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騙術的第一要義

  綿羊亞當平躺在地板上。

  瑟萊娜站在他身側，雙手平攤在身前，手掌逐漸泛出淡淡的如水一般凝聚的黃光。

  這光如春日細雨一般灑落在亞當身上，又快速滲入其身體，一點一點恆定著綿羊身上的變形效果。

  大約十分鐘後，瑟萊娜緩緩收回手，長長吐出口氣，面上顯出明顯的疲憊之色，身體都有些站不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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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森立即上前扶住她：「夫人，你辛苦了。」

  他知道，高階恆定術的施法難度相當高，不僅需要極大專注，還極其耗費法力。

  徒手施法的狀態下，一般高階法師一天最多釋放三次。

  正因為如此，無論是去法師行會購買恆定術捲軸，還是求法師幫忙釋放恆定術，價錢都非常昂貴。

  於是，他又保證：「等咱們弄到錢，立即就去買法杖。」

  瑟萊娜微微點頭：「好。」

  又在羅森懷裡緩了幾分鐘，眼眸才重新恢復了神采。

  「不知道這漂亮綿羊能賣多少錢？」

  羅森微微一笑：「那得看怎麼賣了。」

  「你看起來已經有主意了，說說看？」

  「夫人，商界流傳一句話，說商人送上門，不如買家求上門。所以，咱們得讓達萊特求咱們賣。」

  瑟萊娜也是極聰明的人，她眼睛一亮：「所以，我們要演一場戲？」

  「沒錯，演一場悲情戲。」

  如果沒有瑟萊娜的加入，羅森當然也會去騙達萊特，而且成功可能性肯更高。

  但現在多了個瑟萊娜，他心裡就有點虛。

  因為瑟萊娜的演技也不專業，萬一她這邊出了簍子，那就白忙活了。

  為了儘可能降低失敗的可能，羅森就給瑟萊娜現編了一段不需要太多演技的『床戲』。

  瑟萊娜越發感興趣：「聽起來非常有趣，具體怎麼做？」

  羅森早就想好了，立即開始介紹。

  「夫人，你正好累了，躺到床上去裝病，裝得越像越好，就好像得了絕症一樣。」

  「這事我喜歡，嘻嘻。」

  她立即跑床上躺好。

  羅森走過去仔細檢查：「外裙品質太好了，必須脫掉，只留里裙。對，就這樣。」

  他將昂貴的外裙拿進衣櫃仔細藏起來，又回到床邊，仔細替瑟萊娜掖好被角。

  「現在，我得在你臉上重新釋放一記變形術，將你偽裝成一個面色蒼白，虛弱垂死的中年女人，可以嗎？」

  瑟萊娜點了下頭：「當然，但這會不會被達萊特識破？」

  羅森微微一笑：「夫人，不相信我的變形技藝嗎？」

  瑟萊娜聳了聳肩：「好吧，我竟忘了我的小丈夫是個變形大師。」

  羅森故技重施，讓來福連續創建了二十張臉蛋，選中一張最典型的模樣，仔細為瑟萊娜變上。

  很快，瑟萊娜就成了一個被病痛折磨的奄奄一息，似乎下一刻就要斷氣的，大約三十四五歲的中年美婦人。

  關鍵點是，這張臉和亞當有八九分相似，讓人一看就知道這兩人是親母子。

  然後，羅森又將自己變成了一個二十八九歲，模樣憨厚，一臉悽苦的年青男人。

  另一個關鍵點是，這張臉和亞當完全不像。

  瑟萊娜眨了眨眼：「羅森，怎麼變形後，你還是比我年輕？」

  羅森也沖她眨了下眼：「夫人，因為劇本就是這麼寫的。」

  說完也不多解釋，他又拿出之前準備的草藥，在房間的火爐上煮上，同時囑咐。

  「夫人，這是治療肺水腫的草藥汁，所以，你要時不時咳嗽幾聲，既是偽裝，也可以用來打斷可能導致露餡的問話。」

  說著，他又遞過去一張沾了些紅漿果的潔白手帕。

  「仔細藏好，咳得狠了，就讓他們看到手帕上的『血跡』。」

  瑟萊娜照辦了，但有些不以為然。

  「羅森，你確定達萊特真會觀察這麼細緻嗎？」

  羅森眼神一凝，神情迅速變得認真嚴肅。

  「夫人，騙術的第一要義，就是盡一切可能去接近真相。」

  「因為唯有真相，才能經受全方位，無死角的挑剔。」

  「也正因為如此，任何接近真相的努力都不會白費，它很可能在某個不經意的角度，不經意的時刻悄然挽救局面。」

  說話間，他又在房間中來回布置各種細節，足足過了半小時才宣告完畢。

  瑟萊娜如此評價：「我簡直以為我真的病了。」

  羅森卻還不能滿足：「你現在表演下，讓我看看有沒有不合理的地方。」

  「好的。」

  瑟萊娜開始表演，用力咳嗽。

  羅森聽了幾聲就搖頭，細細指點。

  「太用力了，你都快死了，哪來這麼大力氣？輕一點。」

  「不，不，你表現得太輕鬆了。」

  「不是單純力度變小，是想要用力，卻因為身體虛弱用不出來，最終呈現出力量小的表象。」

  「噢，這下力度差不多了，但得了肺水腫可不是這麼咳的。」

