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殘碑
崇德坊市是城中最為繁華之地,陳淵找了一個鍊氣後期的嚮導,在坊市中逛了一圈,才對坊市中的諸多店鋪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
隨後他就去了坊市中央的百寶閣,拜訪程顯謨。
這裡寸土寸金,百寶閣只修建了一座雅致的三層小樓,看上去甚至有些狹小。
但陳淵跨過大門時,卻敏銳地感覺到,有一種虛空錯亂之感。
進門之後,內里果然別有洞天,占地足有數畝大小,這處閣樓明顯施加了空間神通。
崇德坊市的百寶閣是總閣,不止出售法寶靈器,還出售符籙丹藥、靈草靈材,應有盡有,且無一不是精品,無愧百寶之名。
一樓門庭若市,九成客人都是築基修士,只有極少數鍊氣十層修士,也是來購買靈器、符寶等物。
這裡沒有法器出售,尋常鍊氣修士,根本沒有資格登門。
一名接待客人的鍊氣女修迎了上來,在陳淵顯露結丹修士的修為後,她的態度立刻變得恭敬起來,引他來到三樓,見到了坐在一間靜室中的程顯謨。
程顯謨頗為驚喜:「陳道友何時來得崇德坊市?」
陳淵笑道:「在下今日才到,欲拜訪張道友,可惜張道友外出未歸,只能在城中等候。」
程顯謨沒有顯露氣機,但陳淵神識何其強大,輕易看出了他的修為。
數十年過去,程顯謨的修為倒是提升不多,距離假嬰境界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
想要把修為提升到假丹、假嬰境界,不僅要積累真元,還要不斷去蕪存菁,使體內真元足夠精純。
陳淵煉化了真靈之血,根本不用擔心真元是否精純。
但對尋常修士來說,這卻是一個極為耗費時間的水磨功夫。
程顯謨有些遺憾地說道:「張道友外出遊歷,尋找結嬰靈物,已有數月,臨行前曾從我這裡買了幾張符籙,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隨後兩人閒聊起來,說起上次范陽拍賣會結束之後各自的經歷,又交流了一陣修煉心得,程顯謨向陳淵詳細介紹了一番崇德坊市,相談甚歡。
直到一名鍊氣女修向程顯謨稟告,有一名結丹後期修士來購買法寶,陳淵才起身告辭離去。
他走出百寶閣後,按照剛才程顯謨所言,去了幾家專門出售丹藥靈草,口碑極好的店鋪,花費三十塊上品靈石,買下了十幾張元嬰期丹藥的丹方,從初期到後期皆有,以及一部靈草圖鑑。
他從紀老鬼、齊浪、呂歸手中共得到七株千年靈草,只能認出其中三株,還沒有丹方。
元嬰期丹藥的丹方並不值錢,千年靈草才是稀缺之物,想要湊齊一爐丹藥,更是難上加難,還有不少靈草已經絕跡,就算知道丹方,也煉不出丹藥。
而崇德坊市不愧是仁州第一坊市,靈草圖鑑全面而又詳盡,遠超玉清海的靈草圖鑑。
只是價格也頗為昂貴,足足需要十塊上品靈石,比幾張元嬰期丹方加起來還要貴。
按照靈草圖鑑中的記載,陳淵終於認全了七株千年靈草,加上從問天秘境中得到了兩株青玄洗靈花,他手中一共有九株千年靈草。
令人驚喜的是,其中三株千年靈草,可以湊齊一爐丹藥,只不是元嬰中期丹藥,煉製難度極高。
以另外幾株千年靈草為主藥的丹方,陳淵全都買了下來,只要湊齊八百年靈草,結嬰之後,就可開爐煉丹。
元嬰初期丹藥以千年靈草為主藥,以八百年靈草為輔藥,還比較容易湊齊,陳淵在這些出售靈草丹藥的店鋪中就見到了。
但他現在手中缺少上品靈石,並不急於購買。
巨型靈脈的精純靈氣,可以縮短八百年靈草成熟的時間,浩然宗會對外出售一部分,崇德坊市可以說是是仁州高階靈草最多的地方。
但千年靈草就連巨型靈脈也無法催熟,只能一點點生長。
浩然宗的元嬰修士數量又多,僧多粥少,根本不會對外出售。
只有崇德拍賣會上,或是元嬰修士的交易會上,才會出現千年靈草。
