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2 合家歡愉
張固聽到這問話便連忙點了點頭,嘆息道:「終究是皇恩御賜,雖然不便再往來,但主公不說,家人誰又敢隨意發落?便這麼一直閒在了坊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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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張固的回答,張說又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便又開口道:「既如此,那便安排人修葺一下,找個時間讓這孩兒入住。」
「那別館雖閒,但旬月之間都有修理打掃,並不破落,隨時都可搬入進去。」
張固連忙又恭聲說道,由於之前主公主要還是在長安朝廷、少回鄉里,對於洛陽家中的事情還不如他這個東都管家了解。
張說聞言後便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又微微點頭表示同意,而張固在頓了一頓後又發問道:「聽說那位貴人近日體中越發不安,是否要擇時拜問一下?」
聽到這話後,張說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神情變了幾變,似在思索、似在回憶,最終還是緩緩的搖了搖頭,沉聲說道:「不必了,我近日不便出門,家中也不待客。若是有緣,來年再見,若是……總歸還能相逢,不必冒昧惹厭人間尊者。」
張固聞言後便也不再多說,他見外間天色已經大亮起來,便又請示去將此事告知張岱,只是在走出幾步後又折轉回來再向張說請示道:「那別館雖然不大,但前堂後居也有著十幾間的屋舍,六郎別居家事也需有忠僕搭理。
他身邊那崑崙奴丁蒼雖然勤懇可靠,但畢竟也不方便待人接物,是否要順便安排幾員聽使?」
張說聽完後便想起在河南府別館中看到那誓要生死相隨的周氏子,便微笑擺手道:「那小子招員納丁有自己的主意,強派仆員給他使用,或還覺得是約束,由他去罷。」
說完這話後,他便見張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便又笑問道:「你是有什麼打算?」
「是有幾分私心,主公知我戶中二子,想將一員引送給六郎。」
張固連忙欠身說道,也不掩飾自己的打算。
「我記得你兩兒一個在南郊打理莊事,一個在洛陽縣廨任職令史,引給小兒差遣,大材小用了吧?」
張說聽到這話後自有些好奇,這張固父子數代都是家生奴僕,與主人關係親密如同親人一般,所以兒孫也早已經脫了奴籍,甚至都已經擔任官吏。
張固聞言後便連忙搖頭道:「什麼大材!不過是得了主人幾分賞識信任,出入沾了幾分主家的風光。六郎他雅靜好學、遇事敢當,就連主公都對他賞識不已,仆當然也希望犬子能夠附從龍鳳、追從效勞!」
之前他往那陋捨去請張岱入住集萃樓的時候,心中對這位有別於府中其他郎君的六郎便頗有好感,此番經歷家變聽到張岱的一番事跡以及主公對其賞識,那自然是更有仰慕,希望給兒子巴望一份好前程。
「既如此,那你便去問他一問罷,也問問你家兒郎願不願意追從,不要強迫。」
經歷過一番打擊後,張說的性格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強勢、自以為什麼樣的人事都能憑其一意安排。
「府中有這樣的賢郎君可以追從,敢有異議、打折狗腿!」
張固聞言後頓時一臉欣喜的說道,告退之後便匆匆往集萃樓去。
集萃樓的居室中,起了一個大晚的張岱剛剛穿上衣服,在房間裡漱口洗臉。
整理完床榻的阿瑩懷裡抱著折起的被褥,俏臉緋紅的走到張岱身邊,語氣忐忑、聲若蚊吶的低頭說道:「阿郎,我錯了。阿母教過,不該、不該誘弄郎君,免得傷了精氣……我真是該死,不該、阿郎私里罰我,別告訴阿母好不好?」
張岱瞧一眼這小娘子折起的被褥,老臉不由得一紅,這種事多多少少是有點尷尬的。可當見到阿瑩一臉忐忑仿佛犯了大錯一般,他又不免有些好笑,尤其聽到那私下求罰的軟語央求,一時間更有幾分心旌搖曳。
他湊近這小娘子想解釋一下這只是青春期的正常生理現象,代表著他精力旺盛、發育正常、隨時引弓待發!
