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這一秒的勝利者

  許焰心思電轉，反應過來。

  是原本寄生在海德博士體內的惡魔，正在尋找全新的宿主。

  「支離破碎」的人皇幡，沒能將它徹底吞噬下去。

  幸好它也不是真正的幽邃之主。

  只是某個偽神鑄造的武器，殘存下來的器靈。

  又和大師兄拼得兩敗俱傷，不足以取代許焰的意志，完美支配這具身體。

  

  雙方僵持，暫時都奈何不了彼此。

  「幽邃之刃（偽）」既不能攻入大腦，又無力逃脫人皇幡的吸引，就被困在了許焰的右臂裡面。

  身為舊日惡魔的它，不甘被凡人的意志束縛，還在左突右沖，困獸猶鬥。

  「哧！」

  瞬間理解一切的許焰，沒有片刻猶豫。

  為了祭起人皇幡，碎夢戰刀早就交到了左手上，正好方便發力，自上而下，貫穿自己的右掌，將整隻手掌都牢牢釘在地上。

  右掌吃痛，五指張開到極限，以反關節的方式詭異扭曲，試圖拔出戰刀。

  許焰卻將全身重量都壓了上去，緊繃的腹肌抵住刀柄，確保整條右臂都不能亂動。

  這才咬破左手食指的指尖，擠出心頭血，在右臂上水銀瀉地，筆走龍蛇畫出一道道鎮魂符。

  「嗤嗤嗤嗤！」

  鮮血仿佛高能燃料，鎮魂符瞬間變成了熊熊燃燒的流淌火，燒出了皮焦肉爛的聲音。

  伴隨著蛋白質燒焦的濃烈氣味，皮膚上的黑色烙印都變得散亂和黯淡。

  許焰仿佛聽到右臂深處，舊日惡魔的尖叫。

  但「幽邃之刃（偽）」並未放棄。

  潮汐般的痛楚湧來，許焰眼前一花，仿佛跌入冰冷的冥河。

  腥臭無比的河水，都是罪人追悔莫及的眼淚。

  無數亡靈在他腳下拼命撕扯，試圖將他也一起拖入幽邃之主的領域。

  而當他奮力掙扎，終於甩掉所有亡靈，勉強爬上河岸時。

  發現右臂上用心頭血繪製的鎮魂符不知什麼時候，都被黑潮沖刷殆盡。

  鮮血在胸腹間流淌，刀柄從腹肌右側滑開，右臂的力量大得驚人，竟然頂著渾身重量，將碎夢戰刀一寸寸拔了出來。

  激烈拉鋸中，右手背上撕開了一道寬大的裂口。

  詭異的是，竟然一滴鮮血都沒有流淌出來。

  整個右掌內部，深黑如墨，是一片直通幽冥的空虛。

  去你媽的，這麼想要這條手臂？

  修仙者的眼眸深處，噴湧出無邊無際的戾氣。

  許焰當機立斷，順著對方的力量，伸直了右臂。

  「琳，把我的右臂齊肩斬斷！」

  許焰低吼，煞氣沖天。

  黑色重鎧大步上前。

  同樣沒有絲毫猶豫。

  雙手巨劍高高舉過頭頂。

  關鍵時刻，許焰的右臂深處，終於傳來惡魔的顫慄和猶豫。

  不同於「琳」這樣的低階靈體，「幽邃之刃（偽）」似乎擁有一定程度的智慧，知道再不放手就是兩敗俱傷，永不超生的結局。

  像是閘門鬆動。

  許焰重新獲得了右臂的感知和控制權。

  舊日惡魔的力量如退潮般消散。

  皮膚上的黑色烙印一個接一個隱入血肉深處。

  慘白如紙的皮膚，也恢復了一絲彈性和光澤。

  在這場意志的較量中，終究是惡魔選擇了暫時退卻，蟄伏到了許焰的右臂血肉最深處。

  「唰！」

  「琳」一劍斬下。

  「哎哎哎？」

  許焰及時將右手連帶碎夢戰刀從地上拔了出來，向後栽倒，躲過了斷臂之殃。

  刀刃一寸寸抽出右掌，黑色的鮮血從傷口噴涌而出。

  右手背的裂隙漸漸合攏，傷口內側蠕動的黑霧，恢復成了血肉的模樣。

  許焰慢慢活動五指，感知著大腦對右臂每一束肌肉纖維的徹底掌控。

