾人驚呼一聲,隨後一同沉默、齊齊地散出去好遠。

  他猛地回頭——看見一個江湖客的腦袋滾落在地,身體噗通一聲倒了下來。「誰動的手!?」他立即喝問。

  人群懵了一陣子,才有個人開口:「我們誰都沒動手——是程四他耍得興起了,說洞穴里的煙太嗆,要撒泡尿澆澆那煙火,可是人剛湊過去..腦袋一下子就掉下來了!」

  「放你們娘的屁!」馮驥大怒,一晃手中的棍子正要說話,聽到洞穴里傳來聲音——

  「才掉了一個而已。你們要是繼續陪著這位許仙人待在這裡玩兒,搞不好人人都能嘗嘗掉腦袋的滋味。」

  馮驥目瞪口呆,立即往後跳出一步去,驚愕轉頭,看到許仙人冷笑一聲,上前一步:「你這畜牲真是好忍功。怎麼,火毒的滋味你熬不住了?告訴你,落在我手裡,你熬不住的還在後頭!

  又對前方的人大喝:「這畜牲已是強弩之末了!不然不會現身!誰能把他斬殺,賞黃芽丹五顆!」..

  此時李無相倒算不上強弩之末,不過也很不好受。但不是因為那些火、毒,而是因為,他知道怎麼進入被藏起來的然山派了

  之前留了老郭一命,是想要他把自己的行蹤透露給許仙人,引著他們先從山壁的盡頭找。但不知道這人腦子犯什麼病,竟然真感念起饒命之恩來,這叫李無相覺得自己快要看不透這些亡命江湖客心裡究竟在想什麼了。

  幸好許仙人足夠聰明自信,覺得他必然不會待在原地藏身,終於是給了他些時間。

  ——就是在孫地黃嗅到石洞裡有疑似大蛇的東西進進出出之前的幾口氣的功夫,李無相才終於拿起了手裡的那半截殘磚。

  在那之前,他已嘗試過各種辦法,但全都徒勞無功。他雖然縮成了一條人皮,可待在這樣狹窄的石洞裡到底會叫人極不好受,因此他的心中逐漸生出焦躁情緒,進而變成一種微妙的自暴自棄,覺得懶得再想什麼辦法,不如直接殺出去再說。

  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李無相通常會放任自己小小地任性那麼一小會兒——實際上,如果把握得好,這也是一種發泄壓力的手段。

  於是他握著手裡的殘磚,聽著外頭搜尋他的聲音,由著腦子裡的想法胡亂遊蕩,直到一個詞兒突兀地跳了出來——敲門磚。

  接著,他由著這個想法,微微地嘆了口氣,用這殘磚發泄似地在那片殘紙上敲了一下。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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