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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2章 斬妖(十二)

  第1952章 斬妖(十二)

  盜跖也覺得有些頹喪,心中焦躁不已,不過他多少還有點事可做……雖說難有多大作用。

  不過有個事忙活著轉移注意力,情緒至少能平靜一點。

  憂鬱的日子裡需要鎮靜,而想要鎮靜,找點事做是最方便的。

  

  ………………

  雖然少羽盜跖撤離的時候驚動了陰陽家的人,但他們並未做出額外的反應。

  或許是他們沒法做出更多反應了。

  帝國在桑海地區的所有可用人手基本都已經集中到了蜃樓和港口,不大的地方已經擠得烏泱泱的。

  從理論上來說,如今的蜃樓堪稱固若金湯,毫無破綻。

  所有能夠出入蜃樓,乃至一切可以和蜃樓發生物質交換的區域都已經被人十二時辰不間斷的盯住了。

  它唯一的破綻就是人這種生物固有的缺陷了。

  人會疲勞,會懈怠,會疏忽,會失誤……而且還各有各的小心思。

  在這種情況下,陰陽家如果想要反擊墨家,就得主動削減蜃樓的防禦,轉去主動進攻。

  俗話說的好,最好的防禦就是進攻。

  但同時《孫子兵法》有云:不可勝者,守也。

  所以進攻和防守哪個更好,哪個更重要,還是得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對眼下的陰陽家來說,毫無疑問,防守更重要。

  他們就是進攻,也不可能分出太多人手,也就根本不可能取得多麼顯著的成果。

  既然如此,不如老老實實龜縮著,反正他們真正看重的目標只有一個,只要苟住就一定能成功,根本沒有冒險的理由。

  蜃樓的平靜保證了桑海的平靜,不過在桑海城外,一切就沒那麼平靜了。

  幾天的時間過去,膠東郡所有可以調動的帝國軍隊都已經集中到了桑海……雖說其實也沒多少,就三千來人。

  帝國南北雙線開戰,又開著好幾個大工程,哪怕北地戰事逐漸平息,嶺南也正處於休戰之中,兵力還是有些捉襟見肘。

  再加上因為屢次遇刺,嬴政的安保強度一提再提,又抽走了不少人手。

  現在能調來三千人,已經足以說明蜃樓之事在帝國內部的重要性了。

  這些人大部分安排駐守在城外,把守出入要道,不過只增加了人手,進出城池的檢查力度並未提高——這要是提高了,城內就會受到影響。

  剩餘的人則調去港口,加強那裡的防禦,同時把原本駐守港口的影密衛的人手解放出來,也給安排到船上去,進一步增強蜃樓自身的防守。

  另一邊,墨家的人也終於趕回了桑海。

  然後班大師他們就得到了一個很勁爆的建議——來自於天明理論上的監護人,蓋聶!

  「我希望你們放棄營救天明。」

  蓋聶這話一出,從班大師到高漸離再到少羽,在場的所有人都懵了。

  少羽下意識地認為自己聽錯了,不由問道,「蓋先生,你……你說什麼?」

  蓋聶平靜的面對眾人不可置信的震驚目光,語氣平穩的回應道,「我說,放棄救人。」

  「為什麼!?」少羽整個人恨不得跳起來,兩眼圓瞪,滿目的不可思議。

  相較之下,高漸離他們還是沉穩的多,互相對視一眼後,由班大師開口,儘量平靜的問道:

  「蓋先生是有什麼顧慮?還是有什麼特殊的原因?」

  蓋聶沉默了片刻後,才不急不徐的開口回答道:

  「當然是有原因的。」

  少羽心急,不由的插話打斷道,「什麼理由能讓你放棄天明!?」

  「自然是天明自己。」蓋聶語氣不見急躁,情緒永遠那麼平穩鎮靜。

  這個回應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蓋聶繼續解釋道,「在座的人都知道天明的身體有問題,情況不明,難以拔除的大問題!」

  「所以……是為了治療天明的毛病?」班大師主動反問道。

  蓋聶點了點頭,「我曾經去尋求過治療天明的辦法,沒有得到確切的答案,但得到了一個可能。」


  「這個可能的機會,就在蜃樓上。」

  「所以你要把天明交給陰陽家的人,把他留在蜃樓上?」聽完解釋的少羽不太能接受這個理由。

  「天明的問題很複雜,我找不到第二個辦法,只能冒險一試。」蓋聶平靜回道,「或者說……讓天明去面對他自己的命運。」

  蓋聶之所以會放棄救人,一方面是因為他確實顧忌著治療天明的事,之前蜃樓的突然出航,不僅天明很懵逼,他也有些猝不及防,還以為這事沒戲了。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人確實救不了。

