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忠孝之論
第192章 忠孝之論
不過一會兒,小道前方傳來密集的腳步聲,然後,眾人循聲而望。
陸乘風依舊是副文士裝扮,面容枯瘦,坐於輪椅之上,在兒子陸冠英的推扶下,向這兒行來。
左邊梅超風一身黑衣,秀髮披散,容色慘白;右邊梁子翁身背竹簍,畏畏縮縮地打量著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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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陸乘風目光逡巡過來,落在黃老邪身上時,他面上的笑容瞬間滯住。
下一刻,竟忘了自己腿上殘廢,顫抖著突然站了起來。
不站不要緊,這一站,才知自己下肢無力,直接栽在了地上。
「爹!爹!您沒事吧?」陸冠英見狀慌忙過去攙扶。
「師,師傅!!!」
陸乘風一把推開兒子,不禁嗚咽出聲,淚眼婆娑的向黃老邪扒去。
身旁的梅超風一聽,面色巨變,又驚又懼,下意識就想逃跑。
可剛剛邁出腳,就想起那人當年關愛陪伴,手把手地教她琴棋書畫,便忍不住直接跪在地上,嗚咽道:「師傅!!」
什麼情況?
瞧見此景,幾人當中除了牛頂天不動聲色的瞧著,紛紛一臉驚異看向黃老邪。
黃姑娘美眸一亮,伸過腦袋小聲問道:「爹爹,這是陸師兄和梅師姐?」
那夜她偷偷藏在歸雲莊的房頂上面,正好背對陸乘風,沒有瞧清他的臉面。
而梅超風當時披頭散髮,加之夜色昏暗,不像此刻這般看得清楚。
黃老邪卻未理他寶貝女兒,沉著臉走上前。
看了陸乘風一眼,目光落在梅超風身上,哼道:「你還有臉叫我師父?」
聽到聲音,梅超風再也忍耐不住,爬過去抱住黃老邪的兩腿,哭道:「師父,超風知錯了,你答應我一聲,一掌把我打死吧。」
「只要能再聽到你答應一聲,我立刻死了也開心得很。師父,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師母,師父,師父……」
哭著哭著,便伸手上去,抓住了黃老邪的右手,輕輕搖晃。
當年她是少女之時,時常這般向師父撒嬌求懇,往往必會應允。
霎時間,
黃老邪心裡一陣觸動。
想想自己這些年早就沒了怒氣,他不禁嘆了口氣,道:「都起來吧。」
梅超風大喜,不停地往地上磕頭,那邊的陸乘風淚眼縱橫,也一個勁的往地上猛磕,看得牛頂天眼皮一陣的狂跳。
若是沒有黃姑娘,這兩個傢伙將來反不反,還不是老泰山一句話的事?
目光落在身後的陸冠英身上,牛頂天心中一動,眼眸微微閃爍了下。
還是年輕人靠譜,有血性,可塑性強,看來回頭還得好好操練這小子。
卻說正磕著頭的梅超風突然想到了什麼,她痴痴一笑,從懷中掏出一本書冊,雙手呈上,說道:
「師父,這本書我一直帶在身邊,我眼睛瞎了,再也瞧不見了,一心是要繳還給師父的。」
黃老邪伸手接過,盯著封面上的幾個字有些出神。
整本經文,包括封面文字,全是他那愛妻親筆書寫。
當初若非自己鬼迷心竅,又何以造成夫妻二人天人永隔。
黃老邪收起經書,緩緩嘆道:「這部《九陰真經》,害苦的人當真不少。這下卷裡面所記的武功,是用來給人破解的。你和玄風不知,當真練了起來,可吃了大苦,就算練成了,也會被後面的武功一一破解。」
「其間道理只要研讀上卷,便可領悟。你們練的什么九陰白骨爪、摧心掌、橫練功夫、白蟒鞭,歸根結底,其實完全無用。倘若有用,當初玄風又怎會給個小孩殺死。」
頓了頓後,黃老邪凝眸看向弟子那雙緊閉的瞎眼,沉吟道:「往後你便留在陸師弟莊上吧,不要再行走江湖了。你眼睛壞了,出去只有給人欺侮的份。」
梅超風聽出師父言語當中頗有關懷眷顧之意,忍不住就想大哭,可最終卻咬了咬嘴唇,囁嚅著沒有回話。
「怎麼?老夫的話你又不想聽了?」黃老邪面色微沉,語氣已經轉冷。
牛頂天見狀頓感不妙,忙接過話頭兒,笑道:「梅師姐先前說要入我日月神教,既然伯父不允,那便就此作罷。」
