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時候不早了
周三,又是周三。連著兩次出事都是在周三,杜坤擇已經開始厭惡這個日子,從早自習開始就陰沉著臉,除了偶爾和邵思怡聊上幾句,大部分時間都是低著頭,在本子上亂畫。
一大早,老畢神奇的將秦瑤調到了前排,變成了林江楓的同桌。這倒是激起了杜坤擇的興趣。從開學開始,這個與眾不同的班主任就總會做出不合常理的事情。杜坤擇和邵思怡無故請假他沒問過原因,秦瑤被魅狐蠱惑的時候讓她和孔晨陽坐在一起,而如今蠱惑消散,和林江楓眉來眼去,他又合時宜的把這個大小姐調了上來,讓四個人整整齊齊的坐在一起。
「畢夏……」這個名字深深烙印在杜坤擇的腦海里,可叫張乾辰去查了一上午,也只得出一個結論:省級優秀教師。
難道高手的教育方式註定與眾不同?
張乾辰並沒表示什麼,邵思怡聽了杜坤擇的疑惑也只是皺了皺眉,沒什麼看法。至於身後的兩個人,暫時沒時間思考其他的事情,而是忙著傳紙條,深入了解彼此。
「張乾辰,你一定知道什麼!」杜坤擇趁著課間趴在桌子上,鑽入氣海里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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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知道。你也想知道?」張乾辰還在修煉,現在他頭上的蓮花已經完全變成了金色,開始不斷散發出波紋狀的光暈。
「廢話,總讓我猜,很累的好吧。」杜坤擇也將三花聚頂幻化出來,蓮花的花心也已經鍍上了一層金紗,而另外一個蓮花梗上也有了一個粉嫩的花苞。
「坤哥,如果我並不存在,你的人生不還是要一步一步走完。不能因為我的出現,就去改變你本身的人生軌跡吧。」張乾辰說著,氣海中聚起一個石桌,杜坤擇坐了過去,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可你的出現,已經改變我的人生了。」
「非也,你我相遇,是命中注定,生來如此。我尋找自己散落人間的半個命格,難道還不是註定的事情嗎?」
「算了……我說不過你。你要是能告訴我什麼,而且你願意說,就和我講一講吧,要是不願意,我就回去上課了。」
「好,那我告訴你。」
張乾辰押了一碗茶,表情逐漸嚴肅。
「燃燈道人的長明燈已經被燭龍、五雲老祖、碧須韓靛的念意熄滅,燈油受到侵蝕,預計還能挺個一年半載。而以我來看,劫難從博福寺佛頭大赦現世就已經開始。天下各路妖魔、邪修、有企圖的組織、散修,都在企圖你我和魏塵風手中的諸仙符令,而你我本是一人,我手中的扳指也必將履行它本有的用途!」
張乾辰越說越激動,眼神中帶出幾分殺意。
「可是現在,你連三花聚頂都沒有修煉完整,連一個金鐃都能將你困住,連三尾魅狐都需要依靠上仙救你!你覺得,你很強嗎?」
張乾辰咔嚓一聲捏碎了茶碗。
「你在也就是個地仙的水平,不用說日後你還會遇見各路妖魔,難道每一次都要別人出手?難道你就那麼確定總會有人庇護你?遠的不說,現在魅狐被雲中子收走,你若不精進修為,用不上半年,你連秦瑤都不如!在各路妖魔眼中,你就是個廢物!」
「而你!現在!還有閒心來逼問我知道什麼!我若是告訴你,十路妖魔已經在趕來曹滄,趕來殺你的路上,難道你還要用金鐃把自己關住,像個縮頭烏龜一樣躲起來嗎?」