  他們一趕回來,班大師就跟他們詳細介紹了蜃樓如今的情況,蓋聶也隨之做出了自己的判斷——成功把人救出來的概率為零。

  除非天上突然砸下來一顆隕石,直接把桑海港口和蜃樓上的絕大多數人都給報銷掉,然後天明還很幸運的安然無恙,否則他們都不可能把人救出來。

  說是概率為零並不為過,甚至連四捨五入都算不上。

  鬼谷弟子,最重決斷。

  當然,蓋聶是異類,他畢生都在追求兩全其美,追求不負如來不負卿。

  但這不代表他看不清形勢。

  人,肯定救不走。

  在這個基礎上,他才會為了治療天明的身體而選擇放棄營救,否則就是把命搭進去他也不可能放棄天明。

  也因為人救不走,他才會說這是天明的『命運』。

  「命運?蓋先生你竟然相信這麼扯淡的東西嗎?」盜跖忍不住反問道。

  蓋聶漆黑的眼眸中不見一絲波瀾,淡淡的回道,「信與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救不了天明。」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少羽當即反駁道。

  蓋聶沒有和少羽爭論這個問題——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能做出絕對理智的判斷。

  蓋聶自己就不是一個喜歡遵循理智行動的人,沒有天明的病這一重因素的話,他也會和少羽一樣,不顧一切也想救人。

  他直接將某種可能替換成選擇題,來反過來質問少羽:

  「天明留在蜃樓,可能會因此被害,也可能會得到徹底的治癒。」

  「如果我們把帶離蜃樓,最後蜃樓出航,他錯過這唯一的機會,你能接受嗎?」

  「啊這……」少羽暫且陷入了卡殼。

  按照蓋聶所說,不救天明可能會害死他,但把天明救出來,同樣也可能害死他……不過可能晚一點。

  可能害死他,和可能害死他之間做選擇,該怎麼選?

  少羽有點宕機了。

  還是班大師幫忙解圍,釋放了他的單核處理器。

  「蓋先生,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是否要救天明確實得另行打算。」

  「可是你的情報,能夠保真嗎?」

  對於他們來說,天明的問題說到底還是一種病,一種未知的病。

  治病的手段有很多——湯劑、藥丸、針灸,乃至氣療……等等不一而足,但他們從來沒聽說過待在一艘船上算是治病。

  蓋聶的說辭,太含糊了,哪怕他們願意信任蓋聶,也沒辦法一下子接受。

  「這個方法是我從別人那裡問來的。」蓋聶淡淡的回道,「他不會說沒把握的話,如果有問題,除非是他騙了我,但他沒理由,也沒必要騙我。」

  在場的人都猜到了蓋聶說的人是誰——無非就是古尋。

  理論上來說,古尋想對誰不利,確實不需要用騙的方式。

  但但也難保是他想達成某種比較特殊的,並非單純取人性命或抓人的目的。

  「他也未必就一定不會騙你吧?」盜跖抱著胳膊,第一個提出了質疑。

  「至少在天明的事情上不會。」蓋聶回答道,「你們應該也都知道,他欠了天明的父母一個承諾,這份欠債,落到了天明的頭上。」

  「承諾……」大鐵錘寬大的手掌在自己光滑的腦袋上摸了一圈,猶豫著說道,「那個人……他真的會遵守這種沒頭沒尾沒細節的承諾嗎?」

  蓋聶想了一下,改換了思路,不再試圖說服他們相信這一點,而是再次轉換成選擇題:

  「嗯……我們姑且不去試圖弄清楚他的話到底是真是假,先做假設。」


  「如果為真,我們不信,錯過了這唯一的機會,是否有辦法彌補?」

  「如果為假,你們覺得還能從誰那裡得到治癒天明的辦法?」

  蓋聶再次拋出了一個選擇。

  相信,還可以賭一把,搏一搏。

  不信,那就等於直接放棄未來,只顧眼下。

  墨家的人都很清楚,他們找不出另一個能在天明的身體問題上給他們足夠可靠建議的人……甚至不可靠的人都找不到,畢竟絕大多數人連天明存在問題都看不出來。

  連古尋給出的這個他們深表疑慮的解決辦法,都是含糊不清的,即使相信也要賭一把。

  這種情況下,怎麼選呢?