他先前並未想過會和黃老邪有如此深的糾纏,說到底,當年陸乘風與梅超風都是懾於自己威逼,才會屈身相投。
梅超風聽得聲音,臉上怔了怔,朝黃老邪磕頭道:「師傅的話超風不敢不聽,先前這人讓我以後為他做事,說會傳我九陰真經,治好我的眼睛,讓我隨陸師弟一同前來九宮山尋他。」
梅超風也是心思剔透,聽出牛頂天稱呼後,那個「逼」字終究沒有說出口。
不然,按她師傅脾氣,今天指定是要多出一番爭鬥。
黃老邪眼眸閃爍,目光落在牛頂天的臉上,正要說些什麼,黃姑娘撅嘴道:
「爹爹!你想幹嘛?」
黃老邪面色一滯,眼角跳了下,沉著臉道:「扶你師姐起來。」
隨後看向陸乘風,面色緩了緩,說道:「都起來吧,超風、乘風,你們兩個,老夫今天重新收你們入門。」
黃姑娘吐了吐舌頭,過去將梅超風扶起,陸冠英也將父親扶起。
兩人重新拜了三拜,大喜之餘,不禁嗚咽出聲。
一燈見狀,笑呵呵的合十道:「恭喜藥兄喜得佳徒。」
牛頂天眼眸閃爍,也笑呵呵的拱了拱手:「恭喜伯父再收佳徒。」
黃老邪嘆了口氣,也未說些什麼,目光落在陸乘風的身上,溫聲道:「乘風,你很好,快起來吧。當年是我性子太急,錯怪了你。」
聞得此言,陸乘風哽咽說道:「都是弟子當年愚笨,觸犯了師父。您老人家這些年可好?」
「總算還沒給人氣死。」黃老邪嘆道
黃姑娘嬉皮笑臉地湊上前,笑嘻嘻道:「爹爹,你不是說我吧?」
「你也有份。」黃老邪斜去一眼,輕輕哼了一聲。
黃姑娘伸了伸舌頭,兩步躍到牛頂天身旁,再次親昵的挽起了胳膊。
陸乘風眼眸陡然一亮。
正要開口寒暄一聲時,黃老邪指了指陸冠英,問道:「他是你兒子?」
「是。」陸乘風回道。
「孫兒叩見師祖。」
不待父親吩咐,陸冠英連忙上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黃老邪卻未俯身相扶,忽的左手往他後心一提,右掌向他肩頭拍去。
陸乘風大驚,慌忙叫道:「師傅,弟子只這一個兒了!」
黃老邪這一掌勁道不小,陸冠英肩頭受擊後站立不穩,連退七八步,再是仰天一跤跌倒,但沒受絲毫損傷,怔怔地站起了身來。
黃老邪面色稍緩,看向陸乘風道:「你很好,沒把功夫傳他。這孩子是仙霞派門下?」
陸乘風舒了口氣,這才知道師父是在試他兒子武功路數,連忙回道:
「弟子不敢違背師門規矩,不得恩師允准,決計不敢將恩師功夫傳人,冠英正是拜在仙霞派枯木大師門下。」
黃老邪冷笑一聲,道:「枯木這點微末功夫,也稱什麼大師?你所學勝他百倍,打從明天起,你自己傳兒子功夫吧。仙霞派的武功,給咱們提鞋子也不配。」
陸乘風大喜,正要吩咐兒子謝恩,卻似想起什麼,朝黃老邪拜了一拜,忐忑道:「請師傅恕罪,未經您老人家准許,弟子已讓冠英拜入日月神教。」
黃老邪聞言眉頭挑了挑,看了牛頂天一眼,突然變得沉默。
良久後,目光落在黃姑娘身上,嘆道:「都是自家人,入了就入了吧。不過既然入了別教,就要嚴以克己,不可污了桃花島的臉面。」
這話一出,黃姑娘頓時笑靨如花,縱體入懷,抱住他的脖子,開心說道:「爹爹,以後蓉兒永遠乖啦,到死都聽你的話。」
「孫兒謝師祖成全。」陸冠英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見女兒撒嬌服軟,黃老邪心情大好,冷峻的臉上少有的露出了笑意,笑道:「快起來吧。」
陸冠英起身過後,眾人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鶴髮童顏的梁子翁身上。
梁子翁心中一凜,慌忙解下竹樓,放於地上,拱手賠笑道:「敢問哪,哪一位是石尊者?」
牛頂天面色淡淡的走上前,並未回答。剛才梅超風已經點破,這老小子還跟他揣著明白裝糊塗。
在梁子翁那惴惴不安的目光之中,牛頂天掀開竹簍上的灰布,就見裡面蜷著一條渾身赤紅的大蟒蛇。
奇異之處在於頭骨已經微微有了凸起,有種是似而非的化蛟之相,和蛇谷之中的菩斯曲蛇外形頗為相似。
