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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公子欺我

  凜冬深府,幽靜無聲。

  偌大的庭院裡,沒有火光,也沒有人影。

  白天下了一場雪,沒有人清理,走在落雪上『沙沙』作響,很難藏住腳步聲。

  此時空中傳來第二聲黃鸝哨。

  韓昭望了眼夜天,腳步不停繼續往中庭行去。

  黃鸝哨是韓家人的一種禦敵信號。

  一聲黃鸝鳴敵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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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聲黃鸝明敵意。

  三聲黃鸝敵來襲。

  四聲黃鸝殺殺殺。

  待第五聲傳起,或第五聲不再響起,便是勝負分曉。

  此時才第二聲黃鸝,代表敵方才剛剛出發往朝韓府逼近。

  所以韓昭不著急。

  和在畫舫上的時候不同。

  船上範圍小目標少,輕易就能掌控全局。

  而家裡是七進王公大府的格局,一旦生變則無法兼顧,不論如何都要先走這一遭。

  看其他人是否誕生了新的死亡預告。

  於是他換上壓在床底下,時刻準備著緊急逃離用的普通布衣。

  手持小陌刀。

  偽裝成普通的小護院。

  疾步走進中庭。

  剛進拱門,月光斜斜傾灑,剛好落在靜立於堂前的倩影上。

  尚未見人時,楊玉師已然偏過頭,冷漠凝視。

  不料走進來的竟是韓昭,她不由得一怔,冰顏頓時消融,主動迎上前輕問道:「公子怎麼來了?」

  餘光掃見公子手中提著刀。

  她略微挑眉,更好奇的問道:「公子看什麼呢?奴婢在這呢~」

  韓昭沒有理會。

  雖然楊玉師身上的血字沒有變。

  可看著她原有的死亡預告,心情依然沉重。

  【姓名:楊玉師】

  【身份:梟衛/荊門上將】

  【死期:龍元43年,酉月31日卯時】

  【死因:於韓氏宗廟,自刎而亡】

  「薛松不是說有人要來刺我嗎?所以我把他丟我臥房裡當成誘餌,我則假扮成下人出來躲著,聰明吧?」

  韓昭示意著腰間刀,拉住楊玉師的小手道了聲放心。

  然後拉著人走進堂內,看向立在其中的一柄燭龍槍。

  槍身通體為黑色,連槍尖也是黑的,不過在楊玉師手中它會燒成暗紅色。

  『火』色元力配上『楊氏崩天槍』,極具霸道衝擊。

  「公子待在內院,有薛松和幼妶相護定能無虞,可你一個人跑出來……」

  楊玉師無奈了,一時間也分不清他是聰明還是不聰明。

  畢竟人是往她這裡跑的。

  怎麼說她也是家裡頭境界最高的,雖然真拼命的話可能還是勝不過薛松,但公子又不懂這些。

  知道找她最安全,這就夠了。

  正想著,韓昭忽然扭頭看向她,笑道:「這邊不是有你在嗎?咱倆在一塊最安全了,我是來保護你的,信不?」

  楊玉師不由一怔,差點以為他會讀心術。

  然後抿起唇,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不信也信了。

  反正今夜也不是什麼大敵。

  公子想如何,由著他就是了。

  「公子想待就待著吧,不要亂跑就好了。嗯,正好有兩件事跟公子說,一個是兩天後要進京去,另一個是…妖后或許要逼公子入贅上官,公子可知其中利害?」

  「公子可有想過娶妻?」

  楊玉師語氣輕緩的說著,同時也目不轉睛的打量著。

  整日下來。

  她未能思索出好的對策。

  或許提前娶妻算是一個辦法,可要在兩日內辦完,難度頗大。

  而且還有可能會背上一個抗旨的罪名。


  若如此,不如直接逃回滄州舊都,但這麼做又太危險,一旦失敗便會害了公子…

