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刺殺
以利亞·霍德華搖晃著高腳杯中的奧爾米爾葡萄酒,輕輕抿了一口。
從他吩咐或點頭,直到班布把人帶來,幾乎每次都要耗些時間。霍德華很清楚他在做些什么小動作,只是需要的人口還要利用他的渠道上交,他很分得清什麼才是第一要位。
「就像羅塞爾大帝所說的,呵,不能將雞蛋裝在同一個籃子裡。那個短視的蠢貨不會真的以為,在卡平之後,我們會只扶持他一個人口販子吧……」
這位中年男士兩鬢斑白,相貌端正,穿著體面的正裝。在他身後,或曖昧或猙獰的刑具放滿了房間和牆壁,堆砌成一座滿是血淚與污穢的山峰。
這是他墮落的王國。
他每次都會從密道進出,只有班布作為這裡的頭目,能夠偶爾知曉他的到來。除非有他的邀請,任何人不得進入這裡。當然,他有時也會邀請自己的朋友和一些大人物,前來自己的國度,品嘗那些鮮美可人的少女。
「再等上一個月,等上面所要的東西交齊,一切都將重新洗牌…」他勾起嘴角,「屆時,我也將得到晉升的機會作為報償……」
門口的過道內響起較輕的腳步聲。顯然屬於年輕的女性,步履有點不穩,似乎還有小聲的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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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整以暇地喝了口暗紅色的酒液,等待著敲門聲響起。
「咚咚咚。」房門果然被輕輕敲響,一個纖細的、啜泣著的女聲,「…先生。」
「進來。」霍德華低沉說道。
把手緩慢轉動,一個頭髮微微散亂,嘴唇有些出血的漂亮女孩將頭戰戰兢兢地探了進來。
「進來。」霍德華微微加重了語氣。
那怯生生的少女於是小小步地挪進來,腳跟緊緊貼著門扉:「先生……」
霍德華冷笑了一下。他的臉稜角分明但不顯兇相,坐在那裡卻總是不怒自威,令人瑟瑟發抖。
他說:「走近前來。班布沒跟你講過規矩嗎?」
「他…」少女一張口,方才還努力收著的眼淚就撲簌簌地滾落下來,「我不知道,先生,我不知道…那位先生只說,讓我過來找您……」
她哆哆嗦嗦地走上前來,燈光下的臉龐猶如梨花盛著春天的雨水,楚楚可憐。
「現在跪下。很好。」看著女孩遵從伏貼的樣子,霍德華滿意地勾起嘴角,「不懂規矩沒關係。我很擅長調教年輕的女孩……」
他雙手一合,抽出了一條虛幻的帶刺軟鞭,「啪」地一聲,抽上了女孩形狀漂亮的鎖骨。抽得女孩發出了一聲令人愉悅的、痛苦而恐懼的尖叫。
「我知道,很不好受吧?」他將聲音放得低沉,滿意地揉捏著少女姣好的後脖頸,「乖乖聽話,我會讓你少吃點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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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喝一口。不准吞咽。用嘴含著…」他將那杯喝了一口的葡萄酒,看著女孩有些遲疑,卻被恐懼戰勝,順從地喝了一口,含在口中。一滴暗紅的酒液順著她的唇角滾落下來,令人目眩神迷。
霍德華的呼吸變得粗重了幾分。他將雙腿分得更開,示意眼前這位美貌少女走上前來,將口中含著的酒液渡進他的嘴裡。水晶吊燈的光線裁剪出她精緻疏冷的眉眼,順目低垂的眼帘上,覆著一扇長而濃密的睫羽,振翅蝴蝶般微微地翕動。女孩薔薇色的嘴唇愈近,霍德華幾乎能聞到那種淡淡的幽香和葡萄酒液的醇美。她的右手拿著高腳酒杯,像是要保持一點點距離,以維持自己最後的矜持似的,將它抵在他的胸膛……他感到有些恍惚……
等等,恍惚?
