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現身
冰川裂隙之下,一片黑暗,寂靜無聲。
惟有一個幽邃的洞口旁邊,生長著些許翠綠色的苔蘚,散發出淡淡的白光。
這裡就是整座冰原之上,都聲名不小的寒玉獅子的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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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冰川裂隙作為洞府,比其他化形妖王妖王盤踞的千丈雄峰、百里冰湖看起來要寒酸許多。
但在幽邃洞口之中,卻是別有洞天。
沿著洞口的通道往裡而去,是一個龐大的地下溶洞,足有數畝大小。
洞頂垂下的鐘乳石千姿百態,布滿發光的苔蘚,靈氣濃郁。
漆黑的岩石構成了天然的牆壁,將溶洞分成了十幾個不同的洞室,均有著粗糙厚重的石門。
在一間占地頗廣的洞室,兩名身材魁梧的大漢坐在寒冰雕成的座椅上,神情陰沉,氣氛壓抑。
其中一名坐在主位上的大漢,穿著一身黑白兩色交織的虎皮大衣,一頭深藍色的亂發披散開來,有著一臉同樣是深藍色的虬髯,一雙冰藍色的眼睛中,透出濃濃的煩躁。
他手中抓著一隻碩大的獸腿,呈現出誘人的金黃色,表面油亮。
虬髯大漢每一口下去,都能撕扯下一大塊獸肉,汁液四濺,滿室飄香。
獸腿約有一丈多長,仿佛一塊巨大的山岩,但握在同樣身高丈許的虬髯大漢手中,就像是隨手握著一根雞腿。
不多時,他就將一根獸腿吃得乾乾淨淨,把骨頭往地上一丟,砰的一聲響,整座洞室都輕顫了一下。
顯然,這根獸腿並不像它看起來那麼輕,只是一根骨頭,就重逾千鈞。
虬髯大漢伸出猩紅舌頭,舔了舔油亮的手掌。
然後他抬起頭來,盯著對面同樣雄壯的光頭大漢:「昆兄,我們已經等了五年了,那個陳淵還沒來,他會不會不來了?」
對面的光頭壯漢一身黑袍,也是滿臉髭鬚,正是來九仙洲找陳淵復仇的昆同。
他的臉色比虬髯大漢還要陰沉,皺眉道:「會不會是陳淵沒有打探到獅兄的洞府所在?」
「不可能!不說別人,冰靈宗肯定知道我的洞府所在,那陳淵只要不是傻子,走遍七大雄城,也該知道向冰靈宗打探消息。」
「冰靈宗會將這等機密告訴陳淵嗎?」
虬髯大漢冷笑一聲:「當然,冰靈宗巴不得有外州的元嬰修士,對我們這些妖王動手。」
「昆兄,你到底是從浩然宗哪個長老嘴裡得到的消息,是不是不准?」
「事到如今,我也不瞞獅兄了,是浩然宗的顧紹文告訴我,陳淵會來找獅兄的麻煩。」昆同說道。
虬髯大漢就是這座洞府的主人,在寒州以兇殘聞名的八級妖王寒玉獅子,獅蠻。
獅蠻目中的懷疑之色更濃:「顧紹文?此人是誰,昆兄是怎麼和他搭上線的,他莫不是虛言哄騙昆兄?」
昆同眉頭緊皺:「應該不會,顧紹文是元嬰中期修士,在浩然宗中地位不低。」
「陳淵能藉助浩然宗的靈脈結嬰,是浩然宗的另一個長老青柳居士作保。我在崇德城中打聽過,此人和顧紹文矛盾極深。」
「陳淵結嬰之前,顧紹文就百般阻撓,現在陳淵結嬰成功,他更加不會坐視不理,否則也不會把那套能限制瞬移的陣法交給我了。」
獅蠻大手重重一拍寒冰寬椅的扶手,不滿道:「可昆兄也說了,最多等上三年,那陳淵一定會來。」
「但現在已經過去五年了,老子只能窩在洞府里修煉,一個人都沒吃過,只能烤些妖獸來吃,嘴裡都要淡出鳥來了!」