  保證眼下的安全?

  還是搏取未來的生機?

  班大師等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許久之後,班大師長出一口氣,緩緩說道,「看來,這件事咱們要從長計議了。」

  蓋聶接話道,「我的話只是建議,你們如何行動,你們決定,我不干涉,也不參與。」

  說完,他直接離開了這裡。

  蓋聶的意思很明確,墨家依然可以選擇救人,只是他不會參與。

  他走之後,班大師苦笑著看著自己的同僚。

  他們每一個人——除開大鐵錘,都清楚他們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放任巨子落入陰陽家手裡,被蜃樓帶著出海肯定不行。

  但是如果蜃樓真的是天明唯一的生機所在,他們救人反而最終會害了自己的巨子。

  但選擇,總是要做的。

  他們現在能做的,也就是收集更多信息,以做出最合適的選擇。

  「小跖,這幾天你有什麼收穫嗎?」班大師率先向盜跖詢問道。

  「呃……」盜跖癟了癟嘴,然後一攤手道,「老實說,一無所獲。」

  「如果非要說點什麼的話……我基本確定了,咱們如果要救人的話,幾乎只能強闖蜃樓,不可能悄悄潛入。」

  「除非你們能給我至少三個月的時間來把船上的布防情況一點一點完全摸透。」

  「後面那一句可以不說。」班大師捂著腦袋,沒好氣的嗆了他一句。

  三個月的時間肯定沒有,盜跖那句話確實沒有說的必要。

  「小高,你們有什麼想法?」班大師接著看向其他人。

  高漸離當即回答道,「現在首先要做的,只有收集情報。」

  「我們需要通過各種途徑,弄清楚天明的情況,弄清楚蜃樓的情況,也要想辦法弄清楚天明的病。」

  盜跖聞言嘆了口氣,「聽起來就很不容易啊……不少內容是咱們過去就一直在做的,可惜遲遲沒有結果。」

  「難也要辦!」高漸離斬釘截鐵的回道,不留任何餘地。

  對此,倒也沒人真的反對。

  就是實操起來,他們真的很難辦。

  ………………

  會議結束後,少羽拉住了盜跖,走了一旁。

  「你找我又有什麼事?」盜跖被他拉的趔趄著走到角落,不由笑著主動問道。

  「我還要上一趟蜃樓。」少羽直入正題,提出了自己找上他的目的。

  「還來!?」盜跖一聽頭頓時大了起來。

  雖然上次他跟少羽潛入蜃樓的行動很順利,但這種事,能成功一次不代表能成功第二次。

  以現在蜃樓的防禦力度,不管怎麼精心策劃,想悄悄摸上去都得冒點風險賭一把。

  「為了情報啊!」少羽鄭重其事的回道,「大哥幫幫忙吧!」

  一聽這話,盜跖為難的神色一滯。

  現在他們最需要的就是情報,各種各樣的情報。

  如果少羽能弄來有價值的情報,再大的風險也得冒。

  「你……確定能弄到有用的情報?」盜跖一撞少羽肩膀,擠眉弄眼的笑問道。

  「不出意外,應該能。」少羽給了個還算可靠的回應,接著說道,「反正你現在也沒什麼頭緒,幫幫我吧。」


  「行吧,不過這次得晚上行動,風險小點。」盜跖咧嘴笑笑,似乎很勉為其難的回道。

  「晚上……」少羽對此卻很為難,「白天不行嗎?」

  「我是為了咱們兩個好,夜裡暴露的可能比白天可低太多了。」盜跖一拍他肩膀,笑呵呵的回道,「你小子又不是沒去過,應該也清楚啊。」

  「可是晚上去的話,咱們可能要在船上待一夜。」少羽一攤手,眉頭耷拉著回道。

  「什麼!?」盜跖眉頭一跳,驚詫道,「你到底怎麼搞來情報的?怎麼還得過夜?」

  少羽見狀趕緊安撫道,「也別太害怕,最多就是貓在扶桑神木上睡一夜,其他的什麼都不用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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