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滾石之夜
一個月後。
滾石堡。
黎明城外圍，最繁華的衛星城鎮。
這裡是「規劃區」。
混亂和秩序的交界之地。
擂台，幫派，懸賞，地下黑市。
凶靈，禁卡，走私，非法改造。
從深夜閃耀到白晝的霓虹燈，為這座狂野之城增添了幾分醉生夢死的底色。
斗靈擂台之上，舊日殘魂和新鮮血肉的碰撞聲，凶獸的咆哮和人類的嘶吼，交織成永不停歇的主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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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掉他！殺了他！撕碎他！」
「玫瑰之影」酒吧的深夜，永遠這麼精彩。
擂台上的血腥味，刺激台下的觀眾，讓他們血脈賁張，如痴如狂。
陰暗的角落裡，全身都籠罩在斗篷里的男人，眼神卻冷漠至極。
擂台上御靈師的生死搏殺，仿佛只是一場頑童的遊戲。
男人對面，尖嘴猴腮的情報販子壓低嗓門，滔滔不絕：
「……沒人知道怎麼回事，像是有人暗中開出天價懸賞。
「傭兵、獵人、黑幫、邪教徒、通緝犯、邪靈師、禁卡師，整個南島的英雄好漢，都像潮水般湧來，嘖嘖嘖嘖，未來幾個月，黎明城有熱鬧可看了。
「對了，本地巡邏隊要來一位新的副隊長，放心，維安局向來不怎麼管規劃區的事情，副隊長也只是過來養老而已。
「不過要小心走夜路，最近本地出現了一名連環殺手，專在午夜時分獵殺邪靈師，短短七天，至少五個攜帶禁卡的邪靈師，栽在他的手裡。」
「連環殺手？」
斗篷里的男人終於開口，「我以為，滾石堡最不缺的就是連環殺手。」
「當然。」
情報販子笑了，「但這個是不同的。」
「怎麼不同？」
「等你遇到，就知道了。」
「好，還有嗎？」
「還有一條最新情報，據說下午有人看到沼澤幫的悍匪，『紅鬃蜥』強尼進了滾石堡。」
情報販子說，「沼澤幫可是一幫連制卡公司都敢搶的瘋子，紅鬃蜥比連環殺手更加可怕，祖靈保佑，誰都別撞上他們。」
斗篷里的男人輕輕笑了起來。
九枚晶瑩剔透的硬幣，從桌上慢慢推了過去。
晶瑩深處，暗流涌動，仿佛封印著一條條奇形怪狀的殘魂。
「嗨，老兄，我以為你知道規矩。」
情報販子皺眉，「十條情報，十個魂幣，童叟無欺！」
「最後一條，我不需要。」
男人俯身，從黑暗中露出半張臉。
藉助瘋狂閃爍的燈光，情報販子看清楚了男人殷紅如血的眉毛。
他瞬間窒息：「紅，紅——」
「噓……」
「紅鬃蜥」強尼輕輕搖頭，拍了拍情報販子的肩膀。
血眉沒入斗篷，斗篷沒入黑暗，他從後門悄無聲息地溜了出去。
深夜的滾石堡，永遠籠罩著沒完沒了的雨霧。
霓虹燈在迷霧中閃耀，像是光怪陸離的夢境。
哀嚎聲，狂笑聲，毆打聲，喊殺聲。
在雨霧中都變得混沌，曖昧，模糊不清。
強尼在窮街陋巷之間，不慌不忙地穿行。
直到擺著幾片碎玻璃的牆角，他才站定，雙腳岔開，拉下拉鏈。
不出意外，腰間傳來刺骨寒意。
「別動，把錢交出來。」
身後傳來一道故意壓低的聲音，，「別耍花樣，我看到你從『玫瑰之影』走出來，你有的是錢！」
借著碎玻璃的反光，強尼隱約看到對方的輪廓。
猩紅雙角，骷髏鬼面，漆黑雙翼，向後彎折的羊蹄。
一頭不折不扣的惡魔。
「別惹我！」
見他遲疑，對方惡狠狠地威脅，「我殺過很多人！」
強尼一愣，輕笑起來。
早就隱秘召喚，高懸於頭頂的守護靈【吸血蜥蜴】無聲落下。
鑲嵌著利刃的怪尾輕輕一甩，就洞穿了鬼面羊蹄的惡魔。
「惡魔」發出尖叫，如同泄了氣般現出原形。
只是一頭【幻象水母】而已。
「聽著，我剛進城，不想惹事。」
強尼看著自稱「殺人無數」的劫匪，發現對方不過是個臉色煞白，手足無措的少年。
他嘆了口氣，「交出讀卡器和卡包，滾。」
少年哆嗦著解下了殘破不堪的老式讀卡器。
「我，我就這一張『幻象水母』。」
少年哭喪著臉，牙齒「咯咯」碰撞。
「好。」
強尼點頭。
