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3章 蒼龍七宿(二十)
第1973章 蒼龍七宿(二十)
「她現在大概已經找到了真正的源頭,會偏幫哪一方就說不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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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意思?」娥皇對此似懂非懂,不明所以的反問道。
古尋抬手一擺,「別什麼事都問!」
「在陰陽家混了這麼多年,難道你還認為自己什麼都能知道嗎?」
娥皇陷入了沉默,終於算是止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但在沉默過後她還是回了一句:
「有些事我確實不該知道,但月神大人肯定不會害你!」
她和女英跟著月神很多年了,屬於絕對堅定的月神黨人,忠誠度跟星魂手底下的大少司命那種臨時工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說完,娥皇拉著女英就要離開自己的寢殿。
古尋對此並不在意,只是懶散的提醒道,「記住,別向任何人說起我,包括月神!」
「放心,答應的事我不會反悔的!」娥皇頭也不回的答了一句。
………………
嶺南,五嶺要道,韓信大營。
這幾個月來,鍾離昧還就真的一直在幫韓信練兵。
主要是確實沒啥事可干,現在正過冬,也不是返回中原的好時節。
嶺南的冬天雖說也不怎麼好過,但鍾離昧覺得比北邊多少強點。
要知道鍾離昧在受到古尋賞識而得到拔擢前,已經是帝國軍中的一名中層軍官。
他並非黔首出身,但也算不得大戶子弟,只能說吃喝不愁,能夠年紀輕輕爬到這個位置,靠的便是自己一身的能耐。
但能耐並不能被軍隊直觀接受,真正讓他上位的還是軍功。
鍾離昧參與過的大規模戰爭不知凡幾,其中不乏在北地和狼族作戰。
狼族侵擾中原往往發生在入冬前夕,而即使只是臨近冬日,北地的氣候就已經讓士兵極為難熬,更遑論之後的寒冬。
鍾離昧當年也是沒少挨凍。
相較於嶺南這邊的複合式折磨,他還是覺得北邊那種純粹而又直接的冷更難接受——至少在嶺南不用擔心尿個尿直接凍上!
任囂趙佗那邊全線開戰後,鍾離昧還盼著能不能揀點殘羹剩飯嘗嘗味兒。
結果那倆人穩紮穩打,步步為營,將南越蠶食了個乾乾淨淨,他連口湯都嘗不上。
只有本地的一些越人部落因為戰爭重啟的緣故有所騷動,但都被輕鬆鎮壓了。
鍾離昧也沒辦法把那些基本手無寸鐵的部落土民當作真正的敵人,根本下不了死手,只是彈壓下去後加強了監管。
是日,忙活完了練兵的事,無聊的鐘離昧找上韓信去喝酒。
韓信雖然不好飲酒,但同樣沒什麼事干,也就沒拒絕。
兩人躲在營帳里喝著溫熱的小酒,吃著小菜,順便閒聊局勢。
「任囂趙佗的攻勢放緩了啊。」鍾離昧小酌一口後,意有所指的說道。
韓信一臉面癱相,淡淡回道,「正常,越往西打,駱越能夠支援的力量就越強,阻力會變大。」
「更何況他們倆又不著急結束嶺南的戰事。」
嶺南這場大捷,任囂趙佗二人是鐵定能吃進肚子裡了。
也因此,兩人反而不願意匆匆結束戰事。
早點結束,除了能節省點軍糧外沒什麼意義,也不會把他們的功勞再提一個層次。
反倒是他們是時候考慮考慮該怎麼消化掉這麼大一塊肉了。
帝國的軍功綁定的是軍爵,立多大的軍功就能升多大的軍爵。
這是板上釘釘,一般不會出偏差的。
但帝國的軍爵只是一份待遇。
帝國完全廢除了周王朝的分封舊制,爵位就是升到天上去了,也不過就是更好的待遇。
這份待遇對普通人來說,那是祖墳煙冒青都求不來的潑天富貴,但對任囂趙佗這兩位正兒八經的帝國將軍來說,就無所謂了。
