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他是我爹?
果然還是拍桌子了。
看著二樓賓客紛紛投來的異樣目光,牛頂天不禁蹙起了眉頭。
沉吟一番後,牛頂天還是打算先耐下心來與楊鐵心好好溝通溝通。
由別的男人出面,拿出自己夫妻二人的和離文書,還尼瑪要求籤字?
不管夫妻感情存在與否,這種事情,換成哪一個男人不會深感奇恥大辱?
王八孫子才沒反應呢!
所以,楊鐵心如此忿怒,牛頂天表示理解,哪怕湯汁差點都濺他臉上了,他也不見有絲毫火氣。
不過溝通歸溝通,卻不能讓外人在這瞧了熱鬧。
於是,也不管楊鐵心那直欲噬人的目光,牛頂天朝不遠處的小二哥招了招手。
那小二見狀,偷偷瞄了一眼楊鐵心後,連忙小跑了過來。
「公子有何吩咐?」
「清場。」
牛頂天淡淡說道。
隨後直接從懷裡摸出一顆金錠子,朝小二哥丟了過去。
「清場?」
小二哥愣了愣。
看著手裡從業十幾年也未摸過的金元寶,他下意識就想張嘴咬兩口。
反應過來後,見牛頂天臉上似有些不悅,忙賠笑道:「這事還得掌柜的拿主意,爺您先稍等!」
說完,便一溜煙跑下了樓。
「爹爹,您先坐下,。」
小二離開後,穆念慈從懷裡掏出一張手帕擦了擦楊鐵心身上的湯汁,擦完後想要拉其坐下,卻怎麼也拉不動。
就在她不知如何勸慰時,樓下的掌柜已經點頭哈腰走了過來。
「爺,您請見諒,實在是酒閣子裡還有貴客,小店是真得罪不起。」
一番賠笑過後,掌柜的把手裡的金錠子還回了桌上,眼中很是不舍。
但他剛剛收回雙手,只聽「哐當」一聲,牛頂天已經往桌上甩出了一物。
「哪個說你得罪不起,就先讓他瞧瞧這個再說,就說以後你這小店我罩了。」
牛頂天知道能讓這種中檔客棧捨棄一錠金子的,多半是官府里的人。
但顯貴的人物基本上不會來這種地方,太掉檔次。
所以,經常光顧這裡而又讓店家不敢得罪的,也只有那些喜歡吃拿卡要的普通官差。
自古以來,凡是規規矩矩做生意的,沒有人會怕講規矩的官家人。
真正讓他們避如蛇蠍不敢得罪的,只有那些不講規矩的,哪怕對方不入品,不入流。
事實也如牛頂天所想那般,掌柜的拿了牌子後,幾間酒閣子裡的人瞧也不敢瞧這兒一眼,便溜出了客棧。
不足半刻鐘後,
原本喧鬧嘈雜的客棧陡然靜了下來,怒極的楊鐵心在穆念慈的極力拉扯下,也坐了下來。
楊鐵心兩眼怔怔地盯著桌子上已被他攥成一團的和離書,一言不發。
打不過就是打不過,即使吼得再憤怒又能如何?
冷靜下來後,楊鐵心再次感到了深深的無力感,就如十幾年前那般。
剛才見牛頂天砸出牌子,他才終於想起來,這人不是早間在山道上遇到的那位領著軍隊的少年還能是誰?
「我叫牛頂天,也是牛家村人,想來你該是知道我的。」
端起酒壺給三人杯中斟滿酒後,牛頂天看著楊鐵心淡淡說道。
只要楊鐵心不吵不鬧,能聽他說話,總歸是好的開頭。
「牛頂天?」
楊鐵心聽後,不禁低喃一聲,顯然,這對他來說,是個熟悉的名字。
下一刻,似乎想到了什麼,他怔怔的目光看向了牛頂天:「你是……牛家村的牛蛋兒?」
「是牛頂天!」
牛頂天面無表情地說道。
誰特麼再敢在他面前跟他提這名字,非得剁了他丫的!