昆同勸道:「獅兄稍安勿躁,陳淵完成任務的期限就是三年。」
「他要是不能在三年之內,把獅兄的屍身帶回浩然宗,就會上浩然宗的追緝榜,他肯定不敢得罪浩然宗。」
獅蠻不屑一笑:「浩然宗都是一群軟蛋!老子當著安遠城滿城修士的面,殺了浩然宗的兩個弟子,至今都沒有長老來找老子的麻煩。」
「隔了三十多年,才安排一個剛剛結嬰的毛頭小子來對付老子,真是做夢!」
昆同笑道:「獅兄自然不怕浩然宗,冰原廣大,還有冰蛟王坐鎮,浩然宗不會為了兩個結丹弟子,就讓元嬰長老來寒州興師問罪。」
「要不是那兩個結丹弟子死得太慘,鬧得太不好看,恐怕獅兄連浩然宗的追緝榜都不會上。」
「但陳淵是人族修士,就在仁州修煉,還是藉助浩然宗靈脈,才能結嬰。」
「他要是敢得罪浩然宗,就是在打浩然宗的臉,浩然宗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陳淵在九仙洲寸步難行。」
獅蠻哈哈大笑,粗獷的笑聲仿若獅吼,震得整座洞室都輕輕顫抖起來:「這不是正好,三年已經過去了,老子還好端端地坐在這。」
「陳淵肯定已經上了浩然宗的追緝榜,自然有浩然宗的長老去找他的麻煩,昆兄也不用親自報仇了。」
昆同雙目一眯,咬牙切齒道:「那小畜生殺了鋒兒,本王定要親手將他抽魂煉魄,挫骨揚灰,方解心頭之恨!」
「還請獅兄再等上一等,那小畜生不是善茬,在玉清海得罪了鎮海宗、天機門,還傷過金羽雕一族的金絡妖王,鋒兒縱橫萬妖海,妖王之下無敵,也死在了他手中。」
「那小畜生不知用什麼辦法,掌握了瞬移之術,現在又結成了元嬰,實力不知道增長了多少,唯有你我聯手,藉助陣法限制,才能穩穩把他擒下。」
獅蠻不悅道:「我當然願意助昆兄擒下那陳淵,但要是那陳淵遲遲不來,我們就窩在洞府里,一直等下去不成?」
「要我說,那陳淵一個剛剛結嬰的修士,能有什麼實力?」
「他肯定是不敢來冰原找我的麻煩,早就跑了。」
「至於瞬移之術,多半是以訛傳訛,昆兄莫非真信了那顧紹文的話,認為陳淵修煉了《妖神訣》?」
昆同目中閃過一絲猶豫之色,搖了搖頭:「我確實沒有聽說過《妖神訣》,陳淵應該也沒有煉化過本族妖王的妖丹,否則他之前在絕靈島中和鋒兒交手時,不可能放著瞬移之術不用。」
獅蠻嗤笑一聲:「那不就結了?顧紹文可能也想對付陳淵,但他說得肯定不全是真話,多半誇大了陳淵的實力。」
「與其繼續窩在這等陳淵上門,昆兄還不如回仁州一趟,再找顧紹文打探一下情況。」
「說不定那陳淵已經上了浩然宗的追緝榜,逃到哪個偏僻角落,躲起來了。」
昆同更加猶豫,心中念頭轉動,舉棋不定。
八年之前,他在范陽坊市打探到,陳淵曾在石屏山人的結嬰賀宴上出現過,當即趕赴白鹿書院,打探有關陳淵的情況。
但他不知道石屏山人和陳淵的關係,不敢打草驚蛇,只是尋找當年參加那場結嬰賀宴的修士,暗中打探。
用了兩個月時間,他才探知那場結嬰賀宴的具體情形,得知陳淵和浩然宗的青柳居士交好。
這下昆同犯難了,浩然宗這等龐然大物,莫說他一個八級妖王,就是鯤魚一族,也不能輕易得罪。
他就算知道陳淵和青柳居士關係匪淺,也不敢去找青柳居士的麻煩,而且他也不一定是青柳居士的對手。
但殺子之仇,不共戴天,昆同不甘心就此放過陳淵,將此事埋在心底,繼續在仁州尋找陳淵的蹤跡。
一年下來,他一無所獲,萬般無奈之下,只能來到崇德城,打探陳淵的消息。
他很快就有了收穫,陳淵竟然藉助浩然宗的靈脈,結成了元嬰!
