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迪克的家——阿諾

  伊斯崔德若有所失了一會，看著兩人都在看著他，連忙整了整衣襟，繼續說道：「那裡的皇帝很尊重我，這是對我能力的認可，一次我應約在全境內演講，演講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我的心情很好，讓僕人們跟在我身後，而我則在有一片田野中的道路上散步。

  「然後，一個貴族找到了我，他是當地大城市的一個男爵的兒子，他低下了高傲的頭顱，喊著我的名字。」

  伊斯崔德說到這似乎有些得意：「然後，我很快知道了原委：我身處的村子是他父親的領地，這個貴族到了成婚的年齡，在一次到這裡後看上了村里一個農戶的女兒。」

  「然後那個農戶的女兒消失了?「女術士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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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題就出在這裡。」伊斯崔德嘆了一口氣。

  「農戶的女兒很漂亮，她看不上那個小貴族。」

  「據我所知，貴族應該在平民百姓中很受歡迎吧，難道是那貴族的品行不行？」迪克問道。

  「貴族的品行，這是一個偽命題，迪克。」伊斯崔德意味深長的看了迪克一眼。

  他繼續闡述道：「設想一群土匪，隨著勢力的壯大，演變為龐大的匪幫，他們攻占並重新命名了地盤，進而制定規則，這群土匪便搖身一變成了貴族，而其中勢力最強的土匪則自封為國王。

  「貴族的第一代往往勇猛果敢，因為他們親手打下了這片江山，犧牲了許多兄弟。為了穩固統治，他們對百姓尤為寬厚。

  「進入第二代貴族，部分成員雖未親歷戰爭，但耳濡目染父輩的英勇。

  「他們心中或許會有這樣的念頭：『這片江山本是我父母所創，我稍作索取又有何妨？』

  「於是，國家中那些輕鬆且重要的職位逐漸被他們占據。

  「以我的家鄉柯維爾為例，那裡金礦豐富，現今流通的金克朗大多源自那裡。金礦的管理者正是這些二代貴族，他們無需勞作，只需發號施令，暗中中飽私囊，為後代鋪路。

  「至於第三代貴族，他們幾乎對祖輩的艱辛一無所知，僅在貴族聚會上聽長輩們講述過往。相信我，他們缺乏親身經歷，無法感同身受，生活依舊如故，吃喝玩樂。

  「這時，他們或許會想：『即便我不覺得打下江山有多難，也要讓平民知道這有多難。』

  「於是，眾多宣傳員應運而生，在大城市中四處宣揚貴族創業的艱辛，教導人們要感謝貴族，回報其恩情。

  「說句公道話，並非我輕視平民，但很多人確實被這些言論所打動。」

  迪克打斷道：「這和阿諾的身世有什麼關係，王朝疊代是很正常的事情，沒有永久的王朝，只有永久的百姓。

  「因為，國家代表的不是貴族，而是百姓，貴族就如同韭菜一般隨時可以被替代。」

  「我只是感慨一下，要有耐心，年輕人，關於阿諾的事情很快就會說到。」

  迪克點點頭。

  菲麗希雅道：「其實我還挺感興趣的，迪克，不要插嘴。」

  迪克聳聳肩，伊斯崔德對菲麗希雅的支持點頭回應。

  他繼續道：「第四代貴族已經只會吃喝玩樂了，但是還會有一點『小智慧』。

  「我們那的國家背靠北海，很多漁民都會製鹽，這些四代貴族發現商機，大腿一拍，下令民間禁止私自製鹽，違者吊死。

  「接著，他們自己製鹽，並用原來十倍的價格賣給百姓。當然，百姓如果從別的國家帶鹽巴回來也可以，要收取海量的入境稅。

  「更搞笑的是，他們還將鹽分成三六九等，卻從不宣傳過量食用鹽對人體的危害。

  「有一段時間，他們甚至想將鹽的價格漲到十二倍，並且說只有漲價了才能幫助平民控制攝入量。

  「結果很多平民不吃鹽巴了，只以海魚為生，海魚本身含有的鹽，這些四代貴族只好作罷，將鹽價變回原來的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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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那麼容易，後來我知道這個女孩叫崔西，她那沒認識幾個字的父親支持她逃跑，但村民不支持，他們怕貴族的報復。

