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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4章 十節度鎮江湖

  第454章 十節度鎮江湖

  荊忠離開不久,另一人卻從大帳旁的陰暗處鑽出,其人身形精瘦,宛若猿猴,面容卻頗俊美,乃徐京也。

  徐京看了一眼遠去的荊忠,面上露些不屑之色。

  隨後徐京又神色複雜的看了看大帳,卻自悄然退去。

  徐京離開後,並沒有回自家營帳,反而悄悄來到賈敢所在的營帳前,然後偷偷的潛入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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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臥榻安歇的賈敢卻極為警覺,幾乎徐京一入帳篷,他就覺察到了不對勁。

  當然,這也與徐京故意露些行藏有關,畢竟徐京來此可不是做甚壞事,只是不欲他人知曉自己私會賈敢而已。

  賈敢抽刀在手,低聲喝道:「甚麼人?」

  徐京恐賈敢驚動他人,連忙道:「賈敢兄弟,是我!【四足蛇】徐京是也。」

  賈敢聽得徐京聲音,卻自鬆了一半心神,只奇怪問道:「深經半夜,徐京哥哥緣何摸來小弟營帳?來人···」

  說著賈敢便要呼人進來掌燈。

  徐京卻低聲叫道:「賈敢兄弟休要驚動他人,俺有性命攸關之事欲說與你聽,只不得漏風聲,以免驚動些人。」

  賈敢聞言,卻不解道:「有何性命攸關之大事,竟不得顯於人前?」

  徐京卻把自己從王厚、王煥父子那裡聽來些話,俱都一五一十的告知於賈敢。

  賈敢聽了,卻是驚怒交加,直叫道:「直娘賊!俺因顧全江湖義氣,與大伙兒都有個下場,便親兄被殺之仇都掩息了去!叵耐廝們竟不肯放過俺!爭如(還不如)作得盤山強梁,也是一世快活!」

  徐京卻道:「賈敢兄弟,俺等跑江湖的漢子,雖自詡兄弟義氣,看著風光快活,實則不過是泥坑裡的泥鰍,莫說官府差人,便是遇得些鄉間土漢,也免不了吃受憋屈,狼狽鼠竄。縱扯了旗立了寨,也是飢一頓飽一頓的苦捱。如今受得招安,大傢伙算是有個好下場。」

  這裡說一句,大宋這個時候,乃至以前的江湖,可跟十幾年之後的江湖不是一個模樣。

  自大宋立國以來,雖然對外不怎麼硬氣,但內部一直比較安定,歷代君王也都不是昏庸之輩,所以社會矛盾並不是很突出。

  且民間的武力也並不差,不要以為大宋鄉間就沒有高手,或者更應該說高手遍地才是。

  如水滸中的祝家莊、曾頭市之流,基本上就是大宋所有村社鄉鎮的主流模板,甚至可以說,你在大宋就找不到一個沒有自己的宗族力量的村社。

  就拿水滸中的村鎮來說,東溪村有晁蓋,石碣村有三阮,獨龍崗三莊自不必多,揭陽鎮有穆氏兄弟,史家莊有史進···


  這些個村鎮,不但有各自鎮村的高手頭人,還有莊戶壯丁作伴當,對於那些跑單幫的江湖散人來說,絕對是無法招惹的地頭蛇。

  就算是占山為王的匪徒,在這些抱團的村鎮面前也要退避三舍,尤其是大宋朝廷自王安石起,於鄉間實行保甲法之後,鄉土力量更是難以招惹。

  不過等到大書法家折騰了大宋近二十年之後,大宋的江湖風評就變成了另一種模樣。

  所謂的「一世快活」那可真是字面意義上的快活。

  而此前賈敢、徐京等所經歷的江湖,卻是真的沒法像後輩們一樣快活。

  對於徐京他們來說,能夠被朝廷招安,不僅僅是身份地位的改變,更是其他所有(不曾被招安的)江湖好漢們羨慕嫉妒的榜樣和標杆。

  賈敢當然明白徐京所言,他不忿道:「你等都得了好兒,只俺一個不容於上官,平白沒得下場,恁地晦氣!」

  徐京寬慰道:「賈敢兄弟休得著惱!常言道,此處不留人,會有留人處。俺等曾受得陳大統領大恩,只因際遇變動,故背離於大統領!今賈敢兄弟於此不受待見,莫若棄了此間利祿,去尋陳大統領,以全恩義。」