昆同又驚又怒,也就是在這時,晏同春找上門來,一語點破,他在追殺陳淵。
昆同進入仁州之後,一直戴著陰陽戒,倒是不擔心自己化形妖王的身份暴露,但對識破自己目的的晏同春,還是起了殺心。
不過在崇德城中殺浩然宗的真傳弟子,就是自尋死路,昆同只能按捺下殺意,詢問晏同春的來意。
晏同春在元嬰修士面前,依舊是泰然自若,微笑道:「前輩有所不知,陳淵能借本宗靈脈結嬰,是本宗的青柳長老作保,而這位青柳長老與家師有些不睦……」
晏同春一番解釋之後,昆同方才知道,浩然宗中竟有一位元嬰中期長老,對陳淵也是除之而後快。
他當即提出要見顧長老一面,但卻被顧長老拒絕,稱自己被青柳居士盯得很緊,不便出宗與昆同相見。
不過晏同春是顧長老的親傳弟子,可以全權代表顧長老,與昆同合作,共同對付陳淵。
昆同當即答應下來,青柳居士和顧長老的矛盾不說人盡皆知,但也不是什麼秘密,他已經從其他地方打聽到此事,才敢與顧長老合作。
他和青柳居士勢同水火,青柳居士多了一個元嬰外援,顧長老肯定不會坐視不理。
隨後昆同就和晏同春商議,如何對付陳淵。
陳淵剛剛結嬰,昆同自然不把他放在眼中,讓晏同春把陳淵引出崇德城,他出手殺了陳淵即可。
但晏同春認為此計不妥,陳淵掌握了瞬移之術,保命能力極強,就算不敵昆同,也能利用瞬移逃走。
他把陳淵為袁家助拳,與藏劍宮兩名真傳弟子交手的過程,詳細說了一遍。
昆同錯愕不已,瞬移之術、空間裂縫,這明明是昆鋒的神通,陳淵是如何掌握的?
但晏同春明言,這是浩然宗中元嬰長老親眼所見,絕非做假,昆同不得不信,只能另尋他法。
恰好在浩然宗的追緝榜上,有獅蠻的名字,而昆同四百多年前曾經來寒州遊歷,與獅蠻有一番交情。
於是兩人商定,就利用獅蠻,來伏殺陳淵。
顧長老尋機讓陳淵來冰原對付獅蠻,並交給昆同一套能限制瞬移之術的陣法。
在陳淵出關前,昆同就北赴寒州,拜訪獅蠻,將此事如實相告。
但他隱瞞了陳淵對獅蠻動手,是顧長老在背後推動,以免引得獅蠻心中不滿。
獅蠻得知此事,勃然大怒,當即答應下來,與昆同一起伏殺陳淵。
昆同心中大喜,在冰川裂隙中布下陣法,只等陳淵上門,便可將他擒下,抽魂煉魄、千刀萬剮、剝皮抽筋、挫骨揚灰,以報殺子之仇。
但兩人足足等了五年,都沒有等來陳淵。
前兩年還好說,從第三年開始,獅蠻就有些煩了。
他喜歡吃人,修煉之餘最喜歡的消遣,就是將潛入冰原的人族修士擒下,煎烤烹炸,大快朵頤。
他一直窩在洞府里修煉,沒法吃人,三年之期已至,陳淵也沒有現身,心中很是煩躁。
又是兩年過去,陳淵始終沒有現身,獅蠻終於失去了耐心。
他本就不相信,一個剛剛結嬰的人族修士能掌握瞬移之術。
甚至昆同說昆鋒在渡過化形雷劫之前,就掌握了瞬移之術,他對此也是不信。
這得要多麼精純的血脈,才能在渡過化形雷劫之前,就掌瞬移之術,鯤魚一族歷代從未出現過這種天才。
除了大修士和十級妖王之外,只有鯤魚一族的妖王,在化形之後可以施展瞬移之術,還有著不小的限制。
在獅蠻看來,昆鋒只是因為殺子之仇,恨意填胸,那浩然宗的顧長老又誇大其辭,才造成今天這種局面。
他與昆同聯手,就是九級妖王、元嬰中期修士,也不敢說一定能勝。
要對付一個人族元嬰,根本不用如此小心,還布下限制瞬移之術的陣法,這可是對付大修士的手段。
看著陷入猶豫之中的昆同,獅蠻不耐煩道:「昆兄,我不是不相信你,實在是那顧紹文所言太過誇張。」
「而且我們等了五年,陳淵都沒有現身,再等下去,也是浪費時間。
