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8章 再聊天明
桑海城內,古尋正要動身離開將軍府,出去蹓躂溜達,這屁股剛抬起來,臉色卻是一變,露出了笑意,旋即又坐了回去。
「稀客啊,請進吧。」
古尋話音落下,一身米白長袍的蓋聶就出現在了院子裡,手裡還拎著他的新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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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尋瞥了一眼那劍,笑呵呵的問道,「有新武器了?」
蓋聶聞言順勢抬起了手中的佩劍,手掌從樸實的劍鞘上拂過,隨後沉聲回道,「徐夫子幫我重鑄了斷裂的淵虹。」
「那換名字了嗎?還叫淵虹?」古尋依舊不說正經事,繼續問劍的事。
蓋聶也不著急,搖了搖頭回答道,「淵虹這個名字已經不用了……也沒再起其他名字。」
「劍,就是劍,只要握在手裡時是為我所控的就好,沒必要再起一個名字了。」
「劍聖到底是劍聖啊,論劍道修行我不如你。」古尋失笑搖了搖頭,隨後抬手一邀,「蓋兄請坐吧。」
蓋聶走進小亭,坐在了古尋的對面,劍則順手搭在了身旁,然後回應道:
「國師謬讚了。」
古尋不慌不忙的一拂手,將亭中石桌上已經冷掉的茶水重新燒熱,給蓋聶倒了杯茶,然後繼續說道:
「若是鬼谷子前輩沒有教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心只修習劍術,只怕蓋兄你的劍道境界能臻至亘古未有的第一人。」
「衛莊,也不是你的對手。」
蓋聶沉默了片刻,然後才搖頭回道,「縱橫家從來只出策士,斷無培養一個純粹劍客的道理。」
古尋抿嘴笑笑,給自己也倒好茶後說道,「即使如此,現在的蓋兄你和衛莊若是進行縱橫對決,他的勝率也要略低於你了。」
之前蓋聶和衛莊這對師兄弟展開生死之戰的結果,在古尋看來只有兩敗俱傷,同歸於盡著一種可能。
而現在,在古尋的眼裡,勝利的天平稍稍向蓋聶偏動了幾分,談不上多大的差距,卻足以說明蓋聶的實力真的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了。
對於他這樣實力的人來說,可能人生往後幾十年實力也不會再有增進,這些許的突破已是殊為不易。
蓋聶對此只是回應道,「我無意與小莊爭個高下。」
「這我知道,便不說了。」古尋笑著擺了擺手,示意略過這個話題。
蓋聶衛莊二人但凡有一個真心想要分出這縱橫之決的勝負,兩人也不會僵持到今日。
這事實在沒什麼好說的了。
古尋接著又說起了蓋聶的新佩劍,「這把劍,先經重鑄,又歷再造,其實已經不適合當蓋兄你的佩劍了。」
兵器這玩意,從來都不推崇重鑄等二次操作,當初淵虹就是因為由殘虹重鑄改造而來,才會存在破綻,被鯊齒直接別斷。
再由淵虹殘片回爐重鑄,依然難以做到渾圓一體,不留破綻。
對一般人而言,哪怕是高漸離那等頂尖高手也是一把毋庸置疑的神兵利器,可對蓋聶來說,多少有些不夠看。
蓋聶看了眼自己的新佩劍,搖了搖頭,對此並不在意,「有把劍即可,其他的都不妨事。」
古尋見狀也不多勸,他本就只是順便提一嘴,當個閒聊的話頭。
「那,蓋兄今日找我,所為何事呢?」古尋此時,終於開始和蓋聶聊正題了。