不管是牛蛋兒還是牛頂天,此刻,對於對楊鐵心來說已不重要。
在確定了牛頂天的身份後,楊鐵心不禁再次憤怒了起來,他有種忽被熟人背叛的憋屈感,忍不住攥著拳頭怒喝道:
「為什麼?她是你師姐!她比你大了八歲!她爹爹教你的啟蒙!你是個讀書人!你怎敢幹出這種事!」
說著說著,楊鐵心目光如火,竟忍不住掄起碩大的拳頭,就要朝牛頂天那白嫩嫩的臉面砸去。
這臉皮他越看越覺憋屈!
「爹爹你快住手!」
一旁的穆念慈見此,一聲驚呼,忙起身死死地抱住了楊鐵心。
剛才聽了半天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來,但穆念慈聽出了兩人是故人。
這一拳若是打下去,是個人都不會不還手,到時候她爹爹能不能活命還得很兩說。
最終,
許是還有一些理智,也許是穆念慈的阻攔起了作用,楊鐵心的拳頭還是沒有砸下去,在牛頂天面前不足兩寸處停了下來。
自始至終,
牛頂天一眼未眨。
心道若真打在臉上,這事倒也好解決,只可惜還差了三點三厘米。
但這麼個大拳頭擋在面前,他眼神也有些不適。
見楊鐵心的拳頭沒再向前的意思,牛頂天主動往邊挪了挪,又朝穆念慈笑了笑後,看著楊鐵心心平氣和地說道:
「說到底,師姐是你自己親手丟下的,被人擄走後是我親手救回的。」
「先生臨終親口前把師姐託付給了我,也有書信為證,萬事我作她主。況且按大宋律,夫失蹤三年,妻可改嫁,我有什麼事不能幹?」
「你……」楊鐵心臉上氣急。
不禁伸出一指,恨恨地指著牛頂天,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是頭一回見過如此理直氣壯不要臉皮的!但細想後又無可反駁。
心裡當真是憋屈到了極致!
牛頂天見狀,在楊鐵心的怒視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說道:
「不管誰對誰錯,你在得知師姐消息後到現在只在跟我發火,一句也未關心過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發生了什麼,遭過什麼罪。」
「你仔細問問你自己,她在你心裡真的如你表現的這般重要?還是只是因為你的男子氣概?」
說到此處,牛頂天頓了一頓,看了穆念慈一眼後,盯著已然呆愣的楊鐵心,又深深補刀,無情說道:
「先前的問題你哪怕是回答乾脆一些,我也會對你有些愧疚。如今看來,你一點也不配。」
「其實當年師姐本不會被人擄去的,這點你比誰都清楚,其中細節我也懶得細說。」
「但我還想問一問你,為何明知牛家村慘案是丘處機引去的,這麼多年沒去尋他幫忙找人?」
「你在顧慮什麼?是你那點可憐的男人自尊心嗎?為了那玩意你自己騙自己?蒙著臉一副很辛苦的樣子找了十幾年?」
「若是沒有我,師姐到現在還會在金人的地盤忍辱負重!你那兒子會認賊作父,會一天到晚把別的男人當爹喊!你……」
「砰!」
「夠了!」
就在牛頂天還想繼續輸出時,對面的穆念慈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瞪著美目怒斥道:
「你這人莫要欺人太甚!搶了我乾娘且不說!我爹爹豈能容你如此羞辱!」
我在羞辱?
我說的不是事實?
牛頂天轉頭看向了穆念慈。
見小姑娘一副同仇敵愾的憤怒樣子,牛頂天突然伸手抹了抹臉,像這臉上是被濺了什麼東西一般。
穆念慈氣勢猛的一弱。
立馬紅了臉轉過了頭。
「惜弱現在在哪?我想見見她,還有我兒子。」
楊鐵心突然開口說道。
聲音很是沙啞,眼眸里的顏色也多了一些死灰。
被人當場這般羞辱,可他卻一點也反駁不了,因為牛頂天的每一個問題都讓他難以直視內心。
這種感覺比殺他還要難受!
