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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美人燒心

  長樂坊,位於西市北側。

  打入坊那一刻起,便好似進入了一方新天地。

  琳琅滿目的樓宇商鋪望不到邊,歌舞喧囂環繞不絕。

  

  隨處可見的名人雅士流連於香樓花樓,唱酒吟詩,提筆作詞,不造千古名句,只博美人一笑。

  非富即貴的大小姐們坐香車,騎大馬,身邊跟班凶又橫,撞著書生揍書生,碰著江湖人了則要生些恩怨,或迷了情。

  公子們則簡單些,身邊攜帶一二名如花似玉的小婢女。

  養得白嫩水靈嬌聲嗲嗲,就連身上的衣裳都是絲綢錦緞,單看外表竟不輸給那些小姐們。

  不像清濛和柳大爺。

  叫得嗓子都啞了,真辛苦。

  「韓公子,可是到地方了喲,公子完事了沒有呀?」

  待劉兆明的聲音從車外傳來。

  韓昭打著哈欠掀開車簾,訕笑著『早完事了,真吃不消』走下車。

  一旁的龍武衛頓時面露譏諷,吃不消?

  做男人的這話能說出口?

  劉兆明則不在乎這些。

  準確的說,他想在乎也沒法在乎。

  於是他親切的拉住韓昭,走進前方一張年久失修的青木石大拱門。

  剛走進門,入目便是銀裝素裹的絕美雪景。

  蓮池溫泉霧騰騰,山水相逢九曲折。

  深庭出入四方去,又見別院畫水榭。

  放眼望去,碧香水榭無處不雕梁,無處不畫棟,猶如人間仙境雲夢澤。

  然而定睛細看,如此美景之所以美,是因為雪美蓋丑。

  此時荷園中有僕役、婢女、勞工、護衛等正在合力清掃,現出來的便是殘破不堪的廢置樓台。

  韓昭就怔住了,傻傻的問:「啊這…劉公公,陛下是不是不喜歡我了?去年還住著『丹夢閣』那般的好地兒呢,那閣主姐姐我可喜歡得緊啊,咱能去那兒不?這兒看著好冷清啊~」

  「咯咯咯~~~」劉兆明笑成了一朵嬌花。

  摸著韓昭的手嗔道:「公子說的是什麼話?陛下疼愛公子都來不及呢,這裡啊,是陛下親自挑選賜予公子的。從今往後啊,這兒就是公子的另一個樂園啦。」

  「你莫看此處尚且凌亂,待收拾出來就是上等的池林吶。你看這外園的碧蓮溫泉,泡上百位姑娘都不覺著擁擠,若是與姑娘們於池中嬉戲,白天夜裡都不覺得涼哩!」

  「再有你看,此處乃長樂坊偏外一腳,人跡稀少,公子的美人兒們叫得再大聲也不怕呢~」

  韓昭神色古怪,直接貼臉:「公公你要記住,我韓昭歷來是正人君子,這什麼百人共浴…我是最反感的。」

  說著,他湊到劉兆明耳邊小聲道:「好事別講太大聲,被人聽見了要眼紅說閒話。所以那百位姑娘何時給我送來?」

  此時龍武衛都已停步於荷園之外。

  楊玉師則已經投入荷園,開始指揮自家奴婢進行收拾。

  沒有旁人可見韓昭這幅嘴臉,劉兆明搪塞了兩句便揭過話題。

  再指向遠方的遮天雲幕:「公子且看,那便是陛下今年命司徒大師造的黃龍大燈,待開燈的那一剎呀,您這個位置是最妙的,定能讓公子大開眼界,陛下呀也真是用心良苦啦~」

  「陛下說了,公子從小沒爹教沒娘養,隋朝盛時之繁華,公子也沒真正見過,所以呀趁著今年造了大燈,定要讓公子好好看一看咱龍唐的繁華盛景,賞一賞咱作為萬邦之主的大氣魄。」