「國師應該知道。」蓋聶平靜的回了一句。
古尋端著茶杯,不急不徐的站起身走到亭子邊緣,迎著日光看向海邊的蜃樓:
「之前墨家的人闖蜃樓,蓋兄也去了?」
「去了。」蓋聶直言不諱的回答道,「而且我還見了一個女人。」
「這……雖然你來找我,大概率是和那人見過面了,不過我還是挺吃驚的。」
「櫻獄……不好進。」
「只是運氣好,適逢其會罷了。」蓋聶淡然的簡單解釋了一句。
古尋點點頭,大概也猜到了估計是星魂鬧出來的紕漏,沒有太過糾結,繼續說道:
「至於你想問的事……天明現在一切安好不是嗎?」
「可他不會一直好下去。」蓋聶平靜的回道。
古尋反問道,「你想怎麼做?」
蓋聶沉默了片刻,然後回道,「那人說,必須要把天明送上蜃樓……在蜃樓出航之前。」
他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做,才來找古尋的。
古尋一手端著茶杯,一手搭在腿邊輕輕的點動著,沿著小亭一角來回踱步,沉吟片刻後方才回道:
「應該說,那女人沒騙你。」
「可你曾警告過,不許天明再上蜃樓。」蓋聶立刻回了一句。
古尋聞言糾正道,「指正一下,我說的是不許天明短時間內再次靠近蜃樓。」
「陰陽家的人都很看重那小子,月神也好,星魂也罷,都各有心思。」古尋接著解釋道。
「我能壓制住他們的歪心思一時,卻不能時時盯著他們,是故天明若是再貿然登船,未必能像第一次那般僥倖矇混過關。」
「那個女人跟你說要天明上船,同樣心懷不軌。」
蓋聶眉頭皺了一下,稍作猶豫後還是開口問道,「那人,是燕太子妃?」
古尋點了點頭,也不隱瞞什麼。
蓋聶見狀,索性也一問到底,「她和陰陽家曾經的副掌門東君,是什麼關係?」
古尋想了一下,也索性直接把當年的舊事全揭開了:
「當年燕太子丹從咸陽出逃,返回了燕國,其中得到了陰陽家的鼎力支持。」
「這一點你或多或少知道一些。」
蓋聶點了點頭,這事他了解不多,只是隱約知道一點。
古尋接著說道,「陰陽家出手,自然是因為燕丹身上有他們所圖之利。」
「為了達成目的,陰陽家不僅需要放燕丹回國,還要派一個人跟著他一起去燕國。」
「這個人選本來是副掌門東君,但因為諸多變故影響,東君叛門而出,這計劃自然不了了之。」
「但陰陽家的目的總要還要達成,所以……他們換了一個人選,去接近燕丹。」
「就是那個女人?」蓋聶平靜的接過話茬反問了一句。
古尋點點頭,「論身份,她也勉強算是半個東君吧,替代品總也得有真品的幾分火候。」
「她和燕丹的結合,從一開始就有問題?」蓋聶面色複雜,沉默了片刻後,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恐怕只有他們這些當事人能說的清了。」古尋並未一口咬死那女人有問題,只說這是人家的家事。
蓋聶默然不語,心下卻是不欲過多糾結這個問題。
燕丹都死了,還糾結那位燕太子妃是否有異心也沒意義。
她現在被陰陽家囚禁於蜃樓之上,總歸是和陰陽家敵對的,對墨家不說是友,至少不完全是敵。
「她會傷害天明嗎?」蓋聶想了一下,又問道。
「嗯……」古尋卻是陷入了遲疑,踱步幾圈後,才回道,「這個問題我不好回答。」
「我不確定她是否會傷害天明,不出我所料的話,恐怕她自己都不完全清楚她會對天明做什麼。」
「一切的根源,還在於那四個字。」
古尋沒說明是哪四個字,不過他和蓋聶都是心知肚明。
蒼龍七宿!
