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7章 開門紅
草原上。
大年初一一早,將士們還在準備當天的交戰。
大雪已經過去了四五天,但到處仍舊是冰天雪地,將士們行軍也會很困難,不過將士的保暖做得還是不錯的。
「報……前方有夜不收報,發現有韃靼人的營地。」
當消息報過來,唐寅心情似乎是稍微激動了一下。
最近這些日子,這種匯報可說是絡繹不絕,大雪之後,似乎隨便走幾步路,就能發現韃靼人的蹤跡,然後就可以與之交戰,且這種交戰是韃靼人所無法防備的。
連唐寅都覺得,只要能熬過那一場風雪天,剩下就是各種撿漏,自己可以帶兵在草原上橫行。
「太好了。」張銳聽到這消息,也顯得很振奮。
唐寅道:「小公爺,這次就派你領兵去,若是能拿下,就只能打,若是打不下來,就等後續兵馬到。給你三百人馬,夠了嗎?」
一旁的徐經聽了,登時皺眉。
打一場仗,就給三百人?
你打發叫化子呢?
可張銳則顯得很有精氣神道:「末將領命。」
隨即張銳便點了三百兵馬,馬匹用專門的防滑的鐵鏈綁著,將士們暫時也不能騎馬,就只能先牽著馬往前走,只有到快要衝鋒時才能騎馬,甚至可以從開始就不騎馬,直接用步行衝上去跟韃靼人玩命。
……
……
「大人。」
就在張銳出發不久,馬儀便聞訊而來。
他是騎著馬過來的,到唐寅身前道:「聽說前面發現韃靼人的營地?不知是何規模?」
徐經道:「這不讓張將軍先去探探了?還沒回報。」
「要不要加緊幾步?」馬儀道,「咱這地方,估摸著很靠北了,若是遇到大股的韃靼騎兵,只怕會形成合圍之勢。」
唐寅則顯得很淡定道:「他們要合圍,早就派兵來了,目前看來,可能韃靼的主力並不在這裡,這算是他們的大後方了。那邊三百人應該夠,畢竟咱能帶的輕炮也不多,他還帶了六門輕炮去。」
軍中最缺的是火炮。
這東西,在唐寅出征之前,並沒有太看重。
但等出征之後才發現,如果有火炮的話,在遠距離的殺傷力和覆蓋力上,能得到極大的提升,而單純利用燧石銃更多是用在中近距離的作戰,但面對韃靼人的優勢兵力衝鋒,無法起到足夠的震懾作用。
徐經看了看東升的旭日,嘆道:「今年第一場仗,不知可否來個開門紅。」
「一定會的。」馬儀道,「這一戰,我們可以取勝。將士們心氣很高。」
唐寅道:「取勝固然是好,但也要看怎麼勝,未必需要將韃靼人全數絞殺。」
徐經問道:「這是為何?」
唐寅嘆口氣道:「在草原腹地,韃靼人的兵員近乎是可以無限補充的,但咱就這七八千兵馬,若是因為交戰而折損了兵員,就無法得到補充。而戰爭的損耗也是我們所不能接受的……所以我們要做到以戰養戰,這才是最高境界。」
「對。」馬儀聽了之後,對唐寅的崇敬又提升了些許,道,「如唐大人所言,現在最重要的是活著,讓將士們能在草原上來去無蹤,所以也跟將士們說了,要是能不用火銃的時候,就不用火銃。連火彈也是資源,這是不能得到補充的。」
唐寅問道:「現在各營中有缺火彈的報告嗎?」
「暫時的情況還好,不過畢竟是打一發少一發的,現在還要應對韃靼人的來犯。這天……其實火彈也容易卡殼。」馬儀有些無奈。
冷兵器在這時候,或許發揮的功效更好。
但熱兵器就不一樣了,這麼冷的天,結冰之後就徹底用不了,就算不結冰,也會因為熱脹冷縮而出現一定的問題。
唐寅道:「繼續往前走,讓馬匹得到足夠的休整,看前面情況如何。」
……
……
一個多時辰之後,唐寅的中軍已經前進了有十多里。
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之下,整體行軍速度已經算是很不錯的,畢竟這路人馬所需要帶的輜重都是靠馬匹馱運的,且路難走,士兵甚至需要有人去開路。