一種強烈的危機感擊中了他。霍德華一個激靈,剛想要發力撕下身上的少女,卻感覺胸口一痛,鮮紅滾燙的血液汩汩地流了出來。
那隻高腳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一把帶著血槽的匕首。
霍德華的表情猙獰地扭曲起來。
他立刻想要凝聚目光,刺穿對方的精神:在中低序列的非凡者中,「精神刺穿」很難被克制,在如此近的距離下,它將帶來極其痛苦、難以承受的精神傷害!
可就在同時,那位少女的身影驟然虛化,竟然從他的身體和身後的沙發上穿了過去,爾後回身就是一槍!
學徒·開門!
很久以前阿詩黛拉就發現了,學徒的「開門」要麼能將自己虛化,達到穿牆出入的效果;要麼能夠將牆體虛化,只要保持肢體接觸,就能帶人過門。
那麼,問題來了:「保險柜子」算不算牆?「沙發椅子」算不算牆?「血肉之軀」又算不算牆?
阿詩黛拉經過試驗,相當驚訝地發現,「開門」這個能力看似相當雞肋,實際上卻很可能有許多妙用。因為,學徒的「穿牆開門」針對的是「牆」這一概念,而並不甄別具體的事物——只要阻隔,都叫做「牆」;只要能「開」,都算做「門」!
「目前還只能穿過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厚度不能超過大約兩米,也不能開空氣,讓自己憑空虛化……在成為半神之後,『學徒』途徑的能力很可能會觸及那些並非具體,而是真正概念意義上的『門』!」
雖然這種「虛化」只有短短的一瞬,且並不能免疫精神傷害。但「精神刺穿」是以目光為媒介,又沒有鎖定效果,霍德華的眼睛朝向前方攻擊,自然不可能打得到已經出現在他後方的阿詩黛拉!
「仲裁人」途徑對體質和反應都有相當不錯的加成。霍德華胸口中了一刀,竟然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要害,緊接著向側方一滾,又勉強避開了瞄準他頭部的一槍。
粘稠的血液淌了一地。霍德華心涼地發現,自己的被匕首刺中的地方有些麻痹,且正從驅趕逐漸擴散至四肢。
「不好,有毒…!」他心裡一緊,「必須速戰速決,在毒性發作之前制伏她,逼她交出解藥!」
他擰動左手,就要發動神奇物品的力量,「竊走」這女刺客身影虛化的能力。
就在這時,他驚悚地發現,他一直戴於左掌,從未取下過的手套,此時竟然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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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我說讓你看著辦,又沒說我不會幫你,不是嗎?」腦海里響起阿蒙的笑聲,這位「偷盜者」途徑的天使顯然對二人都皆為震悚呆滯的反應感到極其的快樂。
阿詩黛拉立刻反應過來。她有樣學樣,握著那隻突然出現在了她手裡的手套,凝眸轉動手腕,瞬間偷走了霍德華「精神刺穿」的能力!
——不同於對方難以分辨自己的途徑,她閱讀過母親遺留的筆記,對「仲裁人」途徑的中低序列有相當程度的了解!
沒有猶豫,她眼睛一瞪,兩道雷霆立即從她的眼眸中電射而出,霍德華慘叫一聲,倒在地上,身上水泡翻滾,已然出現了失控的徵兆。
「砰!」阿詩黛拉欺身上前,雙手握槍,毫不猶豫地對準他的後腦扣動了扳機。緊接著又是砰砰兩槍,打穿了他的上半軀幹。
這位擁有不低地位,手染無數血淚的「審訊者」,終於失去了最後的生息。他的瞳孔瞪大,血絲遍布,顯然到死都無法理解方才所發生的一切。
「呼。」阿詩黛拉鬆了口氣,揉了揉被後坐力震傷的手腕,終於有心情開始傾倒垃圾話,「被自己得意的能力刺穿的感覺怎麼樣?我告訴你,不及那些女孩所受苦難的百分之一!」
「他都死了,你說的他又聽不見。」阿蒙托著腮指出。
「無所謂,我自己爽了就行。」阿詩黛拉並不在意。
戰鬥的時候電光火石,腦細胞都用來思考了,根本來不及說話。否則,她很樂意進行一番正義的陳詞,讓這個衣冠禽獸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麼而死的。
「不過,這次還是多謝你了。…當然,要是下次能提前跟我打個招呼就更好了。」她嘆了口氣。如果不是阿蒙出人意料地偷來了對方的神奇物品,今天註定是場苦戰。
如果不是確認這個房間只聯通那位犯罪頭目的房間和暗道,就算槍聲被獄卒和打手們聽到,也不會聯想到是自己的上司的秘密上司遭遇了刺殺,阿詩黛拉甚至不敢輕易開槍。
「雖然我不開槍,等他反應過來也會開槍就是了。」
仲裁人的體質的提升和危機預感的強度略微超乎了她的意料。她自認自己已經做得算是周到:麻痹敵人,沒讓這位前『治安官』察覺到自己的殺意,可沒想到在出其不意,一擊得手的情況下,對方竟然還能有餘力勉強避過她的子彈,從而找到了反擊的空檔!
