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時也君
此時的燕雪有些回過神來,才意識到時也和她的幾番對話,似乎是特意說的。
就是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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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可以避免她因赤果而尷尬,也可以避免時也看到她的赤果而尷尬。
「師弟有心了。」
「師姐說笑,是我剛才太過慌亂,唐突佳人。」
「我這等缺少手腳的殘廢,又怎麼能算得上佳人?」燕雪搖了搖頭。
「師姐真的很漂亮,額,或許我更喜歡雲思雨一些,但誇讚師姐漂亮也是真心的。」
燕雪聞言笑了笑,這人好傻,哪有這樣同時夸兩個女孩子的。
「這樣麼,謝謝。」
「師姐休息吧,我在這裡守著就好,這些是氣血丹,之前你昏迷的時候已經餵過你了,要是不舒服就吃一顆。」
聽到時也悉心叮囑,燕雪的心裡有些觸動。
作為實力強大的內門弟子,墨門師姐,向來都是她在照顧別人。
不管是修煉,情緒,身體,都是如此。
沒想到,她也會有被人如同小孩子一般照顧的情節。
「好,師弟不休息嗎?」
「我怕有妖獸出沒,還是看著點吧,師姐睡覺的時候可以把義眼摘掉,放心,我不會碰你的。」
「師弟是君子,不必如此緊張。」
燕雪笑了笑,然後摘掉了自己的義眼。
眼罩下是一對無瞳的盲目,搭配上燕雪的樣子,總是會給人一種強烈的悲傷感。
「很醜吧……」
「沒有,我說了,師姐很好看。」
時也也笑了,只是他的笑容無人能夠看懂。
因為之前的交流,燕雪對時也早已放下了戒備,其實就算還有戒心,她也沒有戒備的能力。
於是在躺好之後不久,就漸漸陷入了夢鄉。
睡夢中的燕雪不太踏實。
嘴裡不斷呢喃著「雲思雨、常進、楚撼岳」的名字,甚至偶爾會提兩句時也……
而作為當事人的時也,卻只是默不作聲靠在樹洞裡,於黑暗中觀察燕雪的義肢。
【追魂】【無相】
能夠作為肢體行走,能夠作為精銳的武器戰鬥。
可更換,可以覆蓋邪氣。
就從實用效果來說,燕雪的【追魂】和【無相】都屬於頂級使用的戰鬥義體了。
但義體終歸是義體,只是外置的道具,裝備,並不是肢體本身。
除非,加上【星髓】那種東西。
樹洞外,雨越來越大,完全沒有停止的意思。
這種突如其來的狀況,讓時也有些意外,暴雨並不在他的計劃之內。
可眼下……
遲疑片刻後,時也還是走到燕雪身邊停下。
其實在他靠近的時候,燕雪的感智本能,就已經迫使她醒了過來。
她察覺到時也的靠近,心裡泛起異樣。
如果這種時候,時也輕薄於她……
燕雪擔憂的事情並沒有發生,相反,她感覺到時也正在晃動她手臂,肩膀,並且呼喚她。
「師姐,醒一醒,師姐?」
燕雪鬆了口氣的同時,也因為自己剛才的想法而羞愧,批評自己怎能如此看待時也?
她睜開了眼睛:
「師弟有事?」
「師姐,我本不想打擾你的,可外面的雨很大,我感覺有些不對勁。」
燕雪聞言,立刻開始感知樹洞外的情況。
因為暴雨的緣故,溪流已經變得極為湍急,水位上漲的很猛。
這還不算什麼,主要是暴雨的沖刷,讓整個琅琊谷的岩壁都在鬆弛,隨時都有可能產生山體滑坡和泥石流。
他們如果繼續呆在樹洞裡,一旦發生山體滑坡之類的事故,一定會被活埋。
眼下的情況,已經非常危險,必須轉移。
可自己的狀況……
「師弟,暴雨有可能造成滑坡,繼續留在這裡非常危險,你趕緊走。」
「師姐?你在說什麼?」
「我現在動不了,你趕緊走吧,要是沒事,等雨停了你再來找我,要是出了事,也就不用找了……」
一番接觸,燕雪對時也已經產生了相當的好感。
她已經欠了對方太多,不想讓自己繼續成為時也的拖累。
可時也聞言根本不為所動,突然上前,掐住了燕雪的腋下,然後將她背了起來。
「師姐還是不要說話了,我是醫者,哪有救人救到一半就跑的道理。」
「時也?」
時也把藥筐和鐮刀都扔了,弄了根木棍作為支撐,背著燕雪,一步一步的走出樹洞外。
閃電劈裂墨色天幕的剎那,不遠處的山崖一震顫動。
山體的轟鳴壓抑在水流中。
泥漿和碎石已經順勢而下,迅速朝著時也和燕雪所在的地方撲來。
「臥槽,這麼邪門?」時也心道。
眼下的情況,已經完全超出時也的預料。
面對這種黑夜中的泥石流,他本人也得小心應付,可若是暴露實力,難道要把燕雪給丟掉?
不行。
時也很快就放棄了這個念頭,燕雪是保全計劃的重要一環。
是完美的目擊證人,可以很好的為雲思雨洗脫嫌疑,不能丟。
在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後,時也一手托住了燕雪的屁股。
燕雪從未想過自己會和一個男子這樣的親近,但她也知道,眼下不是提及男女授受不親的時候。
甚至於說,時也現在把她丟棄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師弟。」
「閉嘴。」
時也有些凶,和剛才的溫馴靦腆截然相反,可燕雪卻只是擔心的蹙眉,不再爭辯。
「師姐要是還有餘力,就抓緊我一些,我怕到時候自己實在無暇顧及你。」
「是我連累了師弟。」
「別放棄,別讓我們的努力,白費。」
燕雪聽到時也說的是「我們」,而不是「我」,當即愣了一下。
隨後她立刻反應過來其中的意思,心中感動的同時,又十分苦楚和愧疚。
「抱歉……好。」
說話間,滑坡的泥沙已經朝著兩人衝來。
時也青筋暴起的手背死死摳進泥漿,另一隻手抓住橫流的山石縫隙。
他弓著脊背,咬牙將身後的燕雪往上顛了顛。
扛過這一波滑坡,時也的手掌已經血肉模糊。
他立刻托住燕雪的屁股,繼續向谷內飛奔,泥漿裹著碎石灌進靴子裡,讓時也每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漸漸的,時也穿過了一片滑坡區域,卻感覺到一陣熱腥。
他知道,那是傷口崩裂夾雜著雨水的血腥,正從燕雪肋下滲進他後頸。
「別睡!燕雪!」
剛說完話,時也背上傳來睫毛掃過皮膚的輕癢。
燕雪滾燙的額頭抵在他的太陽穴上,氣若遊絲,但聲音卻異常堅定:
「師弟,我死前,不會睡。」
「好。」
時也笑了笑,用牙撕開浸透血水的布條,綑紮住兩人手腕。
靴底在青苔遍布的斷木上打滑,時也卻一路飛奔。
雨下了多久,他就跑了多久。
一直到時也聽不到泥沙的流動,感覺不到地面的震顫,空氣中只剩下了雨水的沖刷,他的腳步才停下。
回過頭:
「師姐!」
燕雪蒼白的唇擦過他耳際,弱不可聞:
「嗯,時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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