牛頂天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以後留在山上為本教主養蛇,培育靈種。養好了,神功秘籍應有盡有,出去江湖,可以橫著走。養不好,自個兒去見沙通天。」
說著,朝遠處侍衛招了招手,道:「帶下去好好安頓,不得怠慢了。」
梁子翁一想沙通天的慘狀,瞬間一個激靈,慌忙抱拳道:「屬下曉得。」
梁子翁離開後,陸乘風瞧了恩師黃老邪一眼,朝牛頂天拱了拱手,正色道:
「好叫牛師弟知道,太湖水盜自前年六月完成改造、擴員,歷經一年多訓練,如今已有戰船五十艘,兵員九千餘人。」
「朝廷今年派兵圍剿幾次,不過按照貴教意思,並未正面相對,而是避其鋒芒,藏兵於湖。最後圍剿官兵只能不了了之。」
牛頂天聞言劍眉微挑,訝異看向焚天,焚天朝其輕輕頷首。
先前派人前去太湖整訓練兵,收編太湖水盜,是幾位心腹負責,時常匯報於陳瑾兒。
後來焚天成為神教副教主,大多情況也會匯報於她。
但牛頂天著實沒有想到,短短一年多的時間,手下之人竟會搞出近萬水軍。
不止是他訝異,一燈與黃老邪相視一眼,驚訝之餘便是恍然。
太湖水盜若是小打小鬧,朝廷自然不會放在眼裡。可太湖北抵長江,南濱錢塘,轉道南下,幾步便可直達臨安。
你在人家門戶之旁藏了近萬大軍,難怪會被殺到家門口。只要殺了你這瓢把子,些許頑疾之癬,自然藥到病除。
牛頂天一瞧兩人神色,稍稍思索,心中也有些明了。
沉吟片刻,他扭頭看向焚天,也不顧忌尚有旁人,說道:「既然做了,索性放開了手。」
「傳令下面兄弟,不必拘泥太湖、太行一處。南北兩地,山湖之處,只要位置合適,都可分散出去招募志士,編練成伍。」
「往後每半年挑出一批骨幹返回九宮山,接受傳功集訓,確保絕對忠誠。等到風起之時,大夥必須能起燎原之勢!」
「你真要起事不成?」話音方落,黃老邪凝眸而望,微微蹙起了濃眉。
牛頂天搖了搖頭,眼中神光莫名,淡聲道:「我這人沒得安全感。武功再高,並非所有人都會知曉,畏懼。萬一遇見哪個皇帝不開眼,如今拖家帶口的,有時難免鞭長莫及。」
「笑而有威,力莫大焉,旁人懼之,不敢犯也。眼下只為自立、自保,只要趙擴小兒不來惹我,他做他的皇帝。等到時機成熟,我干我的北伐。」
黃老邪動了動嘴唇,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可最終卻未說出口來。
牛頂天知道自己的行為似乎正在突破這位老泰山心中底線。
說好的據守襄陽,抗擊金人,結果成了奪取荊湖重鎮。如今,更要聚嘯各處山湖,明目張胆招募志士。
還說不會造反?
牛頂天笑了笑,問道:「伯父可還記得當初離開桃花島前,你曾說過平生最敬忠臣孝子,忠孝大節所在,並非禮法?」
黃老邪沉默著點了點頭。
牛頂天容色微頓,說道:「晚輩當年讀書治學,也是熟讀孔孟之道的,深知忠孝之義便是當今禮法所在。既然伯父認為忠孝乃是大節,又何以藐視禮法,當年何以喊出造反殺皇帝的口號來?」
「想來您所理解的忠孝,並非當今禮法下的忠孝。既然如此,那這「忠」字,就是忠於民族,忠於華夏,而非忠於一個破爛腐朽的朝廷。所以,只要漢人當政,您又何必糾結晚輩反不反他趙宋皇家呢。」
詭辯!
黃老邪何等機敏,此話一出,自然聽出這小子是在跟他強換概念。
可這細細一品,又覺得似乎挺有道理,心裡也不像先前那般糾結了。
這時,內院裡的護衛牛倩兒行至眾人身旁,朝牛頂天抱拳道:「教主,夫人備了幾套禮服,喊您過去試試大小。」
牛頂天點了點頭,目光落在梅超風的身上,沉吟道:「當初誇下海口醫好梅師姐的眼睛,自然不會食言。一會伯父可帶她前去嚴神醫那裡瞧瞧,若是不行,我再想想法子。」
既然最後剩的小半瓶靈泉水已經送予嚴防禦,他也不好再去開口索要。
就看那位老岳父在這位老岳父的面前舍不捨得半滴靈泉水了。
說罷,牛頂天又吩咐侍衛安頓好陸乘風父子,朝幾人拱了拱手,隨牛倩兒去了內院。
PS:少林寺部分十幾章重寫的,後續章節說實話不滿意,從去金國開始往後,下個月會一邊更新一變精修。(下章被審核修改刪減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