「照這樣看,他胸膛里夾著把刀子,說不定都還能再撐半小時,真是羨慕啊……唉,他拖得起,我可拖不起。」
「戲法大師」又不是「刺客」,哪裡來的隨身毒藥!那只不過是藉助導體短暫貯存,再緩慢釋放的「電擊魔法」罷了!為的就是嚇他一下,讓他匆忙亮出自己的底牌,自己好早做打算。
「呵呵,這怎麼不算是一种放電電池呢?」她拍了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舉起那隻手套,問道,「您是想要這個?」
這個手套顯然同樣屬於「偷盜者」途徑。她知道有些高位者需要或喜歡補充自己的非凡特性,因而狩獵同序列的非凡者們。
「這?你拿著玩吧。」阿蒙卻道,「這對我來說就像是糕點上的一粒糖霜,有它沒它都一樣。順手拿來不過是出於好玩。你難道不覺得,他那震驚到極點的表情相當有趣麼?」
「…謝謝,光顧著緊張去了,根本沒心情欣賞。」她聳了聳肩,「時間有限,阿蒙先生,您有辦法加速非凡特性的析出嗎?不然我只能丟下它了。」
要是等到那群馬仔發現不對,她的救人計劃又要橫生枝節。
「呵呵,可以。」阿蒙悠悠地笑了笑。
阿詩黛拉沒有任何感覺,但一道流光從她的體內飛出,懸浮於霍德華的屍體前,很快便拉長成一道削瘦的人形。
那是一位黑眼珠黑捲髮的年輕男子,一身古樸的黑色法師袍,頭戴尖頂巫師軟帽。循著她的目光,他抬眸笑了笑,正了正右眼眶上水晶般的單片眼鏡。
「Σ!!」對阿蒙有著深刻心理陰影的阿詩黛拉第一反應是拔腿就跑。
——家人們誰懂啊,這張臉看著就嚇死個人!
阿蒙同樣翻手一握,點點雷霆的亮色便飛入他的手中,幾個呼吸便凝聚成一個淺藍色的六邊形稜柱。
「你竟然沒有趁這個機會逃跑。」他推了推眼鏡,勾起嘴角。
「啊對對對,我終於意識到跟著您有錢賺了,快樂得想死,一點兒也不思念以前的生活——這不,大豐收。全是偷來的,沒花一分錢。」阿詩黛拉面無表情地跑著火車。
這種三歲小孩的伎倆,一位天使有一百種方法把她給抓回來。比如說,阿詩黛拉敢打包票,她的體內現在絕對還藏著一隻這傢伙的分身!
阿蒙似乎對她的白爛話水平頗為欣賞,竟然還一本正經地回她:「殺人越貨的事情,應該叫搶才對。…你還有什麼事嗎?」
「原來您是一位強盜序列的非凡者啊,失敬失敬……呃,我是說,您能夠提供反占卜的手段嗎?我怕教會的人來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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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再次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阿蒙微按帽檐,勾起嘴角,又一次化為了一道流光星屑,消失於阿詩黛拉的視線之中。
她給自己打了打氣,「開門」進入密道,去解救那些被困的女孩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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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為什麼阿蒙在女主的腦海里,女主卻有時能看到他的動作?
A:是基於靈性直覺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