這一圈逛下來,陳淵徹底意識到了自己手中的千年靈草是多麼珍貴,根本不敢顯露分毫。
仁州元嬰修士雖多,但卻沒有絕靈島這樣的寶地,在獲取千年靈草的難度上,還要高於玉清海修士。
接下來一個月,陳淵每日都在坊市中閒逛,每隔幾天,便去與程顯謨一會,不忘時常改換面具裝扮,以免惹人注目。
正所謂盈不可久,這三十年來,陳淵不是在洞府中煉製丹藥,就是閉關苦修,或是煉化鯤鵬真血,終日打坐,心境枯寂,不利修行。
現在他重入修仙界,身處眾多修士之中,人聲鼎沸,卻並無喧嚷嘈雜之感,心境反而因此變得活潑清爽了許多,正符合陰陽調和之道。
……
崇德城中的繁華之地,陳淵全都逛了一遍,看到了許多九仙洲的靈草靈材,還有不少外州而來的奇異寶物,大開眼界,增長了不少見識。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修士講究外出遊歷,就是在感悟天地自然與世情紅塵中,尋找破境機緣。
陳淵是體修,又修煉了《真靈九轉》這等直指大道的無尚法門,身懷玉珏奇寶,只需強化肉身、煉化真血,就能提升修為,突破瓶頸,不受此困擾,但也因此少了許多經歷。
往日他只知埋頭苦修,提升修為,從未有像今日這般,已經煉化了第二種真血,只待結嬰,心境放鬆,不必擔心修為提升。
這一日,他來到崇德坊市西部,這裡的店鋪較之別處,稍稍有些破舊,且路邊多是鍊氣修士擺下的攤位,雜亂喧嚷,但卻有著坊市繁華之處所沒有的生機。
仿佛石縫中長出的野草,枯乾黯淡,但卻堅韌頑強,自成一片天地。
崇德城南部是崇德書院,東部是天、地、玄三級洞府,住著大批築基修士和結丹修士,北部是四方閣以及駐守崇德城的浩然宗修士居處。
故而臨近這三處的坊市也最為繁華,只有崇德城西部,是最普通的黃級洞府,租金只要三十塊下品靈石一年,因此成為了鍊氣修士聚居之地,最為雜亂,是唯一有修士擺攤的地方。
並不是所有鍊氣修士都甘願培育靈草、採挖靈石,有許多道心堅定之人,費盡心思,積攢下一筆靈石,買下一份粗淺的制符、煉丹、煉器傳承,學習修真百藝。
許多人都失敗了,但還是有不少人成功了。
他們買不起店鋪,就在路邊設下攤位,將自己煉製的符籙、法器、丹藥拿出來售賣,換取靈石,以供修煉。
起初,這些攤位都是自發形成的,不需要向崇德坊市繳納租金,浩然宗也懶得理會。
但隨著擺攤的修士越來越多,衝突越來越多,浩然宗無法再置之不理,才設置一個門檻,向每一個擺攤的修士,收取每月十塊下品靈石的租金。
時至今日,崇德坊市西部分散著數千個攤位,大部分是售賣低階靈草、法符、法器、丹藥的鍊氣修士。
但也有不少落魄的築基修士,租下攤位,售賣妖獸材料、妖丹、靈草、靈器等各種寶物,無所不有,包羅萬象。
半個月以來,陳淵屢次來到這裡遊逛,見到了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還從幾個築基修士手中,買下了數株三百年靈草,可以作為煉製八級妖元丹的輔藥。
他臉上戴著一個銀質面具,遮住上半邊面容,身上喜穿的白衫,也換成了不起眼的灰色長衫。
緩步走在街道中間,陳淵的神識掃過路旁攤位上出售的東西,目中閃過一絲回憶之色。
眼前亂中有序的景象,讓他想起了當年初至幻月坊市時,在街邊擺攤售鍊氣丹藥的景象。
昔日對他來說價值連城的極品法器、極品法符,就隨意地擺在街邊的几案上,鍊氣十層的攤主大聲招攬著客人,與凡間的小販別無二致。
而他現在也看不上這些「寶物」,腳步不停,往前走去,尋找著對自己有用的東西。
能在這些攤位上出現的東西,最多也不過對築基修士有用,陳淵若是要買,找到程顯謨說上一句便可,根本不用在這裡浪費時間。
但在攤位之間遊逛,本就是一種樂趣,是對心境的一種調節。
他走過數百個攤位,直至日頭西沉,依舊沒有收穫。
眼看今天又要無功而返,但陳淵卻毫不氣餒,還是面帶笑意,神情悠然。
他拐過一個街角,卻不得不放緩了腳步。
