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一語成讖
第649章 一語成讖
轉過天,張雲逸便叫來了薛蟠。
遞給他夏守忠送上的檀木盒子,道:「這藥方已然失傳,夏公公那裡,也只餘下這三粒,你省著點用……」
甄士隱驗藥,自然要把藥掰開揉碎了,方便查驗裡頭的成分,雖沒有用完,可也只餘下兩粒。
盒子雖然是夏守忠裝藥的盒子,裡頭的藥,卻換了甄士隱所配的藥丸。
氣味、模樣與之前的並無差別,但效用卻有所差別。
除了原先的功效以外,還有使人脫力、昏厥的效果,這也是張雲逸要事先與薛姨媽招呼的原因。
要讓萬隆帝引以為戒,必須敲山震虎。
同時,為免皇帝派人打探,還得做戲做全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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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藥若是管夠,張雲逸自然希望薛蟠越快出問題越好,以便於今早通過夏守忠提醒皇帝,也不必叮囑他,省著點用。
而今,卻擔心操之過急,被皇帝看出蛛絲馬跡。
薛蟠不明就裡,聽聞已然絕版,不免唉聲嘆氣。
不過,物以稀為貴,少不得千恩萬謝。
把藥交到薛蟠手中,該做的已經做完了,餘下的也只有靜觀其變了。
原本,張雲逸還有些擔心,薛蟠會不會捨不得用,錯過了提醒皇帝的最佳時機。
沒成想,他連一個月都沒能堅持的住。
這天夜裡,他剛與邢岫煙和林紅玉這對主僕,深入淺出的交流完畢,正欲睡下,便聽外頭嚷嚷道:「逸大爺……我們大爺出事了,太太讓我來請逸大爺和甄先生過去……」
因知道薛蟠用藥,多半會在夜裡,他近來也沒有到處亂竄,倒是讓自家的妾室丫鬟,受益良多。
林紅玉聞言,忍不住抱怨道:「西府沒人了嗎?怎麼什麼事都找我們大爺?」
她和邢岫煙入府較晚,並不清楚薛姨媽的情況,張雲逸雖然近來常留府里,可後宅的一眾丫鬟、侍妾,誰還會嫌分潤的多?
偏偏輪到張雲逸留宿臨水之軒,薛家來請,難免有些不快。
邢岫煙卻倏然坐起,喝斥道:「怎麼這麼多話?還不快隨我伺候大爺更衣!」
她外柔內剛,雖還未擔起管家之責,但處事公道,有禮有節,在自己屋裡,卻已然樹立起了威信。
林紅玉原本也是在替她打抱不平,見邢岫煙都發了話,便不敢多言,連忙一面吩咐外頭,去前院給甄士隱傳話,一面起身隨著邢岫煙,伺候張雲逸穿衣。
對於邢岫煙識大體的處事風格,張雲逸頗為滿意,心下暗道,也該找個機會,讓尤氏放權給她了。
穿好衣服,來到前院,與得到消息的甄士隱匯合。
因還有薛家丫鬟,路上二人並未多談,只詢問了大致情況。
「奴婢也不知道,只知道何三陪著大爺出去,回來時,已經不省人事……」
這本就是預料中的事,見丫鬟也問不出什麼,張雲逸與甄士隱相視一眼,也不再多言。
待來到薛家,只見屋裡已然圍滿了人,薛蟠雙眼緊閉,直挺挺的躺在榻上。
薛姨媽臉色煞白,趴在榻前,看著昏迷中的薛蟠,王夫人在旁寬慰,薛寶釵和薛寶琴雙眸含淚,呆呆的站在一旁。
而薛二太太雖然也如熱鍋的螞蟻,但臉上卻未見多少驚慌。
這也是張雲逸的安排,薛蟠生死不知,薛姨媽不可能只向他求助,戲要演的逼真,少不得大張旗鼓。
雖然張雲逸事前打過招呼,可真的看到兒子不省人事,薛姨媽難免心懷惴惴。
看見張雲逸帶著甄士隱進屋,她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顧不得避嫌,連忙跪行到張雲逸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惶惶不安道:「雲……雲逸,文龍不會出什麼事吧?」
雖說薛家裡發生的事情,未必會傳到外頭,可凡事有個萬一。
若薛姨媽表現的太過反常,難保不會叫人懷疑。
見薛姨媽這副表情,張雲逸反而放心了不少。
張雲逸有些心虛的,瞥了薛寶釵和薛寶琴一眼,見她們並未露出什麼異樣,便拍了拍薛姨媽的手,隱晦道:「姨太太莫慌,有甄先生在,必定會保文龍無虞。」
旁人只當張雲逸是安慰之言,薛姨媽聽了卻放心了不少,轉頭又看向甄士隱。
「勞煩先生,務必要保住文龍……」
甄士隱不等她說完,便擺了擺手道:「這裡人太多,你們先出去吧!」
張雲逸連忙附和道:「是啊!咱們先出去,別打擾了先生診脈。」
甄士隱配藥的時候,自然也留了後手,只是不便讓在場的眾人看見。
