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0章 斬妖(十)
第1950章 斬妖(十)
石蘭還沒說話,古尋先笑呵呵的朝她招了招手:
「來來,來嘗嘗我這新到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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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邯說是新出沒多久的秋露白,剛給我送來。」
古尋好茶,和他關係親近的人也就經常送他茶,尤其是扶蘇這個學生,什麼稀罕鮮見的茶葉都給古尋送過。
章邯送的秋露白不算多稀罕,不過古尋好的是喝茶,不是收藏茶,味道合口最重要,稀罕不稀罕無所謂。
古尋好味道清淡的茶,這秋露白正合適。
石蘭有些愕然。
怎麼會有人莫名其妙的什麼也不問就請一個無故登門的不速之客喝茶?
但是想了想自己見過的,以及其他人口述中的古尋的行為,又覺得似乎很合理。
她默然不語,走到了院中石桌旁,乖乖坐到了古尋的對面。
古尋拎起剛燒開的水,給自己和石蘭分別倒了一杯茶——他喜歡喝茶,但對繁瑣複雜的茶道一直不感興趣,泡茶永遠是簡單的開水一衝。
雖然有些浪費,可能味道上也會差一些,但是古尋不在乎。
他追求享受,但不追求極致的享受。
倒完茶,古尋迫不及待的捧起冒著熱氣的茶杯抿了一口。
古尋喜歡喝熱水,而熱水似乎有越喝越不嫌熱,越喝越喜歡熱的特質,導致他從三四十度的溫熱水,喝到五六十度的熱水,再到七八十度的燙熱水,最後發展到了九十一百度的開水都照喝不誤了。
好在他不怕燙,也不擔心食道癌的問題。
石蘭當然不會,也不能喝開水,只是捧起茶杯,讓熱度順著溫潤的玉質杯壁傳遞給她的掌心。
在晴朗的秋日裡,秋風拂過難免讓人感到一絲涼意,有個熱源握著也不錯。
「我……」
「我知道你來找我的目的。」古尋直接打斷了石蘭的話,「無非是為了天明。」
「還有一封信。」石蘭補充道,「不久前那個叫白鳳的人給我送來的。」
「哦!」古尋放下茶杯,手指無意識的敲擊著桌面,恍然的點了點頭,「還有這一茬,差點忘了。」
「最近日子過得太頹廢,感覺腦子都要退化了。」
「那……說說吧,想問些什麼?」古尋重新握住茶杯,笑呵呵的說道。
「你願意幫我?」石蘭捧著茶杯,素白的小臉緊繃著,儘量控制情緒毫無起伏的反問道。
「首先,我不是幫你,我只是遵循自己的意願,一定程度上解答你的疑問。」古尋首先指正道,接著繼續解釋道,「其次,我願意選擇性的回答你問題的原因很簡單,無論是看在你母親和蜀山大長老的面子上,還是你作為冰魄劍主的身份,我都願意和你聊聊天,並解答你的疑惑。」
聽完古尋的解釋,石蘭沉默了片刻後,問出了自己的第一個問題,一個直入正題的問題:
「你能幫忙救出天明嗎?」
古尋聞言略顯詫異的反問道,「陳和沒跟你們說嗎?蜃樓上的事,我不插手的。」
「為什麼?」石蘭並不失望,因為她壓根沒抱希望,但還是追問了原因。
理由,也可能是有價值的信息。
「因為陰陽家?還是因為皇帝?」
古尋沉吟一下,回答了這個問題,「皇帝的話……有他一部分原因在,但不完全。」
「此時此刻,希望天明老老實實待在蜃樓上的人很多,不止是皇帝,也不止是陰陽家。」
「甚至,還有我自己的一部分原因在裡面。」
「所以你會阻止我們救天明?」儘管一直在儘量控制自己的情緒,石蘭還是不免露出了幾分緊張。
古尋要是插手,那天明就徹底沒救了。
古尋搖搖頭,「我說了,蜃樓上的事我不插手……我所說的『我的原因』,只代表我的意見和想法,不代表我會親自插手。」
「那……對救出天明有幫助的問題你都不會回答我?」石蘭稍稍放心,立刻又問道。