張乾辰說完,一擺手,將杜坤擇趕出了氣海。
伴著課間操的響起,杜坤擇一個機靈坐了起來,身邊是滿臉擔憂的邵思怡。
杜坤擇回想著剛剛張乾辰的話,不自覺地有些哽咽。
「坤擇,你沒事吧……」邵思怡湊了上來,將滿臉陰雲的杜坤擇摟在懷裡。
溫暖的懷抱,不知道還會持續多久。
愛人的眼神,不知道還會凝視多久。
脆弱的生命,不知道還會燃燒多久。
杜坤擇一把摟住邵思怡,在她懷裡放聲痛哭起來。
邵思怡不明所以,卻安靜的坐著,白皙的手指,撫摸著杜坤擇顫抖的身子。
一整個下午,杜坤擇都處於迷離之中,有時甚至要邵思怡喊他好幾聲才反應過來。就連下課也只是坐在座位上發呆,在草稿紙上不斷寫著些神仙妖怪的名字。
終於熬到了晚自習,老畢一如既往的提前下班,只留下一群學生享受片刻的自由。看著心不在焉的杜坤擇,邵思怡貼著他的胳膊趴在桌子上,吹了吹劉海,抬起大眼睛看著他,努了努嘴。
「喂,你是不是前幾天,忙的暈頭了?」
「歪!和你說話呢!」
「哦哦哦……」杜坤擇反應過來,揉了揉布滿血絲的眼睛。
「今天一整天了,你到底怎麼了。」
「我不知道。」杜坤擇垂下眼眸,嘆了口氣。
「你說嘛。」邵思怡纏著他的胳膊。
「我想死,如果我死了,這一切就都和我沒關係了。我死了,爭端不會因我而起,死了就沒有痛苦;死了就不會再無休止的思考,最後連思考的意義都不知道是什麼。如果我死了,一切照樣發生,或許會有人頂替我的位置,但那已經和我沒有關係。對不起,我可能是個懦夫,只會逃避。可是比起不斷努力還要被人踩在腳下,恐怕日後只會有兩種結果:我沒法立於不敗之地,那我將被徹底泯滅;我立於不敗之地,那我將瘋狂的報復,成為新的惡人。」
杜坤擇說著,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邵思怡和耐心的聽完,而後伸過手來幫他擦去淚痕,並沒說話。只是拉過筆記本,輕柔的問道:「一整天了,你心不在焉的,課一定沒聽吧。先別想這些了,我來給你補補課。」
杜坤擇歪頭看去,血色的殘陽打在邵思怡的臉上,讓她的笑容又甜美了幾分。
邵思怡將筆記本推了過去,上面有兩行字。
「他們想把你活埋,然後嘲笑你的無能。可他們忘了,你是一顆種子。」
「忠於你,衷於你,終於你。」
杜坤擇捏著筆記本的一角,手不斷地顫抖。而後同樣寫下了另兩句話。
「自我的博弈,看來遠比外在恐怖,且無藥可救。」
「享受當下吧,路很長,我看得到的將來,還有你的身影。」
殘陽勾動天際的薄雲,帶走疲憊的脊椎;帶走悶熱的風;帶走博福寺的祈願;帶走被吹滅的灶灰;帶走撲火的飛蛾;帶走年少無知的夢;帶走最後一縷光明。
後門窗口,一個肥碩的身軀擠在那裡,眼鏡片上面是兩隻白眼仁多,黑眼仁少的賊目瞟進了教室。胖大卻矮小的身軀,像一條蠕蟲一般,仿佛能在玻璃上留下骯髒的黏液。上下不齊的牙齒如同挨過氣閘的衝壓,三根衝上,扎到門板上,兩根朝下,引得嘴唇無法合攏。一身黑衣,肚臍的扣子崩開一個,露出幾點胸毛,色迷迷的雙眼,在教室里來回徘徊,仿佛每個學生無論男女都是他吹燈後的玩物。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前排兩隊情侶身上,頓時如同上了發條一般,快步走了過去。
「來來來!你們四個!給我出來!」
杜坤擇和林江楓一齊抬頭,而後皆是一翻白眼。
「媽的,又是這個遭瘟的張鑫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