  他稍稍鬆了一口氣。

  好吧，他能感覺到，「幽邃之刃（偽）」的力量仍舊存在，暫時無法被人皇幡完美吸收。

  但那是下一秒，下一分鐘，下個小時，明天以及未來要考慮的事情。

  此時此刻，這一秒鐘，他是勝利者，是他笑到了最後！

  「歡迎你隨時發起挑戰，看看誰才夠資格，成為這具軀殼之中，所有殘魂的主人！」

  許焰對自己的右手說。

  右手不斷甩動，左手仍舊死死攥著碎夢戰刀，他打量著大戰之後的迴響之地。

  以他為圓心，方圓百米的大樹都像是颶風過境的雜草般東倒西歪，部分炭化，支離破碎。

  大師兄的氣息徹底消失，地上只剩下一片片燒焦的菌簇。

  龍見歡陷入昏迷。

  雖然皮膚因失血過多而蒼白無比，額頭卻燙得驚人，嘴裡還念叨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之類的話。

  「噹啷」。

  不遠處傳來零件脫落的聲音。

  是海德博士，他還沒有死透。

  伴隨著「崩壞模式」下，「幽邃之刃（偽）」的力量、「發條魔蛛」的力量以及他瘋狂燃燒的靈魂，一股腦兒轟向了大師兄。

  失去憑依的半腦博士，機械器官化作了最細碎的零件，在血肉的蠕動下被排出體外，紛紛脫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塵封萬年的空氣中氧化、鏽蝕，化作一堆堆灰白色的粉末狀物質。

  而他失去雙臂和大半胸腔，枯柴般的血肉之軀，也伴隨著每次呼吸，以越來越快的頻率，變成粉紅色的泡沫，即將湮滅於無形。

  所謂「崩壞」，真是恰如其分的形容。

  「艾莉，安娜……」

  海德博士口中同樣噴湧出大量泡沫。

  他已經失去大半意識，像是壞掉的八音盒，反覆念叨著兩個名字。

  許焰大步走了過去，蹲在海德博士面前，仔細觀察他正在崩壞的大腦。

  在萬魂宗收斂過數萬具屍骸，其中不乏被妖魔邪祟侵蝕，發生變異的屍妖，卻還從未見過這種將血肉和機械完美結合的新品種。

  「所以，你到底是人類還是機械，還是說，血肉和機械，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呢？」

  自從穿越到了修真界，許焰就一直在思考自身乃至整個世界的處境。

  所謂修真界究竟是怎麼回事？

  擁有移山倒海之能的修真者究竟是地球人的同類，還是某種意義上的外星人？

  既然他們擁有千變萬化的神通，為何社會風貌還停留在地球上的中古世紀，這是某個創世大能的惡趣味，還是文明發展的必然？

  擁有地球記憶的許焰實在沒辦法像個真正的修真者那樣，渾渾噩噩，循規蹈矩地過完漫長的一生。

  之所以使出渾身解數，無所不用其極都要踏入人皇幡，也是為了研究修真界的終極秘密。

  可惜修真界的文明層次遠遠超出了許焰曾經生活的地球，哪怕最簡單的法寶，其運行原理都處於無法解析的黑箱狀態。

  更別提萬魂宗能夠將軀殼和靈魂分離，單獨修煉靈魂的神通——這涉及到生命的本質和定義，不是許焰可以輕易觸碰的領域。

  然而，隨著修真界的崩潰以及靈氣日漸枯竭，後續的幾個紀元，文明層級不斷向地球靠攏。

  許焰發現，到了英靈紀元，自己似乎、或許、有那麼一丁點可能，可以嘗試探索這個世界的真相？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