「嗯……」古尋稍一沉吟後回道,「準確的說,你們基本不可能把人從蜃樓帶走,哪怕我告訴你諸如天明在蜃樓上的位置這類關鍵問題的答案。」
「你不插手,憑什麼篤定我們救不了人?」
古尋不緊不慢的抿了口茶,潤了潤嗓子,然後回道,「不計較其他任何因素,陰陽家就有七個高手,哪怕雲中君比較次,也算六個半。」
「你們有辦法對付他們七個嗎?」
「墨家高手一樣眾多,而且還有其他勢力幫忙,人手上只多不少。」石蘭不接受古尋這個說辭。
墨家高手說起來很少,不算在坐牢的天明,就雪女高漸離兩人,加上個半編外人員蓋聶也就三個,質量上勉強算四個。
不過墨家可以請外援。
有陳和,田橫這兩個剛合作過的,還有鐵桿老盟友人宗掌門逍遙子,還有石蘭自己和少羽,甚至還能從農家那邊借來高手——救的是自家巨子,墨家肯定會不遺餘力的找幫手,多的不敢說,湊個十個八個絕對不難。
陰陽家的實力確實斷檔般的強,但也沒本事以一己之力對抗所有反秦勢力。
古尋不咸不淡的回道,「找幫手誰都會,墨家可以,陰陽家也可以。」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就算你們有人,也得用得了才行啊。」
「你們以為,還能像以前一樣隨隨便便就悄悄摸上蜃樓嗎?」
石蘭心生不妙,趕緊問道,「你什麼意思?」
古尋淡淡的解釋道,「現在帝國頭等大事,就是東巡車隊的安危,或者說就是皇帝的安危。」
「除了嬴政那條命以外,最重要的就是蜃樓。」
「我不會幹預蜃樓的事,但即使是我,也要在自己不出手的情況下,儘可能保證蜃樓能夠順利的再次出航。」
「你們昨天那場鬧劇,恰好給了陰陽家借題發揮的機會,最大程度的加強了蜃樓的防禦。」
「影密衛和羅網的全部人手都已經投入其中,阻隔一切可以登上蜃樓的渠道,膠東郡的絕大多數地方駐軍都已經被調動,以最快速度趕來駐守桑海港口,公輸家族也必須提供最大力度的協助,提供從天上到海下,全方位的監察防禦。」
「我不能說你們毫無機會,但是溜上去一兩個人打探消息有可能,一下子上去七八十幾個人,肯定會被發現。」
「一旦暴露,你覺得你們能夠帶著天明全身而退嗎?」
石蘭陷入了沉默。
如果古尋說的是真的,那他們確實很難做到悄無聲息的把人救走,免不了和陰陽家正面衝突。
即使直接排除掉其他可能的干擾因素,班大師能夠直接把玄武開到蜃樓下方,確保他們跳海就能逃生,這個過程依然艱難。
蜃樓太大了,它停泊海上,出入困難,理論上是個半封閉區域,但過大的面積又讓它等同於一個開闊區域。
在逃出來之前,足夠陰陽家和影密衛圍堵住他們了。
屆時想脫身就麻煩了,很可能人救不出來,還再搭兩個進去——要不是陰陽家莫名其妙和天明做交易,昨天陳和就跟天明一起陷進去了。
更不要說,實際操作起來還存在各種各樣的干擾項和意外,而且這些影響基本都是針對他們的,陰陽家那邊反而沒什麼。
兩相綜合下來,說一句成功率幾近為零並不為過。
石蘭沉默良久,最後也只能強說一句,「我們不可能放棄天明。」
古尋放下茶杯,雙手悠哉的交迭胸前,含笑說道,「我知道你們不會放棄,我也沒有要求你們放棄,只是建議而已。」
「至於究竟怎麼做,那是你們的事。」
古尋並未向石蘭說明天明和蜃樓之間難以分割的命運來勸說他。
這件事蓋聶知道,如果要說,還是由蓋聶去決定吧,他懶得費這個口舌了。
「那我用那封信上的要求來換取你一定程度的幫助,可以嗎?」石蘭提出了一個要求。
古尋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不行,這是兩碼事!」
「信中那件事,是我對冰魄劍主提出的請求,你答應也好,不答應也好,都是身為劍主的你的自由,與其他事無關。」
「如果不願幫忙,我也不會用其他承諾來換取你的答應。」