蓋聶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他並不想天明和蒼龍七宿扯上關係,但似乎從當年那場刺殺開始,一切就已經註定。
「沒有其他辦法嗎?」蓋聶只能如此問道。
古尋仰著頭,不急不徐的回答道,「無論是天明自幼所中的封眠咒印,還是後來所中的六魂恐咒,對他而言其實都不致命。」
「若是咒法能要了他的命,他本就活不到今天。」
能被陰陽家這種門派列為禁忌咒法,這兩種咒法的恐怖之處可見一斑。
但也正因如此,如果咒法一時干不掉中咒者,大概率一世也干不掉了。
只不過不要命不代表沒有傷害,而且解咒很麻煩。
「所以你此前從未處理過天明的問題……」蓋聶聞言恍然,算是明白古尋之前為什麼一直無動於衷了。
古尋笑了笑,接著說道,「他最大的問題,也是唯一的,真正的問題,就是體內的異種力量。」
「這力量保護了他不死於陰陽咒法之下,卻也成了真正會要他命的致命禍根。」
「那力量並非他天生所有,而是……在那一天,他父親死的那一天過後,才進入他體內的。」
「所以……只能讓他登上蜃樓?」蓋聶語氣難得有些起伏,略顯激動的問道。
古尋走回桌旁坐下,放下茶杯,帶著笑意回道,「理論上,這是最穩妥的處理方法,因為如果他在蜃樓出航前沒上船,我也說不準會是什麼後果。」
「但這也是最不穩妥的處理方法,因為我同樣說不準他上了船會是什麼後果。」
「不上船,或許會被體內異力反噬,上了船,就很可能成為陰陽家的棋子。」
「二者都不是什麼好下場,所以我也遲遲沒有下定決心。」
蓋聶沉默了。
他來找古尋是為了做出確切的選擇,哪怕是結果不怎麼明確的選擇。
誰承想聽了古尋一番話,他更加做不出選擇了。
「國師還是沒有決斷嗎?」蓋聶只能如此問道。
古尋搖了搖頭,「沒有,所以我選擇順其自然,看天明自己的時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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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醒你們,讓他短時間內不要再登蜃樓,不僅是為了防備船上那些陰陽家的人,也是為了讓他趁這段時間好好提升了一下實力。」
「他現在武功進境一日千里,若是最後他還是登上了船,說不定能靠著實力擺脫棋子的身份。」
「至於更穩妥的方案……我目前還沒什麼頭緒。」
蓋聶又沉默了半晌後,站起身朝古尋拱手一禮,「國師的話,蓋某都記住了。」
「今日多謝國師解惑,我便不繼續叨擾了。」
「告辭!」
道別過後,蓋聶乾脆利落的離開了將軍府。
古尋都明言沒辦法的事,他繼續糾纏也沒什麼意思,還是回去能做點什麼做點什麼吧。
古尋送走蓋聶後,看著遠處的蜃樓笑了笑,然後按照原定的行程,離開了將軍府。
天明的問題,不完全是古尋沒辦法,也是他不願意多管。
這孩子現在也是個貨真價實的頂尖高手,放眼江湖也是首屈一指的人物,總得讓他自己去決定自己的人生。
操心太多未必是好事,尤其對他這種註定的天命之子而言。
………………
返回了墨家據點的蓋聶,獨自思索片刻後便去找來了天明。
「呼!大叔,你找我有事?」
天明近些天的精力基本都放在了練武上,今天也不例外,被蓋聶找上才停下,嘴上還有點喘。
蓋聶也不廢話,直入正題,「你還想登蜃樓?」
天明毫不猶豫的拍著胸脯回道,「那當然了!」
「巨子老大的親人在船上還沒救下來,還有石蘭的哥哥也情況不明,還有還有……」
說到最後,天明壓低了點聲音,笑嘻嘻的跟蓋聶小聲嘀咕道,「千瀧也在船上,我想去找她。」
蓋聶沉默了片刻後說道,「可蜃樓上對你來說很危險。」
天明滿不在乎的一揮手,「哪裡不危險啊?當初在機關城看起來那麼安全,還不是說沒就沒了。」
「這些事,不管有多危險,總歸是要去面對的。」
「我現在有實力,也有信心去面對!」
說到最後,天明頗為堅決的握緊了拳頭。
說完後,他神情一改,恢復平日的些許不著調,笑嘻嘻的問道,「大叔,是不是你們願意讓我上船了?」
蓋聶搖了搖頭,「現在還不行……或許以後可以。」
「天明,先努力的變強吧,擁有保護自己,也保護他人的力量。」
「這我當然明白!」天明拍著胸口滿口答應。
………………
幾日過後。
東郡,大澤山的某處山林。
披著厚厚的斗篷罩衣,田言再一次拖著脆若的身軀,帶著屬鏤劍來見掩日了。
掩日顯然心中對田言依然很是不滿,見田言走近,也不願和她多廢話,直接甩出了手中的一封信函。
田言不會武功,自然接不住這封薄薄的信函。
好在田言確實練過『察言觀色』這門奇異瞳術,眼力遠超常人。
所以她一眼就看出來信函不會傷到自己,也不會飛遠。
噔的一聲悶響,純粹由紙墨構成的信函愣是插在了一棵樹上——田言身旁的樹。
田言小心翼翼卻又不動聲色,佯裝平靜的將信函從樹上扯下。
這一手看起來不起眼,實際上卻讓田言頗為費勁——用力過猛會讓掩日看出她完全不會武功,還可能會損傷信函,力度不夠又會導致信拿不下來,同樣會被暴露。(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