爵位該怎麼升就怎麼升,他們倆沒興趣也沒必要操心,他們更看中的是戰後自己能撈到怎樣的權力,或者說……升官。
按照帝國軍制,將軍就是軍人職業生涯的天花板,哪怕是蒙恬王離這樣的上將軍,和將軍之間也沒有本質區別。
都有資格作為主將率軍在外作戰。
以前還有個國尉,理論上屬於武官領袖,能高將軍一籌,但最後一任國尉屠睢正是死在嶺南。
在他之後,帝國官制已改,武官領袖改成了太尉,理論上節制天下兵馬。
之所以是理論上,是因為嬴政覺得太尉權力過重,所以設置了官職,但不安排人當這個官兒。
當然,虛設不虛設對任囂趙佗來說都不重要,反正這種好事橫豎排不到他們兩個『後起之秀』。
總而言之,對於這兩位即將立下大功的將軍來說,看似帝國權力中樞的咸陽,卻並不是他們的好去處。
咸陽沒有好坑留給他們了。
對他們來說最好的去處,就是留在他們親手打下來的嶺南,留在這片尚未開發的嶄新土地。
雖然這地兒在中原看來屬於窮山惡水,除了滿足皇帝開疆拓土的野心和軍方掠取軍功的需求外,毫無價值。
但他們在這裡看到了另一種可能——屬於他們的另一種出路。
本來這事他們不用著急。
還是那句話,嶺南在絕大多數人看來都沒有任何價值。
如果有的選,幾乎沒有任何中原人會心甘情願的來這裡——被發配到這兒的那些贅婿商賈等二等公民大都不樂意來,更寧願在中原當人下人。
他們倆如果想留下來基本不會有人跟他們競爭,也不會有什麼阻力——帝國本來有就誰打下來誰治理的傳統。
當年內史騰打下了韓國,之後就是他留在本地治理內政。
具體留任多久,則取決於朝廷的後續需求,長的話可能待幾年甚至更久,短的話可能就幾個月。
像王翦,他當年就很少會在一個地方久留。
任囂趙佗都屬於複合型人才,並不是只會帶兵打仗,再加上除了嶺南外也沒有什麼戰爭必須要他們倆去打,基本上想留任多久都沒問題。
偏偏半路殺進來一個古尋。
先是安排了內史騰插手嶺南之戰,撈了不少軍功不說,戰爭前期打下來的閩中郡也一直是他在治理。
之後又安排了韓信去把守出入南嶺的交通要道。
功勞是沒怎麼搶,但是配合後方的內史騰,儼然一副要把戰後的嶺南給一口吞掉的態勢。
任囂趙佗當然不願意招惹古尋,但放任嶺南被長公子派系給搶奪過去,他們更不願意。
更何況這件事是他們更占理。
大家出來混,總是要講點規矩的,就算是古尋,也不能憑空摘桃子吧?
韓信這麼一說,鍾離昧立刻會意,笑著說道,「看來他們對嶺南確實志在必得啊,連國師大人的態度都顧不上了。」
「國師現在人都不見了。」韓信癱著一張臉,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再強大的威懾力,人不見了也不頂用。」
「權力是容不得片刻缺失的,你不見了,其他人自然會填補上去。」
哪怕是嬴政這個皇帝,在經過刺殺後遲遲不露面都會引起整個帝國局勢的劇烈震盪,更何況古尋這樣一個『權臣』。
鍾離昧撇了撇嘴,對此很不以為然,「他們就不怕國師回來跟他們秋後算帳?」
「畢竟上面還壓著一個皇帝,國師大人總還是要講些道理和規矩的——在他們看來大概就是這樣。」韓信喝了口酒,輕描淡寫的說道,「事實上也差不多,只要皇帝願意出面,國師多半是願意讓步的。」
「所以國師大人他真的想把嶺南……」鍾離昧好奇的比劃了一下手勢,沒把話說全。
古尋意圖染指嶺南,這是鍾離昧的猜測,也是任囂趙佗的猜測,並沒有確鑿的證據。
如果說有誰知道個中實情的話,也就只有韓信和內史騰了——他們看起來就像是古尋安插進來鉗制任囂趙佗的釘子,如果古尋打算做些什麼,一定繞不開他們倆。
韓信擺了擺手,「據我判斷的話,咱們那位國師大人並沒有明確染指嶺南的意思。」
「他的所作所為,只是為了保證嶺南的局勢不會惡化到難以收拾的地步。」
「至於這片土地的歸屬是誰……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至少目前不在意。」
