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意外
從長樂坊到西市,也就街頭到街尾的距離。
然時值元燈夜,街滿人,車難行,只好繞行偏僻夜路。
誰知走著走著荷園裡忽然划過一道流星,『轟』的一聲直接轟入前方大地。
嗡嗡金音持續不絕,驚得神策衛馬上拔刀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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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被逼領路尋狼的劉兆明傻了。
打算路過荷園看看瞧瞧的上官鴦樂也懵了。
直至韓昭『追龍』砸地而出,撿刀同時順勢瞄了他們一眼。
劉兆明瞳孔猛縮,馬上抬手指過去,驚聲道:「狼衛!!公主,是是狼衛!!」
「…」韓昭心道我是你爹。
無視掉這名終於出現的劉氏閹奴,他歪頭看了眼上官鴦樂,發現這位公主始終盯著平京看。
想來是已經有所察覺。
種子已經種下。
於是刻意甩甩刀亮出更明顯的輪廓。
然後扭頭就跑,速度之快比見了鬼還要迅猛。
直至他即將翻進牆內,上官鴦樂才瞟了眼他矯健的身影,眼底不自覺的微微閃爍。「痕~~~狼衛?」
「沒,沒錯!」劉兆明有點心虛。
這路上他始終都在尋思著怎麼擺脫這位九公主。
找狼衛他是肯定找不到的了。
領路倒是可以往荷園這邊領過來。
可是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他不認為今夜還能有收穫。誰知道這些個暗助韓家的人竟然還沒走,甚至跑到了眼前來!
他連忙拱手躬身,催促道:「請公主下令,奴婢這就去將人捕回來審查!!」
這時後方車廂撩開帘子。
王秀娘探頭出來輕問:「殿下,三小姐驚著了,外頭發生了什麼事情?」
聽聞俞穎受驚,上官鴦樂馬上便應了聲:「無事,莫慌。」
然後輕飄飄的瞟了眼劉兆明,問道:「那兒是碧香荷園吧?」
不等人回應,她再問:「人是從荷園出來的。劉公公的意思是,將韓家人視為狼衛,即可以緝捕狼衛為名,假意喬裝巡捕,暗地裡對韓家人行以殺招,殺光他們,是這樣嗎?」
劉兆明聽懵了。
不知該如何回應的他,卻忽然覺得此計甚妙。
正好韓家人此刻都戴著面具。他衝進荷園去抓狼,亂殺一通,順手再把韓昭的頭給擰下來,多好?
韓家人勾結狼衛,意圖作亂謀反,多好?
但顯然這女人不是這意思,否則的話也不會藉故扣押他。
劉兆明神色古怪,連忙再拱手再躬身,恭敬道:「公主明察。奴婢絕無此意,只是其人形跡可疑,體型特徵皆與情報相符,出沒地點也相近,故而奴婢才將其視為狼衛,絕無……」
沒等他說完,上官鴦樂忽然已然冷笑:「李娥,去看看園內發生何事,不要露面。」
轉過頭,她無視劉兆明徑直走向馬車:「劉公公還是回平安司吧。狼衛一事,本宮且不與你計較,但若韓昭今夜出了什麼差池,哪怕掉一根寒毛,本宮必拿你。」
「啟程,往俞家商會。」
…
待馬車徐徐走過,劉兆明仍保持著躬身的姿勢。
然望著地面的眼神卻是愈發的陰毒,而後轉作深深的無奈。
在他看來,上官鴦樂是極聰明的。
清除舊朝餘孽立大功,這是朝中心照不宣的事情。
而今上官鴦樂與韓昭有了婚約,自然會對此事很敏感,哪怕不需要理由單憑猜測便對他劉兆明百般防備,也屬正常。
問題是,她還真攔對了。
今夜無疑是拿下韓昭的絕佳時機。
哪怕取不了他的性命,也可抓住他背後的人和勢,至少能抓住一些蛛絲馬跡,方便日後推演使用,
然而經此一著,被這位九公主這麼一鬧,一切又回到起點。
「哎,這話說成這樣,今夜九幽行刺,便是沒有證據她也會當是我安排的了。」
打了草驚了蛇。
此時再進荷園怕也抓不到什麼。
還得把這位九公主得罪得更厲害,保不齊她轉頭就到陛下耳邊去告狀戳脊樑,得不償失。
劉兆明不禁搖頭,繼而看了眼荷園方向,無奈轉身離去。
但這公主為什麼要護著韓昭呢?
真只是護夫心切?
不能吧?
莫非她不信韓昭如世人說的那般不堪?另有期待?為何?
…
…
馬車行出長樂坊門時,李娥回來了。
說是有人襲擊荷園,戰況頗烈,但韓昭本人應該無礙。
聽得此消息,王秀娘面不改色,還好奇的問了一嘴何人刺殺。
而俞穎則是愁然嘆息道:「這位韓公子,也是可憐吶,雖不曾與之相識,可每每聽及他的傳聞,卻也不禁心疼~」
此話一出,王秀娘多看了她一眼,心道好姑娘。
而上官鴦樂也於凝思中回神,輕問道:「為何?」
此時西市亦有喧鬧,但不如正陽坊那般人滿為患,使得滿天燈霞綺麗養眼,氛圍非常的舒適。
俞穎就望著車窗外的燈景,喃喃道:「這世間,有的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哪怕平日裡穿得再光鮮,也難掩其污濁骯髒的內心。而有的人,就像這些花燈,外表如何不由己,唯有燈芯恆不變。」
上官鴦樂若有所思。
腦海中再次浮現方才那道矯健的身影。
說實話她不確定是不是韓昭。
但那把刀,她認出來是韓昭的佩刀了。
於是心裡漸漸的輕鬆,愈發的期待。
這時王秀娘思量了一下,輕問道:「聽三小姐的意思,你是覺得這位韓公子雖聲名狼藉,卻情有可原?」
「是呀~」俞穎回過頭來,看向王秀娘便親切而笑,也不吝多說多解釋:「我俞家是做生意的嘛,就會打聽許多相關的事情。像韓公子這般大人物呀,可是重點關照的人呢。」
「秀姐可能知道,我家在有龍城有家畫舫,韓公子就是常客。」
「你猜怎麼著?」
王秀娘不禁笑彎了美眸,暗道那我曾是韓舫管家你曉得不?