  「甚至當崔西一家表達出對貴族的不滿的時候，有些村民會說出『既然你不滿意這裡的環境，那你可以跑去深山老林和魔物一起生活啊，沒人會阻止你啊』！

  「但是一方面又攔著崔西不讓她走，結果崔西表面答應，趁著夜色還是逃走了。」

  「這幫蠢比，簡直連狗都不如！主人還會給狗骨頭呢，那貴族甚至沒給他們骨頭，他們就想陷害身邊的人去搖尾乞憐！」菲麗希雅少有的爆了粗口。

  這是迪克第一次聽到菲麗希雅爆粗口，可見女術士此時的憤怒心情。

  「菲麗希雅，冷靜，其實我覺得這些蠢貨一點拯救的價值都沒有，他們遲早被那些貴族吃干抹淨然後拋到野外讓他們自生自滅。」

  菲麗希雅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那些村民確實全都死了，他們都被憤怒的貴族兒子發配到金礦里，包括崔西的父親，然後全都累死了，因為這是我那次偶遇的兩年前的事。」伊斯崔德道。

  迪克、菲麗希雅：「……」

  「只有崔西的父親是無辜的，他是個好父親。」獵魔人感慨道。

  「繼續聽我說，貴族跑過來是因為他的手下發現了崔西的蹤跡，她在村裡的一個山林里出現過。

  「而貴族說崔西被一個冰霜巨魔綁架了，我當時並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他只是對我說，那些村民犯了叛國罪，勞役致死。「

  迪克猜到了真相，「你是說，阿諾是……」

  伊斯崔德點點頭，「我讓下人都回去，只帶了貴族和他手下的十幾個士兵，找到了他們所說的冰霜巨人的洞口。

  「我打算讓士兵走在前面，我來施展火焰魔法對付冰霜巨魔，但是小貴族也要進去，他說他已經讓手下用十字弓射傷了冰霜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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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斯崔德冷哼一聲，但此時已經進入山洞，只能低聲道：「放棄你的報復，我不會管那些緣由，但是你不能對一個無辜的女孩出手。」