  劉兆明笑得更燦爛,更親切的說道:「咱們龍唐呀,已經比隋朝更盛啦,公子看過了也好了卻一樁心愿不是?還有啊,陛下為公子安排了一樁大喜事,保准公子樂不攏嘴!」

  韓昭心道去泥馬滿嘴噴糞的狗東西。

  隨即愣住,一幅傻乎乎的樣子反問:「什麼心愿?什麼喜事?莫非……陛下嬸嬸今年要招我進宮?誒這好呀,公公可不知道,近兩年我可想陛下了,做夢都想拱她屁股!」

  劉兆明的笑僵在臉上,有點不確定的反問:「公子,說什麼?」

  韓昭天真的眨了眨眼,壞笑著推了他一下,揶揄道:「公公就別裝了,都是男人有什麼好裝的?陛下嬸嬸就是美啊,那身子那胸那屁股,嘖,絕了,不然她怎麼成的陛下?」


  「哦對,公公沒那物件,你不懂這箇中滋味。哎呀這物件是真害人啊,你看這想著我嬸嬸就來勁兒了!」

  無視了劉兆明陰寒的神態和額頭上暴起的青筋。

  韓昭拍住他的肩膀,瞅向滿園的姑娘興奮道:「可惜了公公不能陪我一起樂呵,那就不送了啊,公公慢走!」

  說完,他便搓著手手上前,一把抱起荷園裡的新婢女。

  親眼看他把姑娘拖進樓,劉兆明這方咬牙道了聲『遲早給你剁下來餵狗』,重重甩袖走人。

  …

  …

  進了樓,便見了楊玉師的面。

  韓昭順勢將婢女放開,使著眼神讓人趕緊溜。

  楊玉師當即會意,冷眼追望著婢女,像是要把人吃掉一樣。

  荷園婢女知道新主人是誰。

  更聽過楊總管的凶名。

  故而不敢多留,提起裙子瞬間跑得沒影。

  這時楊玉師才噙起嘴角來,一雙丹鳳眼透出幾分笑意:「公子有何吩咐?」

  韓昭剛想回應,忽然幼妶走進門,靠住他委屈道:「公子,奴婢屁股挨了一劍,疼死了~」

  無視了屁股中劍這一說。

  楊玉師盯住幼妶衣兜里的一角紅布,順手一抓,抄出來一張紅蓋頭:「痕~~~~」

  聽著這刻意拉長的氣音,韓昭頓時頭皮發麻。

  抬眼一看,果然看到這女人又是一幅似笑非笑的模樣。

  想來,她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既如此,韓昭索性直接下令:「咱自家人都住進內園閣樓,外樓交給荷園的人去打掃,玉娘安排好後也儘快回閣樓療傷歇息,晚些我有話要跟你說。」

  一邊說他一邊掐住幼妶的腦殼,逃跑似的往內閣樓去。

  …

  內園閣樓四面溫泉,地下火燒得滾燙,池面熱氣滾騰,縹緲著將閣樓襯托出幾分仙氣。

  清濛正好在樓內打掃。

  上了樓進了房,她便將幼妶扶到床上趴好。

  韓昭跟在床邊擔憂的瞄了兩眼,見沒什麼大礙後才失笑道:「用哪兒接劍不行,非得用屁股?」

  幼妶頓時氣急:「奴婢哪知道嘛~~那會人多混亂,新郎官的人又都會武功,奴婢光顧著逃跑了,就,就,突然一下就中了嗚。奴婢忍了一路疼死了,公子還笑~」

  清濛也不知道幼妶去搶了新娘的紅蓋頭,給韓昭打了一手好掩護立了大功。

  總之她忽然發力,摁得幼妶『哦嚯嚯』的仰起頭來痛呼。

  然後她才沒好氣的嗔道:「怎麼跟公子說話的?妶妮妮你最近很沒規矩哦~」

  韓昭再看了眼幼妶的翹屁股,徹底鬆了口氣,轉頭走向窗台。

  剛轉過身,他的神態便多了一絲冷峻。

  縱使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來這荷園就是受辱來的。

  可真當被人搬出爹娘照臉糊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會有氣火攻心。

  事實上,這口氣是從進城的那一刻就有了。

  番邦小丑進京,尚有倚仗相迎。

  而他進京卻半點聲響沒有,甚至還有迎親隊攔路。

  這就算了早已習慣。

  主要是楊玉師受了傷,這便像是在他心頭上狠狠劃了一刀,甚至到這會都還有點心悸。

  如果當時再晚個幾秒鐘露面,恐怕楊玉師不死也得廢一條胳膊。

  於是心火驟燃。

  劉兆明。

  今日欺我玉娘,來日定要你百倍償還!

  「本不想讓你這麼早死,非要嫌命長。」

  剛好,此時柳大爺等自家人行入內園。

  楊玉師領在前頭走上曲廊,抬頭沖他嫣然一笑。

  韓昭頓時沉下心來。

  只道是美人燒心,不禁心疼。

  她猜到了,她笑了,她變了,她柔了,卻更剛了。

  不用懷疑,她真敢和劉兆明拼命。


  但是,輪不到她出手了。

  韓昭扶住窗沿,探頭,凜眸望西鄰。

  果然荷園西鄰有別院,別院中伏有一刀。

  塞外的刀。

  痛殺劉兆明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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