上官鴦樂則側目追問:「說嘛別賣關子了。」
俞穎嘿嘿傻笑,隨即拿住胸前髮絲抿了抿唇,略羞澀的講道:「就內個嘛。我家小姨說,韓公子好色得很,每次游湖都要喚上許多優伶相隨,時不時的也會有歌姬或舞姬得他寵幸。可人都是自願的,事後也得了大把的銀錢。」
「我想,這也不失為一種光明磊落。」
「而且而且,他從來沒有強迫過良家婦女,一次都沒有。」
「我一次都沒聽過。」
「即如此,他哪裡做得不對了嗎?」
「為何會遭世人詬病呢?」
「只不過是因為他的身份罷了…」
說著,俞穎笑嘻嘻的戳了戳上官鴦樂,俏聲道:「所以呀,公主殿下才會刻意繞路往荷園走,不是嗎?」
「就為了來看看未來的夫君?」
上官鴦樂怔住,隨即沒好氣的丟了個白眼:「劉兆明領的路關本宮何事?」
她的聲音略帶一絲嬌氣,絲毫沒有在劉兆明面前的那種冰冷架子。
加之她方才對劉兆明的刁難。
不難看出她確實有向著公子的心。
雖然尚不清楚為什麼,但王秀娘笑意不減,拉住了俞穎的手輕聲道:「殿下,三小姐,我就到這裡下車吧,我家公子還等著我回去一齊賞燈呢。」
「誒?」俞穎驚了一下,極不舍的講道:「那,那秀姐可要將信交給公子,然然後,姐姐可要多來找我,好嗎?」
上官鴦樂也看向王秀娘,頗為感激的說道:「穎兒的母親待本宮極是親近,公子救活她的命,來日相見,本宮必有重謝。」
留下一句『元燈節安康』後,王秀娘下車入市。
於西市中閒走片刻,待左右聽風確認無人跟蹤,這方登上馬車匆匆回往長樂坊。
直至回到荷園正門外的茶樓,進了早準備好的雅間。
她馬上去到窗戶邊上,眺望荷園中的寂靜。
輕問道:「劉兆明可曾害事?」
「未曾。」明明房中別無旁人,卻有沉悶聲音回應。
「公子可有吩咐?」
「未曾。」
「秦九川入園後可有異常?」
「未有。」
「楊修可拿下了?」
「拿下。」
「此時可能入荷園?」
「不能。」
一番確認後,王秀娘心馬上就安定下來。
稍許還有點幽怨。
於是轉身去到床邊坐下,往後一倒,裙下雙腳淺踢了兩下寂寞。
此時時辰尚早。
距離燃燈大典還有兩個多時辰。
但秦九川入了荷園,料想也是公子另有安排。
今夜,今年,怕也是不能一起賞燈了。
「罷。意料之中。」王秀娘蜷起身子來,抱住被子,就當作是抱著韓昭。
而後柔了目光,親昵的蹭蹭臉頰:「公子,元燈節安康哦~」
「奴婢想你了哦,想了~」
…
荷園中,韓昭早已換回華衣毛氅,攜金座銀盞坐於樓前。
就盼著劉兆明過來搞事情再給他兩巴掌。
可惜人不來。
多半是和九公主有關係。
至於王秀娘是怎麼使得動這位公主的,就得等往後見面再問了。
除此意外相逢。
對影衛的作戰也意外的順利。
待將其屍體銷毀後,秦九川也已神不知鬼不覺入樓藏匿。
一切,都如計劃般順暢。
除了幾名護院被楊修的『霸水回天』重傷,家裡其他人多少只是挨了點傷勢,並無亡員。
但這樣不夠慘,不夠他韓昭哭給朝廷看。
所以楊玉師給挑了幾具較體面的屍體,換上錦服充數。
至於楊修。
此刻也已經被薛松釘在地上。
元海已碎,功力盡失,奄奄一息全無動作。
本想等劉兆明來了殺雞給猴看,而今卻是演不上這齣戲了。
轉頭再思量,考慮著有沒有將其留到天亮的必要。
畢竟這一夜還很長。
如果這人死了,後半夜又冒出個人來要刀幼妶,時間太緊不好反刀。
可若是留著的話,又難保出現什麼意外。
明知是炸彈卻還非要留在身邊。
這是跟自己作對。
沒有必要。
「嗯,不能優柔寡斷,殺了吧。」
說這話的時候,他沒注意到幼妶已經觀察他很久了。
而且是一幅生怕他過度勞累並且時刻準備為他分擔的專注樣子。
所以在他撐刀起身的剎那,忽然邊上拔出一陣白雷劍光,伴以一聲嬌喝:「公子讓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