「見面可以,但不是現在,」
想了想後,牛頂天沉吟說道:「我可以先安排楊康過來見你,但他認不認你我也不敢保證。」
聞言,楊鐵心一臉麻木地點了點頭。
隨後,他突然端起面前的酒水猛的一口灌入了腹中,沉默了一會兒後,沙啞道:
「能給我說說他們的事嗎?還有郭家嫂嫂。」
「你既能尋到惜弱母子,想來郭家嫂嫂的消息對你來說也不難。」
「可以。」牛頂天輕輕頷首。
對於這點小小的要求,還是必須得滿足的,只要不是找他要人,其它什麼事情都好說。
於是便把當初如何救出包師姐,如何遇見到李萍母子,以及傳授楊康郭靖武功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不過當他說到李萍母子在大漠安穩生活時,楊鐵心一沒忍住竟失聲痛哭了起來,就差喊上一聲愧對大哥之類的話了。
牛頂天見狀,心裡也是一陣感慨,這也許就是自己和楊鐵心的區別。
義之所在,自己一樣可以為了兄弟共同赴難,但絕不會為此不管不顧地去把自己在意的人置於危險之中。
拿起酒壺給楊鐵心的杯里又斟滿了酒後,牛頂天淡淡說道:
「一切因果始於丘處機,謀在完顏洪烈,行在段天德。有這時間作女兒狀,不如先想想怎麼親手報了仇。」
「丘處機這次會死在九宮山上,你不必多管,完顏洪烈是金國王爺,憑你的本事也殺不了,你若是有意,那最弱的段天德就留給你了。」
聞言,楊鐵心突然抬起了頭。
那布滿皺紋的臉龐看向牛頂天時,紅通通的眼眸里有些迷茫與不解,忍不住沙啞著道:
「殺兄之仇不共戴天,可……此事與丘道長又有何干?」
說完後,楊鐵心仍是一臉不解地看著牛頂天,連剛才的傷心勁兒似乎也沒了。
丘處機何干?
聽了這話,牛頂天直接愣了愣,你問我這事與丘處機何干?
又見楊鐵心臉上無比認真,不似作假。不知怎的,牛頂天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惱火。
緩緩端起酒杯,「滋」的一聲抿了口酒後,牛頂天平靜道:
「你覺得丘處機給牛家村引去災禍沒有錯?」
見楊鐵心怔怔的並未回答,牛頂天沉默了會,又平靜道:
「禍端是他引去的,他見師姐流落金國,不想著接回大宋尋你下落,反而成了金國王府座上賓。」
「如此……」
「你還覺得他沒錯?」
「還覺得他不該殺?」
說罷,牛頂天一臉平靜地盯著楊鐵心,漸漸地,客棧里的氣息開始變得壓抑。
楊鐵心見狀,頹廢的臉上一陣猶豫,但猶豫了半天仍不見回答。
下一刻,
「去你麻比的名將之後!」
只聽一聲怒罵,在兩道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原本一臉平靜的牛頂天突然暴起,拿起面前的酒杯直接朝楊鐵心的腦袋砸了過去!
酒杯粉碎,猩紅的鮮血瞬間自楊鐵心額頭滲出。
「呸!」
「盡他娘的給祖宗丟臉!」
又怒罵一聲後,牛頂天頭也不回地走下了樓。
「爹爹!」
反應過來的穆念慈,瞬間花容失色,一邊慌亂地捂著傷口,一邊壓著哭腔朝樓下怒喊:
「混蛋!你站住!」
「站住!!」
但不管穆念慈如何怒喊,牛頂天的腳步聲也不見有絲毫停頓。
直至快要消失之時,樓下忽傳來他平淡的聲音:
「客棧已經包下,愛住不住,想見你兒子就老實在這等著……」
聞言,穆念慈淚眼婆娑地就想追將下去。
可又見爹爹額頭傷口血流不止,只能咬牙切齒地找起了包袱里的金瘡藥。
半個時辰後。
「他是我爹?」
楊康瞪大了眼睛看著牛頂天,滿臉的難以置信。
身邊這人一臉皺紋,脊背微駝,頭上還裹著個紗布袋,連頭髮都灰白了不少,你確定不是我爺爺?
楊康有些懷疑人生。
倒是一邊的小娘們長得還挺帶勁,楊康不禁多瞄了兩眼。
一旁的牛頂天直接抬手給了他腦殼子一巴掌,看著楊鐵心淡淡道:
「這邊的才是你爹,認不認他你自己拿主意,我不干涉,不過師叔還是建議你認,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
說完便轉身走下了樓。
穆念慈見狀,只能收回恨恨的目光,瞧了眼楊康後,她朝楊鐵心小聲說道:
「爹爹,你們倆說會話,女兒先下去買點東西。」
說完,也下了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