鍾離昧搖了搖頭,有些鬧不明白古尋的思路:
「國師大人這操作……似乎斷定了任囂趙佗有意脅兵自立啊!」
韓信聳了聳肩,「我也不理解,但他就是做出了這種判斷。」
韓信之前和鍾離昧說任囂趙佗不老實,有一小部分原因是他察覺到那兩人的所作所為確實隱隱有些不對勁,但更多還是因為古尋做出了他們就是有問題的判斷。
他選擇了相信自己的上級老大。
「或許他知道一些我們不了解的內情,也或許……他就是蒙的?」
鍾離昧笑著擺了下手裡的筷子,「前者靠譜點,要說後者的話……我倒更遠相信他是在故意尋任囂趙佗那倆人的晦氣。」
「這倆半斤八兩罷了。」韓信吃著下酒菜,隨口回道。
鍾離昧把話題說回任囂趙佗最近的活動上,「話說回來,他們兩個最近動作頻頻,也是想借皇帝北巡這個機會吧?」
「何止是他們!」韓信冷笑一聲,「天底下現在不知有多少人等著看這一場熱鬧呢。」
鍾離昧不自覺的壓低聲音,彷佛有人偷聽一般鬼鬼祟祟的問道,「那你覺得,長公子扶蘇這一次會不會再……」
說到後面,他沒敢挑明,只比了個手勢。
作為後被吸納進流沙的新人,他們倆知道的有限,但並非一無所知。
至少流沙最近一段時間在北地一直有大動作這件事他們倆都知道。
而這麼大規模的行動,不犯忌諱的概率微乎其微。
嬴政這一北巡,要是抓住了些許馬腳,很可能會引起一場新的風暴,而作為流沙首領古尋唯一學生的長公子扶蘇,很難不被這場風暴波及進去。
作為皇帝陛下的長子,他已經被貶出帝都咸陽,遠離了帝國的權力中心,近乎於受到了最嚴厲的懲罰。
這要是再讓皇帝記一筆,怕是要流放到嶺南在叢林裡看大蟒蛇呲牙,或者是流放到遼東頂著冰天雪地挖人參了。
鍾離昧倒是並不在意靠山倒了——他現在連個官職都沒有,也無所謂這些事了。
他只是看不得皇帝迫害扶蘇——他是皇長子派系的死忠份子,在被古尋賞識發掘之前就是。
相較之下,韓信就不像鍾離昧那般小心。
他對扶蘇沒什麼感覺,或者說對帝國的所有王公貴族,高官重臣都沒什麼感覺,連嬴政這個皇帝都不例外。
唯一的例外就是古尋,因為古尋能給他從肉體上完全毀滅,而且他跑都跑不了。
這不服軟不行。
「這事現在誰也說不準。」韓信淡淡的回道,「北地的事不被嬴政察覺到基本不可能,而他會做出怎樣的反應,很難估摸准——他是個肆意妄為的皇帝。」
鍾離昧忍不住嘆了口氣,「真是麻煩……偏偏這個時候,國師不見了人影!」
「也許……」韓信聳了聳肩,「他有更要緊的事。」
「這還能有什麼更要緊的事?」鍾離昧很是茫然。
帝國的局勢眼瞅著江河日下,皇帝現在又把矛頭隱隱指向北地,哪怕是鍾離昧這種對政治局勢並不敏感的人,也隱隱覺得天崩地裂或許只在旦夕之間。
這種危急之刻,古尋還有能有什麼更重要的事要忙?
韓信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的回道,「大人物的算計,你我又哪能看的清?」
這不是能力上的差距,這是信息上的差距。
鍾離昧苦笑一聲,搖著頭頗為感慨,「大人物……算了,也不該咱們操心!」
「快開春了,我也要走了。」
「此去一別,不知何時咱們再見面了,來,喝!」
「喝!」韓信舉起酒杯回應。
………………
始皇帝三十六年,仲春二月。
肆虐了數月的寒冬終於消解,春回大地,萬物復甦,百姓也可以鬆一口氣。
而嬴政也開始早早準備他新一輪的出巡了。
在嬴政的西巡開始之際,嶺南的戰事也走到了尾聲。
因為任囂趙佗放緩攻勢,這場原本應該結束於寅月上旬的戰爭一直拖到了一個月後。
不過百越部落也已經基本完全失去反抗能力了。
南越西甌都已經完全淪陷,任囂趙佗的部隊已經攻入了駱越的地盤。
不過戰事也僅止於此了,駱越的地盤太過偏南,全打下來沒意義。
最多十天,拖沓了多年的嶺南戰爭就要正式結束了。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