  「你不能只咳在嗓子眼裡，你得咳在肺里！」

  「咳一聲，全身都在顫抖，就好像用全身的力氣在咳，甚至要將肺咳出來的那種感覺。」

  「噢~對了！」

  羅森打了個響指，不吝讚美。

  「夫人，你一下就學會了，真是罕見的聰慧~」

  瑟萊娜很高興，但高興完了又感覺奇怪：『我怎麼跟得了糖果的小姑娘似?』

  於是瞪了眼羅森，不滿道：「羅森，別把我當小姑娘夸！」

  羅森哈哈一笑，繼續道：「現在，我仔細說下我們三人的關係，你認真記住。」

  「你說。」

  羅森就將他編好的故事仔細說了一遍，又讓瑟萊娜複述了一遍，確認無誤後，從兜里掏出懷表看了下。

  「唔~時間差不多了。」

  「每天這個時候，達萊特都要去一層大廳喝下午茶，我現在就帶咱們的『孩子』去碰一碰他。」

  瑟萊娜覺得這說法不太對頭，但仔細想，好像也沒問題。

  正糾結間，羅森已經牽著亞當的手，『憂心忡忡』地離開了房間，朝旅店一樓大廳走去。

  很快到了地頭。

  下午兩三點的時間，大廳里人並不多，仨仨倆倆的坐著，各個都有禮貌地低聲交談著。

  羅森目光迅速環視了一眼，果然就在角落裡看到了卡奧富商達萊特爵士。

  他瞥一眼就迅速收回目光，『愁容滿面』地牽著『可愛沉默』的小男孩，來到距離達萊特五六米的桌子前坐下。

  還沒坐下，他就感覺到了許多道目光掃過來，而這些目光最終都會落在亞當身上。

  沒辦法，這『孩子』長得實在太漂亮了，自帶眼球匯聚效果。

  正常人看上一眼，很快就會收回目光，但其中有一道，卻久久不去，一直追隨著亞當的身影。

  正是達萊特！

  羅森心中微微一喜：『魚兒注意到了魚餌。』

  作為亞當的父親，羅森『理所當然』察覺到了達萊特對自己孩子的異常關注。

  他轉頭看去，禮貌地對其點了點頭，然後如一個父親一般，本能將『孩子』拉到身後，用自己身體隔絕了達萊特的視線。

  等到座位後，稍等一會兒，旅店侍從就過來詢問。

  「先生，想要什麼？」

  羅森搖了搖頭：「什麼都不用，我們就出來透透氣。」

  「好吧，先生，有什麼需求儘管吩咐。」

  侍從略帶鄙視的離開了，他一眼就看出這個客人經濟窘迫。

  羅森縮了縮身體，顯出一種自尊受損卻不得不克制憤怒的卑微神情。

  他沉默坐著，眉頭緊皺，嘴唇緊抿，似乎遇到了什麼難以跨越的難關。

  就這麼沉默地坐了大約三分鐘，愁眉苦臉地嘆了第三口氣後，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不一會兒，身後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先生，遇到難題了嗎？」

  正是達萊特。

  聽得出來，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溫和，但終究還是透出了一股輕佻感。

  羅森心中暗喜:『嗨～我打三次窩就來了，這麼按捺不住的嗎？』

  他轉頭看了看他，眼中顯出『警惕』之色：「先生，您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

  達萊特溫和一笑，在羅森身旁空位坐了下來，目光在羅森臉上一掠而過，然後如被磁石吸引一般，牢牢定在亞當臉上。

  「這是你兒子？」

  「沒錯。」

  「可長得和你一點都不像呀。」

  「是我的繼子。」

  「他怎麼不說話？」

  「他是個啞巴。」

  「噢~真可惜......你剛才說，他是繼子，那他的母親呢？」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我只是單純好奇......能說說嗎？」

  羅森長嘆口氣，臉上愁容濃得如匯聚的烏雲。

  「她母親病了，得了重病。為了給她看病，我幾乎花光了所有錢，可病情還是沒有絲毫好轉。」

  「我愛她，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在我面前，我不能~~~」

  說到這，羅森抬手輕輕抹了下眼角溢出的淚水。

  達萊特也跟著嘆氣，滿臉同情，但眼睛依舊盯在亞當臉上。

  「噢~真是太悲慘了......能帶我去看看你的妻子嗎？」

  「你想幹嘛？」

  羅森一臉警惕。

  「我是個富有同情心的紳士，我想看看那個可憐的女人，或許我能幫上一些忙也說不定。」

  羅森心中更喜：『你個翹嘴，咬鉤真快呀！』

  他『猶豫』了會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先生，您看著像個好人，我就帶您去瞧瞧吧。」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