  仿佛怎麼做都逃不開那妖后的設計…

  「玉娘要嫁給我嗎?」韓昭把玩著她的纖纖玉手,忽然反問。

  「我?」楊玉師再次怔住,隨即輕輕搖頭,淡淡道:「奴婢不配。」

  不配二字,聽著輕巧,實則扎心。

  韓昭心道一聲果然,抬頭看向這位絕美的女人。

  二十七歲,膚如凝脂,貌賽天仙,卻不喜不笑只落淚,不嬌不柔卻更惹人揪心疼惜。

  以前玩遊戲的時候。

  玩家們總調侃說,這女人她是真不會笑啊。

  可誰知道到了最後,她的悽美一笑撐起『韓昭』這條線的最後一幕,成為了無數玩家心中的遺憾。

  『玉師笑了,戰國線開始了,遊戲卻結束了』

  『玉師笑盡江湖路,英雄氣短唯情長』

  她的死期是龍元43年,酉月31日卯時。

  那是『韓昭』死後的一個多月。

  臨行前,『韓昭』將她哄騙回滄海州,讓她募集兵馬等著,結果只等來一則噩耗。

  待確認死訊的時候,她就坐在韓氏宗廟裡。

  丟盔卸甲,披頭散髮,直至嘴角忽然溢出一抹心血,方才呢喃著『公子欺我,休想棄我』露出笑顏。

  繼而拔劍自刎。

  那是韓昭玩這遊戲第一次脊背發涼。

  這女人,對自己太狠了。

  以至於此時心臟止不住的揪疼,恨不能上手逼她先笑一個。

  哪怕一笑崩盤也無悔了。

  所以他笑道:「不是你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你。玉娘長得如此美貌,身材又養得這般好,而且你還是處子吧?你可能不知道,其實我一年裡有三百六十五個夜晚是想著你入睡的,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一下?要不將就一下做我的妾?」

  話說著,楊玉師神態自若,聽慣了這些哄人的鬼話。

  但聽到最後,她的嘴角不自覺的勾動,反問道:「公子說得這般好聽,卻只是妾?」

  韓昭哈哈一笑道一聲『想不到吧?』然後抄起燭龍槍,拉著人往出跑:「我帶你去看好玩的,就不信今晚逗不了你笑!」

  「逗我笑?」楊玉師也不掙脫,就是不大理解怎麼會轉移到笑這個話題。

  不過她這才想起來。

  似乎自己很多年沒笑過了。

  為什麼呢?

  她看向拖著自己跑起來的韓昭,心中不禁苦澀。

  有些事情她早有想過,但是想不通就不再想了。

  比方說,公子是否真的甘於人下?

  比方說,公子是否真的荒淫無度?

  比方說,如何才能令公子收心?如何才能助公子擔起大業?

  這些問題,她曾日日夜夜的問著自己,但不知從何時起,所有問題都有了同一個答案。

  那就是:公子並不壞,乃臣子無能。

  所以她不配。

  她連做臣子都不配。

  又如何能配做公子的妻妾呢?

  正想著,遠處相繼掠過柳大爺、小德子、姜護院等人的身影,甚至柳大爺還雙手捂嘴,嬌呼了一聲活見鬼。

  然而楊玉師沒搭理。

  直至韓昭拽著她跑進內院,跑進黑燈瞎火的偏房。

  砰一下,房門關起。

  韓昭瞅著地面左瞧右找,她在邊上狐疑著看,也不問。

  然後韓昭『啊哈』一聲,找到薛松留在地上的槍眼,把燭龍槍給立了上去。

  楊玉師嘴角一動,神態愈發古怪。

  但當她狐疑著抬頭時,韓昭已經鬼鬼祟祟的趴在窗台上,衝著她招了招手:「這麼久了估計快到了吧,玉娘過來,這兒可是vip觀戰席,在別處可找不到這麼好的位置!」

  「什麼皮?」楊玉師遲疑片刻,甚至回頭找了下屋裡是否有皮墊之類的,而後才走到窗台邊。


  可這窗戶就只推開一條縫…

  她看了眼韓昭往後撅的屁股…

  她猶豫了下,心想反正也沒別人能看到,於是放下身段,學著公子彎下腰往出瞄…

  不出片刻。

  第三聲黃鸝哨響起。

  第四聲緊隨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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