不過也好在這時候草原上任何的河流和湖泊都已上凍,且冰凍三尺以上,可以說穿行上沒什麼障礙。
在他們翻閱一片山頭之後,就見到不遠處,已經有火光出現。
張銳帶兵衝殺到韃靼人的營地內,雙方激戰正酣,但實際上也都是一邊倒的壓制,大明將士這邊有火銃傍身,在這種小範圍的交戰中可說是保證了壓制力。
「怎麼放火了?」徐經看了一眼。
若是在風雪天,放火併不算什麼,畢竟很難蔓延,煙塵也升不到太高的地方,不會被遠處的韃靼人所發現。
但現在算是雪天之後晴空萬里之時,這種火會帶來大量的煙塵,別說是十里八里,很可能是幾十里外都能察覺到端倪。
馬儀道:「卑職聽說,在草原上,也會有烽火台,不過是靠近他們汗部所在。」
「什麼汗部?」徐經傻愣愣問道。
唐寅皺眉道:「大致上,就類似於匈奴的王庭,這意味著他們中軍和主要營地,都在距離這裡……不遠的地方,很可能不到百里。」
「什麼?」
徐經聽到這裡,瞬間血壓上升。
本來一場小規模的遭遇戰,也都不算什麼,過去幾天每天都會遇到,但現在突然說現在距離韃靼人的主力,也就是韃靼小王子的大汗帳篷不遠,他是覺得壓力山大的。
「這不好事嗎?」唐寅道。
徐經道:「伯虎啊,你確定這是好事嗎?我們準備是否也太不充分了?幾千人……韃子可是有幾十萬人馬的……咱的火銃和火彈夠用嗎?就算是糧草,也未必夠用啊。」
馬儀一臉謹慎道:「看來是必須要馳援了,不能讓小公爺繼續犯險,如果這會韃靼的援軍到來,我們馳遠不及的話,或許要損失前面的兵馬。」
「嗯。」唐寅點頭,似乎同意馬儀的說法。
但唐寅沒有馬上下令出兵,他先拿出了指南針,又拿出了一副地圖,比對了很久,似乎也沒什麼頭緒。
徐經問道:「不是要馳援嗎?」
唐寅又對比了一下太陽的位置,指了指斜後方的方向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邊是韃靼援軍可能到來的方向。」
「怎麼說?」徐經問道。
唐寅道:「按照地勢的走向,我們的東邊應該是一條河,但這條河並不會太長,在地圖上標註的點,我沒法確定,但要是韃靼人沿河來設置營地的話,他們的汗庭應該是在河的下游,也就是……這邊。」
徐經驚訝道:「那豈不是說,咱先前走的都是韃靼人的腹地?那怎麼沒見過韃子主力?」
馬儀道:「這幾日不天天跟韃靼人交戰?只是先前都是幾個小部族,大概沒到他們的核心所在,再者,現在我們在他們北方,而他們防備大明軍隊的烽火台,應該主要是在南方,而北邊的烽火台畢竟是已經非常靠近他們的汗庭才是。」
「嗯。」唐寅似乎也同意這種說法,點頭道,「若是所料不錯的話,咱距離韃靼小王子,最多也就三四十里。」
「嘖嘖……」
馬儀臉色有些難看。
如果說之前他一心想的是打完仗趕緊撤出草原,現在他就要想想自己的小命如何才能保住。
跑到韃靼人的北邊,距離韃靼汗庭中心所在大概也就三四十里的距離,那就等於是殺到韃靼人國都周邊了,韃靼人又沒什麼城牆駐守,再若是韃靼人知道大明的軍隊不過幾千人,肯定會傾巢而出的。
「我們沿著這個方向走。把那邊的山頭給占下來,再於山頭上駐紮營地……」唐寅指了指距離張銳交戰處,大概有個二三里的地方。
那是草原一片地勢比較高的地方。
徐經道:「紮營嗎?那裡地勢高,沒有水的。」
馬儀急忙道:「我們紮營,可以從高處斜插,把山上山下的位置都給占了。小公爺目前所在的位置,像是個河谷,現在還不能確定,只有雪融化之後才能看清楚。」