捏碎了少年的喉嚨。
「呸。」
發現讀卡器里只插著一張廉價黑鐵卡，強尼朝少年癱軟在地的屍體，啐了一口唾沫。
然後，他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吱吱呀呀」的金屬摩擦聲。
一副支離破碎的黑色鎧甲，從黑暗中緩緩浮出輪廓。
強尼瞳孔一縮。
碎玻璃中的倒影，卻讓他啞然失笑。
「黑夜殘兵？」
沼澤幫悍匪喃喃自語，「連這種破爛都出來打劫，現在的滾石堡，變成遊樂場了麼？」
頭也不回，「吸血蜥蜴」化作一道悽厲無比的血芒。
猶如剛剛斬殺了數百人，刀刃滾燙的戰刀，劈在「黑夜殘兵」的胸甲之上。
「吸血蜥蜴」的主動技能，「鮮血斬擊」！
出乎強尼的預料。
「黑夜殘兵」卻沒有崩潰。
胸甲的確爆裂，但裡面除了象徵不屈意志的黑霧。
還有某種黏糊糊，亮晶晶的東西。
這東西就像是黏性極佳的凝膠，將「黑夜殘兵」的每一片甲冑都牢固黏合在一起，哪怕四分五裂也可以瞬間復原。
更提供了類似彈簧的緩衝，將「吸血蜥蜴」凌厲的攻勢，均勻分散到了每一片甲冑上。
「水晶黏菌？」
強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死亡的預感，令他的大腦瞬間運轉到了極限，洞徹了對方的御靈術。
對方同時召喚了兩尊守護靈。
將「水晶黏菌」作為緩衝層和黏合劑，嵌套在「黑夜殘兵」之內。
這種做法，最大限度彌補「黑夜殘兵」移動遲緩、轉動不靈、硬度高但脆度也高等等缺陷。
但是，怎麼可能？
同時召喚兩尊守護靈，進行如此精細的操作，對御靈師的要求極高。
能做到這一點，無不是名聲在外的高手。
這樣的高手，怎麼會吃飽了撐的，出現在滾石堡的窮街陋巷？
強尼不想知道答案。
闖蕩荒野多年，死亡線上磨練出來的直覺告訴他，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思考。
而是逃跑！
這個念頭剛剛在腦海中浮現，他就感覺下半身傳來錐心刺骨的劇痛。
低頭看時，強尼雙眼凸出，心膽俱裂。
那個明明被他捏碎了喉嚨，爛泥般躺在地上的少年。
不知何時，睜開了黑夜般的眼眸，沖他淡淡微笑。
伴隨著微笑，一柄仿佛噩夢凝結的黑色戰刀，悄無聲息地刺入了他的大腿根部。
刀刃洞穿他的腎臟和腸道，卡在了腰椎骨之間。
疼痛如潮水般侵襲大腦。
如夢初醒的強尼這才意識到，從頭到尾，自己都落入了少年的陷阱。
無論偽裝成惡魔的「幻象水母」。
還是「黑夜殘兵」和「水晶黏菌」融合而成的雙重守護靈。
都是虛晃一槍。
少年自己，才是最致命的武器！
「啊啊啊啊！」
生死交錯，強尼發出困獸猶鬥的咆哮。
「吸血蜥蜴」閃現到了兩人頭頂，如同一團爆燃的火焰，狠狠炸裂開來。
「鮮血斬擊」的進階技能，「鮮血獻祭」發動！
少年猝不及防，被猩紅烈焰吞噬。
強尼忍痛抽出大腿根部的黑色利刃，連滾帶爬地逃出七八步。
終究因為大腿關節和腰椎遭到嚴重破壞，重重倒在地上。
「干，幹掉他了嗎？」
沼澤幫悍匪掙扎著爬了十幾米，拖曳出一條觸目驚心的血痕，沒聽到身後的動靜，這才心有餘悸地回頭。
沒有。
「鮮血獻祭」撕裂了少年的衣衫。
也將少年纏繞在右臂上的繃帶，燒得七零八落。
他的右臂格外蒼白、枯瘦、傷痕累累。
或許是受到了「鮮血獻祭」的刺激。
慘白如紙的皮膚上，一道道黑色烙印神秘浮現。
源自上古的幽邃火焰，在烙印間縈繞，如同擁有生命般妖異舞蹈。
「哧溜哧溜，哧溜哧溜」。
伴隨著令人頭皮發麻的血肉生長聲。
烙印化作黑焰，包裹著少年的右臂，膨脹，延長，燃燒。
恐怖右臂的反襯之下，少年的身形顯得愈發單薄。
少年看看右臂，又看看驚恐欲絕的強尼，微微皺起了眉頭。
「你吵醒它了。」
少年平靜地抱怨。
朦朧的月光下，右臂的影子突破極限，還在不斷生長，綻放。
直到拖曳在地，末端彎曲，化作一柄幽邃無比的黑色巨鐮。
這是「紅鬃蜥」強尼惡貫滿盈的一生中，看到的最後一幅畫面。
（還有更新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