前方的一個攤位旁邊,十幾名修士圍成一圈,堵住了大半道路。
陳淵心中一動,神識延伸,看到了人群中的景象。
一名築基初期的年輕儒生,手中緊緊抓著一塊尺許長的殘碑,與一個攤位後面的中年修士發生了爭執。
「我這塊殘碑材質堅硬非常,就連上品靈器也難傷分毫,定然是難得的中品靈材,十塊中品靈石的價格極為公道,豈有退還之理?」中年修士嗤笑一聲,滿臉不屑。
年輕儒生滿臉怒色,喝道:「我昨日買下這塊殘碑,就去一家煉器店鋪,請一位煉器大師,以這塊殘碑為主材,煉製一件守御靈器。」
「但這塊殘碑在煉器陣法的真火之下也無法融化,根本不能用來煉器,你今日必須把那五十塊中品靈石退給我!」
「道友這就是不講道理了,連煉器陣法的真火都無法消融半分,不正說明這塊殘碑是難得的寶物?我只用十塊靈石就賣給了道友,說來還是道友賺大了。」中年修士懶洋洋地說著,絲毫不為所動。
「那位煉器大師都說了,這塊殘碑除了極為堅硬,連半分靈氣都沒有,根本無法用來煉器,神識都不能注入其中,這碑文也是鬼畫符一樣,一點用處也沒有,你就是個奸商,必須退錢!」年輕儒生周身氣機涌動,顯然已經怒極。
中年修士絲毫不懼,反而上前一步,冷笑道:「怎麼,道友想要動手?」
「你……」年輕儒生漲紅了臉,祭出一柄飛劍,靈光涌動,散發出一股堂皇的浩然正氣,但就是不敢落下。
這中年修士也是築基前期的修為,兩人修為相若,若是動起手來,他不一定能占到上風。
而且浩然宗對崇德城的管控極為嚴厲,嚴禁城中修士鬥法,違者必遭重懲,還要賠償一大筆靈石,他不敢挑釁浩然宗的規矩。
中年修士不屑一笑:「既然道友不敢動手,還是趕快離開吧,休要妨礙我做生意。」
旁邊圍觀的一眾修士都是議論紛紛,猜測兩人是否會打起來,滿臉戲謔之色。
年輕儒生環視一周,勉強平靜下來,深吸一口氣,收回飛劍,將那塊尺許長的殘碑收入儲物袋中,重重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中年修士做了個四方揖,笑容滿面:「諸位道友還請散了吧。」
眾人這才紛紛散去,年輕修士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但卻什麼也沒說。
他快步拐過幾條街道,甩脫剛才所有旁觀的修士,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沮喪之色。
他聽說經常有修士在坊市西部的攤位上撿漏,以幾塊下品靈石的價格,就能買到一件中品靈材。
他動了心思,又對自己的眼光極為自信,在坊市西部遊逛數日,終於挑中了這塊殘碑。
那個中年修士當場演示了一番,上品靈器也無法再這塊殘碑上留下半點痕跡。
年輕儒生極為興奮,以為撿漏了一件頂尖的中品靈材,沒想到竟然被人坑了一道,白白搭進去十塊中品靈石。
十塊中品靈石,再添五塊,就能買下一件普通的下品靈器,對他來說,並不是一個小數目。
他再也不相信撿漏之說,以後寧願多花一些錢,去那些宗門家族開設的店鋪中購買靈材,也不會再來坊市西部的攤位上買東西。
都是一群奸商!
年輕儒生憤憤不平地想著,腳下越發快速,又拐過兩條街道,來到了一處僻靜之地。
「道友請留步。」忽然,一道溫和的聲音在年輕儒生耳邊響起。
他愣了一下,回頭一看,只見一名戴著面具,一身灰衫的修士,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身後,未被面具遮住的下半邊臉上,露出一抹微笑。
他心中納悶,拱手一禮:「道友有何見教?」
即便心中殘留著怒意,但他還是不失禮數。
面具修士回了一禮,微笑道:「在下對道友手中的那塊殘碑頗感興趣,還請道友開個價。」(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