  賈敢聞言卻似茅開頓塞,忍不住心中激盪,只道:「徐京哥哥真一言驚醒夢中人也!朝中奸佞不能容俺,俺自去尋大統領入伙便是!說不得又能做一番大事,不比此間稍遜風光!」

  賈敢頓了頓,卻又道:「只有一事,俺若去了,恐牽連手下一群弟兄不得好下場。」

  賈敢腦子卻還清醒,他一人去影響不大,最多被官府發布海捕文書通緝,若得一營兵馬出走,那就形同擁兵造反,不但他一營人馬要被當做叛賊徹底剿滅,徐京等人也將受得牽連。

  說不得便是兄弟反目,同室操戈了。

  而這也是徐京連夜來見賈敢的原因。徐京道:「賈敢兄弟若信得過俺,俺願代兄弟暫時執掌敢字營,必使一眾兄弟不致沒了下場!」

  賈敢道:「俺如何信不過徐京哥哥!只哥哥掌了俺敢字營,汝那斥候營卻如何處置?須知王相公(王厚)絕不會許你一人執掌兩營人馬。」

  徐京道:「此事卻好辦!俺妻弟李從吉亦多有戰功,刺探尋蹤的本事更勝於俺,正好作得斥候營正將統領。」

  賈敢喜道:「如此卻好!」

  當下二人又分說的些話,便自散了去。

  翌日,眾眾將齊聚大帳,與王厚見禮,卻獨不見賈敢蹤跡。

  爾後著人找尋,只尋得賈敢兵牌魚符,並些個文書等,且有一封書信具留眾人。

  賈敢書信中言稱,自己身負兄仇,終不得釋懷,又恐因此壞了眾兄弟前程,損了義氣,故掛印自辭,從此與眾兄弟相忘於江湖。只他掛念手下一眾出生入死的下屬,恐為人迫害,欲托營事於徐京哥哥,希望其他兄弟能夠成全。


  王煥等人閱罷書信卻都紛然,王厚卻自感嘆那廝端底好算計,竟使得以退為進的好計,以一己之力為鎮南義軍解了來自朝廷的壓力。

  實際上賈敢出走並不算甚大事,關鍵是他這種犧牲自己前途成全其他人的義舉,卻是十分符合大宋主流價值觀,尤其是對大宋的士大夫更是如此。

  在王安石、司馬光之前的大宋官場上,卻存在著一種很獨特的政治氛圍和傳統。

  比如某個很有才能的青年犯了錯誤,更高層的老前輩出於對青年的欣賞,以及對國家未來的考慮,往往會犧牲自己保護這位青年。

  從早期的寇準、李迪,到歐陽修、龐籍、包拯、范仲淹等,都曾做出過這種犧牲,當然他們中的一些也曾是此般傳統的受益者。

  這一傳統的受益者還包括王安石和司馬光。

  不過也正是這兩個人徹底破壞了這一傳統,更導致了大宋朝堂上的黨爭的明朗化、尖銳化、常態化。

  如今的大宋官員雖然已然無法再維持先輩們的傳統,但是他們確實十分懷念那曾經的美好時代,並對做出類似行為的犧牲者抱以天然的好感和敬意,哪怕這個人只是一個出身低微的山野蠻夫。

  所以,賈敢的留言基本上都得到了落實安置,如徐京轉任敢字營正將,李從吉接任斥候營正將等。

  當然,賈敢亦免不了被當做逃兵,由河湟大營下發了緝捕文書,只不過這份文書並沒有明發天下,只作為軍檔留存樞密院。

  不久之後,李從吉率斥候營追蹤得湟州蕃部主力,擒叛將趙懷德(隴拶,青塘主,此時為其弟所驅逐),引導宋軍主力軍擊破溪賒羅撒(隴拶之弟,時強行取代其兄為青塘主)部落,於是青塘乃定。

  數年戰後,王煥等十將因功封節度使。

  其中王煥獲封河南河北(即洛陽)節度使,徐京獲封上黨太原節度使,李從吉獲封隴西漢陽節度使,王文德獲封京北弘農節度使,梅展獲封潁州汝南節度使,張開獲封中山安平節度使、楊溫獲封江夏零陵節度使,韓存保獲封雲中雁門節度使、項元鎮獲封琅琊彭城節度使、荊忠獲封清河恩州節度使。

  此十節度使,乃自大宋立國以來,江湖匪寇被招安後所獲封的最高成就,由此天下英雄好漢(江湖匪類)無不以這十人為偶像和目標,卻都想著再複製一遍其功業。

  而令人稱奇的是,這十節度使同樣也是大宋朝廷鎮壓地方叛亂的急先鋒。

  不過王煥等人有感於江湖豪傑的艱難,卻也與天下好漢作了一個潛規則。

  但有受屈蒙冤的好漢,不管你是占山為王,還是落草為寇,只要不侵州害縣攻城掠地,驚擾大局,十節度使便視而不見,任由其逍遙快活,否則必定剿滅不怠。

  由是未來的十幾年裡,雖然宋微宗君臣折騰的天下粥粥,盜匪遍地,只這些個匪寇忌憚於十節度使,卻不敢侵害州府。

  地方官員雖然知曉民間已然糜爛,卻不敢上報折損自家官績,朝廷見各地州府官報無事而以為天下安定,再加上蔡京等奸佞上下勾結,諂媚事君,以致趙大書法家自詡「豐亨豫大」之盛世也。

  直到未來宋江、方臘起事,四大寇作亂,趙宋君臣這種自我麻醉的局面才被打破。

  當然,那卻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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