張雲逸與眾人一道,來到了偏廳,裝模作樣道:「到底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昏迷了?聽丫鬟說,是何三陪著他出去的,快把他叫來問話!」
薛姨媽知道前因後果,加之何三本是周瑞家的乾兒子,便也沒有把火撒在他的頭上,這會子經張雲逸提醒,才想起來這茬,忙看向了王夫人。
王夫人連忙喝道:「雲逸都這麼說了,還不快去把人拿來!」
那何三被五花大綁押來,頓時哭天搶地道:「小的冤枉啊!逸大爺明鑑,小的只是趕車的,把薛大爺送去錦香院,小的就在外頭候著,什麼都不知道啊!」
他雖口呼冤枉,一對賊眼珠子,卻有意無意的瞄向張雲逸。
張雲逸心中一動,厲聲喝道:「還敢喊冤!文龍去錦香院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怎麼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你陪他去的時候出了事?」
「大爺明鑑,薛大爺去錦香院,十次有八次都是小的陪著……」
張雲逸聽了這話,愈發篤信這小子必定知道薛蟠服藥出了岔子。
按照薛蟠的性格,自己給他找了這絕版的好藥,少不得四處炫耀。
他有心讓皇帝有跡可循,希望通過何三,把薛蟠的昏迷與藥聯繫起來。
只是,這何三明顯是在給自己遮掩,倒叫張雲逸有些哭笑不得。
只得雞蛋裡頭挑骨頭道:「即便如此,你也難逃一個看護不利的罪名,倘若說出個子丑寅卯,大爺還能饒你一命,倘若說不出原因,別怪大爺心狠!」
「小的知罪,小的知罪!小的甘願受罰,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大爺!」
原想著,性命相逼,也要逼何三賣了自己。
沒成想,他卻一口咬定,什麼都不知道。
在場雖然大多不清楚他為何與何三較勁,但也沒人會為一個奴才出頭。
張雲逸正有些騎虎難下,卻見甄士隱走了進來。
「怎麼樣了?」薛姨媽連忙搶步上前。
「夫人放心,薛公子已無性命之憂!」
薛姨媽聞言不禁鬆了口氣。
而甄士隱卻瞥了張雲逸一眼,搖了搖頭,接著道:「薛公子早已外強中乾,如今精氣渙散,雖無性命之憂,卻有……」
他說的晦澀難懂,說人話,就是不育之症。
張雲逸連忙接過話頭道:「莫非是我給他求的藥,反而害了文龍?」
這本是商量好的,只是張雲逸察覺,何三似乎知道什麼,覺得逼他吐露,更容易取信於人,這才臨時改變了策略。
豈料,何三油鹽不進,也只得依計行事了。
跪在地下的何三,聞言明顯愣住了神。
張雲逸猜的不錯,他確實知道,甚至,想的更多,故而,不論張雲逸怎麼問,他都不敢吐露半個字。
不曾想,他千辛萬苦幫忙隱瞞,張雲逸反而交了底。
而一旁的王夫人,臉上的表情頓時精彩了起來。
白首相知猶按劍,朱門先達笑彈冠。
怕人有,笑人無,有這種心理的人,不在少數。
自家兒子賈寶玉,走了彎路,王夫人每每想起,痛心疾首的同時,也不免眼紅旁人。
尤其,對自家這個妹妹,更是如此。
聽到薛蟠傷了身體,得了不育之症,心下竟然舒服了許多。
且這藥還是出自張雲逸之手,叫她心裡愈發有些看熱鬧的心態。
原以為,薛姨媽即便不與張雲逸鬧掰,至少也要鬧些情緒,不料,卻沒在她的臉上看到期待的表情。
正有些疑惑,卻聽甄士隱搖了搖頭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虎狼之藥,又非毒藥,哪有一粒下去,便絕後的道理?」
這也是事先安排好的。
不過,張雲逸卻並未借坡下驢,而是一臉懊惱道:「話雖如此,可我畢竟脫不開干係,叫我於心何安?先生可有恢復的法子?」
甄士隱面龐抽搐了一下,搖了搖頭,嘆道:「若是早一兩年,我或許還有辦法,如今只怕機會渺茫……」
「什麼!?」薛姨媽和張雲逸,不約而同驚呼出聲。
按照原來的劇本,甄士隱順勢提出一個恢復的法子,一來可以起到嚇唬、約束薛蟠的作用,二來也避免以後留下尾巴。
甄士隱也聽出了二人的疑惑,忙隱晦道:「我說的斷無虛假,至少我是無能為力,姨太太倘若不信,大可多請些名醫診斷。」
聽了這話,不但王夫人臉上的表情精彩起來,就連一旁的薛二太太,也同樣露出了異樣的神色。
張雲逸卻不禁愕然,當日,他為了讓薛姨媽配合,還曾經拿薛蟠屋裡人不少,卻沒有動靜說事。
沒想到,竟然一語成讖。
他不好意思的看向薛姨媽,卻見她面如死灰,身子一軟。
張雲逸眼疾手快,連忙抓住她的胳膊,這才沒讓她腦袋著地。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