「還是請昆兄去仁州一趟,打探一下陳淵的下落,也許他根本就沒來寒州,早就逃之夭夭了。」
昆同終於不再遲疑,說道:「獅兄說得是,一直枯等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本王這就返回仁州,無論如何,也要見一見那顧紹文,問清楚事情原委!」
獅蠻哈哈大笑道:「好!等昆兄走後,我也去捉幾個人回來吃,他奶奶的,五年沒吃人,饞死我了。」
昆同抱拳一拜:「事不宜遲,我這就動身,下一次再來寒州,定會為獅兄帶上幾個結丹後期修士,供獅兄品嘗。」
獅蠻兩隻蒲扇般的大手抱在一起,笑道:「那就先謝過昆兄了,最好帶上幾個女修,女修的肉更嫩更滑,下鍋之前,還能先快活一番,兩全其美,哈哈!」
昆同也笑了起來,妖族嗜血的本性永遠不會消失,他雖然沒有吃人的習慣,但閒來無事,也會吃幾頭妖獸解悶。
他起身往外走去,但卻被獅蠻叫住:「昆兄別忘把那座陣法拆了帶走,還沒激發,一年就得用去幾十塊上品靈石,我可用不起這種陣法。」
昆同從芥子環中拿出一個陣盤,抬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
這是晏同春交給他的操控陣法的口訣,陣盤亮起光芒,過了一刻鐘,才緩緩消失。
「好了,我這就去把陣旗收起來。」昆同收起陣盤,走出洞室,獅蠻起身相隨。
兩名妖王沿著粗糙的石階,走出深邃的洞口,來到漆黑的冰川裂隙之中。
昆同抬手一招,八十一桿隱形匿跡的陣旗顯現而出,被他攝入手中,收了起來。
獅蠻把他送出冰川裂隙,昆同疑惑道:「獅兄不去捉幾個修士來吃嗎?」
獅蠻拍了拍堅如磐石、塊壘分明的腹部,咧嘴一笑:「我吃了那一根七級撞山牛的腿,已經飽了,明日再去捉修士來吃。」
昆同抱拳一拜:「那我就告辭了,獅兄保重。」
獅蠻隨意一還禮:「昆兄放心去吧,若是那陳淵真的來了,我自然會送他上路,為昆鋒賢侄報仇雪恨。」
昆同點了點頭,遁光一卷,往南邊飛去。
獅蠻返身飛入冰川裂隙,回到洞府之中。
昆同遁速極快,雖然他心事重重,未盡全力,但不到半個時辰,就飛出了一千多里。
莫非真如獅蠻所說,顧長老誇大其辭,而陳淵根本不敢和化形妖王交手,離開浩然宗後就遠遁而去,已經登上了浩然宗的追緝榜……
還是其中發生了什麼變故,陳淵還沒有找到獅蠻的洞府,就死在了冰原上其他的化形妖王手中……
他心念流轉,神情變幻不定,甚至忘了散開神識,戒備四周。
忽然,一道悠然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陳某還道是誰設局害我,原來是昆同妖王。」
這道聲音很輕,也很平淡,但卻如一道驚雷,在昆同耳邊炸響。
他驟然停住,轉過身去,只見一名年輕修士停在身後百丈之外,負手而立,正笑吟吟地看著他。
此人斜眉入鬢,目若朗星,看起來英武不凡,但落在昆同眼中,卻如惡鬼邪魔。
年輕修士拱手一禮,含笑道:「昆同妖王為了報殺子之仇,不惜與浩然宗長老合謀,遠赴寒州,設下陷阱,陳某佩服。」
轟!
化形妖王的氣勢勃發,方圓千丈之內,掀起一陣狂風,如刀刃一般鋒利,但掠過年輕修士的身體時,卻連衣角都無法吹動。
昆同死死盯著年輕修士的臉,一字一句道:「陳淵,你竟敢在本王面前現身!」(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