「是不是河谷都無妨。」唐寅道,「按照目前的山川布局,我們可以占領一個大概四五里見方的地方,補充水源是沒什麼大問題的。但要在韃靼主力到來之前,儘可能劫掠更多的糧草。」
徐經問道:「我們是在這裡等死嗎?不是……突圍?或者是……跟他們拼了?」
「要有自己的大後方才行。」唐寅道,「先前花馬池一戰,劉瑾領兵在外,之所以能拖延到援軍到來,主要是他選了個不錯的地方,跟韃靼人做了周旋,而韃靼人雖切斷了其糧草補給,卻沒有注意到他的位置是進可攻退可守的。」
徐經恍然道:「就算我們跟韃靼人鏖戰,也要先有個大後方,做周旋?」
馬儀笑道:「這樣也對,我們是在北邊,可說是一根刺,釘在韃靼人的喉嚨上,他們退也不對,進攻也不對。」
徐經皺眉道:「被平虜侯這一說,我怎麼覺得……咱現在是退無可退,進也無可進了呢?」
唐寅似乎沒心思計較這些,他又在打量著天色。
馬儀問道:「派多少人去占山頭?」
「幾百人就夠。」唐寅道,「最好,再收拾一些韃靼的殘兵,讓他們幫忙給修築一下營寨。將士們需要休整,還需要大批的柴火,有了後方所在,就必須要保證咱的後方像樣子,要能開灶,又能駐紮,至少像是一座城一樣。」
徐經問道:「莫說是城磚,就連木柵欄都沒有,如何算是一座城?」
馬儀道:「徐大人多慮了,只要有輕炮和火銃在,稍微堆積一點屏障物,能擋得住韃靼人的弓弩,那就是一座城,他們輕易是殺不上來的。或還巴不得他們殺過來呢!」
……
……
一場冰天雪地中的造城活動,伴隨著對韃靼人一個營地的清剿,近乎是在同時進行中。
與此同時,唐寅將所部人馬化整為零,分了十幾路人馬,各司其職。
而他現在最重要的,除了要積攢戰爭資源,以保證能在草原上紮根,還要探查韃靼人的汗庭是否在他預設的方位,這需要大批的兵馬往前靠近,以便在與韃靼人交戰中,能占先手。
韃靼人因為已有了烽火的預警,雖然他們也不相信大明的軍隊會出現在他們後方,但他們還是派出了一支兩千人所有的隊伍,沿著河流的方向往上游而來。
卻正好被唐寅算中。
馬儀親率的一路兵馬,也就七八百人,趁勢殺出,跟這路兩千多的兵馬交戰在一處。
而唐寅派出的另外幾路人馬,有發現情況不對的,也在往河流方向馳援。
「好像又打起來了。」徐經此時已移步到了地勢比較高的地方。
此時他們的北邊,就是張銳帶兵剛占下來的河谷,此時張銳還在帶人打掃戰場,而他們的南邊大概五六里遠的地方,就是馬儀跟韃靼兩千兵馬交戰的地方,那是另外一處河谷,只是周圍地勢會平坦一些。
唐寅沒有在意這場戰事的成敗,而他仍舊在對著天,似乎是想找到河流流動的方向,以確定跟地圖上哪條河流相似,再找到自己的準確位置。
「伯虎,你不著急嗎?」徐經問道。
「平虜侯久經戰陣,這點場面他是能應付的。」唐寅似乎對於跟兩三千韃靼人交戰,都不放在眼裡。
因為這根本就不是他的目標。
或者說在他看來,要是馬儀用八百精銳,伏擊韃靼兩三千兵馬都還不能取勝的話,那他們就真可以原地等死了。
「有援軍的。」唐寅又補充了一句,「兩邊的不都在往中間夾擊嗎?」
徐經用望遠鏡看清楚局勢之後,這才稍微鬆口氣。
大明往南的十幾路人馬中,至少有四五路在往馬儀的方向靠攏,合起來也有兩三千兵馬了。
唐寅道:「看來韃靼人是沿河來布置他們的營地,這是他們過冬的原則,所以他們有事的話,也都會順著河流來查探,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的部族都在河流兩岸。這樣……我們可以藉助結冰的河流……做點文章。」(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