「那你能告訴我陰陽家為什麼那麼重視天明嗎?」
「因為他很有用。」古尋笑著給了一個等同於敷衍的回答。
「那陰陽家利用天明,會害死他嗎?」石蘭又問道。
「我也不知道。」古尋立刻給出了優質回答。
一連三個問題不是被拒絕,就是被敷衍的石蘭重新陷入沉默,良久之後,她喝了一口已經不再滾燙的茶水,起身告辭。
「我走了……謝謝你回答我的問題。」
古尋抬手一擺,笑呵呵的送客,「慢走。」
………………
石蘭離開將軍府後,神思不屬的在街上晃悠了兩圈。
蜃樓的防禦提升了多少她現在不知道,反正城裡還是挺平靜的。
事實上,古尋嚴格貫徹了蜃樓事,蜃樓了的原則,把蜃樓和桑海城完全切割開了。
桑海除了貨運馬車的出入量增大,外加城門口的排查力度稍有提高外,就沒有任何影響了。
石蘭哪怕在街上光明正大的溜達,也沒有招來任何麻煩。
漫無目的的遊蕩了幾圈,吃了點東西墊吧肚子後,石蘭趕去了她和少羽提前約好的會面地點。
到地方一看,她發現少羽竟然已經到了。
她在古尋那兒沒有耽擱太長時間,就是想著少羽可能短時間內搞不定才去轉悠了兩圈——當然,也有舒緩情緒的因素。
結果少羽回來的還挺早……也可能是她逛太久了。
當然,這都不重要的。
石蘭快步迎上去和少羽匯合,卻見對方的臉色不怎麼好看,恐怕是有壞消息。
看見石蘭安全回來,少羽臉色稍霽,立刻說道,「有個壞消息。」
「蜃樓的防守加強了,帝國在桑海的所有人手都在往港口和船上集中,而且膠東郡的地方駐軍也都調來了,不日就會抵達。」
「過兩天,整個蜃樓恐怕會被圍成一個鐵桶啊!」
這個消息石蘭已經從古尋口中得知了,再從少羽這聽一遍,也不過是徹底證實了而已,因此反應平平。
少羽沒有注意到,只是自顧自的說道,「時間緊迫,我覺得不能再聽班大師的等下去了。」
「我想立刻上船一趟打探情報。」
「不行!」石蘭立刻阻止道。
「為什麼?」少羽反問道,「現在不上,之後就更難了啊!」
「蜃樓的防備已經增強了,影密衛和羅網的所有人手都投入其中,陰陽家自己也加強了防範,你貿然上船很危險!」石蘭解釋道。
少羽沒多想,只當是石蘭通過自己的渠道打探來的情報——雖說事實上也確實可以這麼算。
「那……那現在去也比之後去強啊,後面蜃樓還會進一步加強防備的。」
「少羽,不要著急,我們不能冒險,還是回去從長計議吧。」石蘭苦勸道。
見石蘭極力反對,少羽想了想,還是暫且按下了自己的衝動,「行吧,先回去。」
………………
少羽石蘭返回城外據點後,把得到的情報告訴班大師後,他仍舊堅持原本的想法。
少羽因為多次出入蜃樓,形成了路徑依賴的同時也輕視了蜃樓的危險。
哪怕他知道之前陰陽家有故意放水,也還是改不掉習慣形成的輕視。
讓他冒冒失失的再上蜃樓,打草驚蛇了只是小事,畢竟陰陽家那邊已經開始無上限加強防備了,但要是把他人搭進去就虧大了。
班大師當然不能讓他去。
一切還是等盜跖趕回來,讓這個專業的去為好,哪怕打探不到消息,至少也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少羽有些不甘心,但在班大師和石蘭兩人的雙重苦勸下,到底還是按捺住了。
一直到次日傍晚,盜跖終於第一個趕了回來。
他連休息都沒顧上,就立刻趕去了蜃樓打探情況。
在一個多時辰後,他再次回到了據點,並帶回了一個糟糕的壞消息。
「那船上現在的守備程度太嚴密了!」盜跖喘著粗氣,一邊猛灌茶,一邊說話,眼珠子中隱約可見血絲,顯然人非常疲勞。
班大師捋著鬍子,眉頭恨不得擠成一個複雜的字形,「連你找不到可趁之機?」
盜跖摸了摸下巴,一臉為難的思考片刻後回道,「也不是完全沒機會,但……很難很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