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凍豬肉

  許焰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怒火稍稍消散幾分。

  「我從不和同僚合作。」

  他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頗為無奈地說，「你是第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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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您真的有辦法？」龍見歡眼底蕩漾出了微妙的希望。

  「關鍵在你。」

  許焰拋出了自己從上次調查，就開始醞釀的計劃，「叢林深處有一個機關，可以將『幻陣』變成『殺陣』，我不確定這個機關能否正常運轉，但就算可以激活，都需要有人將怪物——無論是海德博士，還是那頭舊日魔物吸引過來。」

  「我去。」

  龍見歡毫不猶豫，「您去啟動機關，我會將怪物引入殺陣！」

  「你怎麼去？」

  許焰嗤之以鼻，「你的封印卡都落入了海德博士手中。」

  「這不是問題。」

  龍見歡說，「其實『烈陽之獅』對我的戰鬥力增幅並不大，它主要是起到日常鞭策作用。」

  許焰的眉毛高高挑起：「什麼叫『日常鞭策』？」

  「『烈陽之獅』原本是我父親的守護靈，也是看著我長大的，父親死後，它並沒有尋找到更合適的主人，就一直留在我身邊，算是龍家的家族守護靈。

  龍見歡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它和我的感情很深，但身為超凡生物中的王者，它有著無與倫比的驕傲，不願意接受一名弱者成為新主人，哪怕我也不例外。

  「於是，我和它簽訂了一份特殊契約，約定除非哪天我能赤手空拳打敗它，它才會和我建立100%的精神連結，共享生命和靈魂。

  「這份特殊契約從我十一歲開始執行，之後的每一天，我都會向『烈陽之獅』發起一次挑戰，雖然到今天都沒能戰勝它，但我的身體卻越來越強壯，即便不依靠守護靈，都能發揮出堪比白銀級的戰鬥力。

  「黑岩市和總部訓練營的很多同僚都說我是一頭人形凶獸，很多『無卡流』高手，都不是我的對手，請您放心，我很能打的！」

  龍見歡生怕許焰不信。

  掄動胳膊，擺出造型，向許焰展示她強健的臂膀和碩大的胸肌。

  「……」

  從十一歲起，就以血肉之軀，對抗黃金之靈？

  許焰算是明白，自己剛剛甦醒時，選擇龍見歡作為突破口，是多麼該死的錯誤了。

  「好吧，看來我們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接下來——」

  許焰上下打量著女幹員，「為免你和怪物一起，被殺陣識別為『入侵者』，我要在你渾身上下都畫滿符籙。」

  龍見歡眨了眨眼，乾脆利落，坦誠相見。

  她像是早就不耐煩束手束腳的裝扮，將酒紅色的晚禮服揉成一團，遠遠丟到了洞窟角落裡。

  女幹員擁有一副大理石雕像般完美的身材。

  驚心動魄的曲線和青春洋溢的光澤，又沖淡了雕像的呆板。

  身上幾道淺淺的傷痕，更增添了幾分野性的美感，證明她的確擁有假扮「蛇姬」的本錢。

  許焰眼底卻沒有絲毫波瀾。

  人類的軀殼，他見得多了。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閉月羞花，傾國傾城，腦滿腸肥，畸形醜陋，活著時形形色色，死後還不都是枯骨一堆，皮囊一張？

  許焰雙眼空洞，如同一位賢者，凝視著一坨剛剛從冷庫里勾出來的凍豬肉。

  毫無情感的眼神，反而讓龍見歡的眼眸深處，泛起了幾抹驚訝和好奇。

  許焰並不在意龍見歡的反應。

  他默默運轉《無常觀想法》，將女幹員想像成自己「照料」過的數萬具屍骸中平平無奇的一具，甚至將她想像成在暴雨滂沱的廢墟深處掩埋了七天七夜，早就膨脹成青紫巨人的模樣。

  恍惚間，許焰的眼神愈發清澈，冰冷，淡然。

  他心如明鏡，纖塵不染，咬破舌尖，擠出幾滴繚繞著淡淡金紋的心頭血。

  指尖輕觸，蜜色的皮膚上起了薄薄一層雞皮疙瘩。

  許焰微微一怔。

  想起眼前是個活人。

  活人就是麻煩。

  無論雞皮疙瘩、微弱的呼吸還是下意識的肌肉震顫，都會影響符籙的流暢性和精確性。

  他的表情讓龍見歡有些緊張。

  還以為自己身上有什麼髒東西，否則為什麼他一臉嫌棄的樣子？

  「別動，最好也別喘氣，更不要扭來扭去。」

  許焰斟酌了一下活人和屍骸的異同，微調了運筆的力度和節奏，以指為筆，以血為墨，在龍見歡身上行雲流水，畫出了一道道「護魂符」。

  龍見歡臉上，一點點漲起了紅潮。

  女幹員並不像表面那麼坦然。

  許焰的專注和熟練，卻將她的尷尬轉化成了好奇。

  「掘墓人，你似乎非常熟悉這裡的一切？」

  龍見歡糾結片刻，還是問出了口。

  「廢話。」

  許焰的動作，沒有0.1秒的停頓，「你以為個個都像你一樣，毫無準備和計劃，全靠見機行事和誤打誤撞？」

  龍見歡的臉紅了半天，也沒有反駁。

  許焰不再開口，全神貫注，從她的眉心一路畫到腳尖。

  直到最後一縷心頭血滲入龍見歡微微蜷縮的腳掌心，他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有一件事，必須提醒你，我不確定這九九八十一道『護魂符』一定有用，畢竟迴響之地的法則太過詭異，誰知道殺陣是否失效，還是太過有效，瞬間就將你和怪物一起斬殺。」

  許焰盯著女幹員，「或許我們應該躲起來，等舊日之門再次開啟時，搶先逃出去，從外面將它關閉？」

  「來不及的，舊日魔物明顯擁有掠食者的智慧，上次它就險些衝破舊日之門，這次它不會給我們絲毫機會，再說還有海德博士和『幽邃之主』，我們不能拿整座黎明城的安危來冒險。」

  這一次，龍見歡不再迴避許焰的眼神，「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算是死，我都會阻止舊日降臨，畢竟，我們維安局是阻擋在脆弱的現世和幽邃的舊日之間，最後的防線！」

  「好吧——」

  許焰的目光越過她畫滿了符文的肩膀，投向幽谷深處，苦笑道，「看來，由不得我們選擇，對方已經來了！」

  龍見歡微微一怔，感知到了危險的氣息。

  四周太安靜了。

  片刻前的廝殺聲、慘叫聲、灌木焚燒和參天大樹截斷、倒地的轟鳴聲，全都被死一般的寂靜吞噬。

  整片迴響之地，仿佛又回到了塵封億萬年，塵埃凝固在空氣中的狀態。

  不，仔細聆聽，還是能聽到一些悉悉索索的聲音。

  藤蔓在地底如同雨後的蚯蚓般瘋狂蠕動。

  被《趕屍術》操縱的屍骸陰暗扭曲地爬行。

  冤魂繚繞著血色飛劍，翩翩起舞，且唱且笑。

  各種聲音，忽高忽低，忽快忽慢，朝山洞逼近。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