  「當然，我是說我當然不會，只要除掉冰巨人就可以了。」小貴族滿臉堆笑。

  伊斯崔德不知道他是否說的是真話，但是覺得憑藉自己的身份和實力，保住一個女孩，還是輕而易舉的。

  在山洞裡左拐後，伊斯崔德看到一個清秀女孩正在給一個巨人包紮傷口，而巨人只是溫柔的看著女孩。

  那巨人與描述中的不一樣，他的身上似乎並沒有多少毛髮，如果忽略他的身高和膚色，簡直就是個放大版的人類！

  接著，讓伊斯崔德更震驚的事來了，巨人看到他們到來，竟然開口說道：「人類，放過女孩，是我抓住了她，她是無辜的。」

  一隻冰霜巨人竟然口吐人言，這是真正的智慧種族，伊斯崔德斷定道。

  然而讓他更震驚的來了。

  安德烈洛揮手下令放箭。

  而箭矢全都射向女孩。

  冰霜巨人怒吼一聲，寬大的臂膀將女孩摟在懷裡，一隻只冒著寒光的箭矢射進冰霜巨人的後背，巨人寬闊的後背上冒出一道道血液做成的鮮紅花朵。

  良久後，士兵停止了射箭，而冰霜巨人仿佛成了刺蝟一樣蹲在那裡一動不動。

  安德烈罵罵咧咧的越過眾人，他走到冰霜巨人身前，罵道：「該死的婊子，還不出來，庇護你的怪物都已經死了，我要干你干到死。」

  驟然間，伊斯崔德看到冰霜巨人猛的站起來，單手拽住安德烈的一雙腿，狠狠的拍打著地面。

  骨骼的碎裂聲響起，安德烈渾身鮮血，明顯活不成了。

  伊斯崔德向後退了兩步，他手裡暗暗結印，嘴裡低聲說著不知名的咒語。

  冰霜巨人趁著眾人愣神中，一個跳躍闖進人堆，他的腳下積起一層淡藍色的冰霜，所有的士兵的動作都變得遲緩起來。

  伊斯崔德由於距離較遠，這冰霜並不會影響到他。

  他繼續念著咒語，看著眼前的冰霜巨人用貴族的屍體當做武器碾壓著士兵。

  然後，他施法完成了。

  最後一名士兵終於心理防線崩潰，他哭嚎著向洞口外跑去，但是前面一層淡淡的魔法罩層擋住了他。

  伊斯崔德封鎖了出逃的路線！

  冰霜巨人狠狠的將手中只剩下半截的貴族扔了過來，砸在士兵的腦袋上，士兵的腦袋如同西瓜裂開一樣，瞬間破裂，白的紅的流了一地。

  巨人在不遠處看著伊斯崔德。

  伊斯崔德手裡握著法杖，緊緊的盯著巨人，額頭上一絲冷汗流下來。

  汗水流進了術士的眼睛，伊斯崔德只覺得自己的汗水讓自己的眼睛變得酸澀，但他又不敢在此時眨一下眼睛。

  「人類，你是好人，謝謝你。」巨人說完這句話，轉過身去去找崔西，但是他沒走幾步，就轟然倒地。

  伊斯崔德也跟著走了過去，他看出這個巨人不行了，他身上的傷口太多，血液都快流盡了。

  崔西艱難的爬到巨人身邊，將巨人巨大的腦袋擁抱在自己的懷裡。

  她的眼淚流成了小河——她在為巨人哭泣，巨人已經死了。

  伊斯崔德此時注意到，崔西的腹部有一根穿過身體的箭矢——冰巨人就算再能打，但是在混戰中崔西還是受傷了。

  伊斯崔德正想對女孩或者是女人說些什麼，後者打斷了他。

  「尊貴的先生，看您的穿著您是個術士？」

  伊斯崔德點了點頭。

  「蒿克已經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不用救治我了，他是我丈夫。

  「但請你將我們的孩子帶走，他就在那裡。」

  女人指著一個石頭柱子邊緣。

  伊斯崔德心中震驚，但毫不猶豫的走了過去，在柱子後，有一個小箱子。

  伊斯崔德打開箱子，裡面是一個巨大的嬰兒，他被棉被緊緊的包裹著，食指塞進嘴裡，睡的很香甜。

  伊斯崔德笨拙的抱住小嬰兒，來到崔西身邊。

  崔西摸了摸嬰兒的臉蛋：「術士大人，他叫阿諾。」

  一切盡在不言中。

  伊斯崔德點點頭。

  懷中的阿諾此時才發現自己被陌生人抱在懷裡，他哇哇的大哭起來。

  伊斯崔德束手無策，旁邊傳來了崔欣的聲音，她唱著歌。

  星星睡了

  月亮睡了

  天上白雲不動了

  蟲兒不叫了

  小鳥不飛了

  小寶寶呀睡著了

  ……

  嬰兒聽到母親的聲音，渾身放鬆，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著了。

  但是他沒有發現自己母親的歌聲越來越小，直到停止。

  她……死了，和自己的巨人丈夫死在一起。

  伊斯崔德用魔法將這個山洞徹底封鎖，接著又傳送回法師塔，一晃八年就過去了。

  ……

  「沒想到真有跨種族的愛情。」菲麗希雅眼含淚光。

  年輕的術士小姐過于敏感，這種故事她受不了。

  獵魔人嘆息了一聲。

  三人都在沉默。

  一會之後，阿諾興高采烈的推開房門，很高興的道：「我玩完了，菲麗希雅姐姐帶我去買新衣服吧。」

  菲麗希雅和迪克、伊斯崔德打了個招呼，牽著或者被牽著阿諾的手出了門。

  「放心，我們以後會照顧好他，我保證。」迪克道。

  「謝謝你，獵魔人。」伊斯崔德點點頭。

  伊斯崔德講述這個故事的原因，迪克猜到了：

  阿諾是人類和巨人的混血變種，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那會有很多勢力會研究阿諾的身體。

  畢竟，跨種族的結晶還是很吸引人的，說不定有野心家會因此想要復刻阿諾這種擁有強大戰力並聽話的孩子用於歪道。

  但是伊斯崔德覺得迪克很有潛力，他信任迪克，信任迪克成立的小團體，所以他把這件事告訴了迪克。

  迪克也沒有拒絕，很爽快的答應了伊斯崔德的請求，而伊斯崔德也真正的融入了以迪克為主導的團體。

  迪克提供庇護，伊斯崔德也能繼續自己的研究。

  只能說，這是雙贏。

  贏麻了！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