可是英娘又從外走進來,看到阿瑩抱在懷裡的被褥便要接過去幫忙洗,阿瑩卻如受驚的小鹿一般跑跳到一旁,又遞給張岱一個可憐兮兮的央求眼神,然後連忙低頭疾行出去。
「這婢子怎麼回事?一驚一乍的,真不沉穩!」
英娘見狀後便低斥一聲,來到臥室便又要幫忙鋪床,卻被張岱擺手勸阻了,臉上不免便露出狐疑之色。
張岱有些侷促的把英娘請出房去,心裡盤算著是該換個住處了,集萃樓這裡沒有廳堂內外的間隔,隱私性實在差了一些。
英娘雖是僕人,但在他心中就如養母一般。兒大防母,之前處境窘迫也沒有那個迴避的空間,但今處境變得從容起來,他也不需要英娘在身邊服侍起居,心裡便盤算著找個大宅分居開來,再請上幾個僕人侍奉英娘,自己這裡只留著阿瑩便好了。
他這裡正思索著找個機會把河南府扣下的錢搞回來用作置業,大府掌事張固則滿臉笑容的來到門外立定,口中喊話道:「六郎起床沒有?某奉主公命,有事來告!」
張岱連忙應了一聲,快步走到外間來,請張固入房坐定,然後便聽張固說道:「今早主公召我吩咐擇一別業,給六郎用作交際會友、閒時別居,恰好惠訓坊便有一處別館閒在。六郎幾時有暇,某便引往一觀。」
「真的?這真是,大父如此厚愛,真讓我受寵若驚!」
張岱聽到這話後自是倍感驚喜,他昨夜跟他爺爺提了那麼一嘴,想著住在外邊方便做事,免得住在家裡跟他老子一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間不時的回來大宅噁心他們一番就好了,長久相處自己也會覺得噁心。
今早他還在盤算,沒想到他爺爺已經幫他安排好了,果然人一旦雄起,整個世界都是充滿善意的!
「我也沒有別的事情,先入後堂拜謝大父,稍後隨時都可前往!只是要麻煩掌事了。」
一想到能在洛陽有一處獨屬於自己的住宅,張岱心中便興奮不已,連忙站起來說道。
他越看張固越覺得這老頭慈眉善目的,每一次主動來見都意味著自己在這家的處境會有一個極大的改善提升,簡直就是自己的福星。
「六郎說的哪裡話?仆等能夠立足此家,不正是為的要讓主人、郎君們起居順遂!」
張固聞言後便也笑眯眯說道:「能聽郎君們遣使,是仆等福氣。六郎再客氣見外,讓我如何自處啊!」
張岱便也不再多說什麼,走出房間便直往後宅而去,來到後堂中時,恰好祖父祖母正在用餐。
而昨晚被狠狠訓斥一通的夫人鄭氏眼眶通紅的躬身站在一側,親自將僕人奉上的餐食一份一份擺在案上,以期以此謙卑姿態來化解翁姑心中的怒氣。
見到張岱走進來,鄭氏眸底頓時又閃過一絲激怒,但很快又收斂起來,努力讓表情變得和善,並主動對張岱微笑道:「六郎氣色甚佳,昨夜應是睡好?」
「倒也不太好,昨夜本想共阿耶抵足商討賜名謝表,阿耶只是悵然憂嘆,讓我也心感不安。
長輩憂懷不敢擅問,只能來告夫人,希望夫人可以消解阿耶的憂慮,讓我們兒郎晚輩能再見阿耶的笑顏。」
張岱隨口回答一句,給他老子鳴不平。
愛一個人沒有錯,你不能因為我老子愛你就忽略漠視他!大清早的跑到這裡來舔公婆獻殷勤,我爸爸在書房裡睡得好不好、開不開心,你關心過他沒有?
鄭氏也沒想到這小子攻擊力這麼強,而且見縫插針的隨時反擊、根本就沒有冷卻,一時間愣在當場不知該要如何作答。
原本因為鄭氏這一番作態而神情略有和緩的燕國夫人元氏在聽到孫子這番話後,臉色又冷下來,抬手對鄭氏說道:「此間自有僕傭聽使,新婦不用留此侍奉,便且歸捨去做自己的事情罷。」
鄭氏聽到這話臉色又是一垮,委屈的眼淚幾乎都要掉下來,她一大早卑躬屈膝、委曲求全的想要挽回形象,結果被這小子幾句怪話又打回原形。
但在昨夜受訓一番後她也不敢再放肆,只能欠身應是,然後便躬身退出。
「唉,就連戶下小兒都知家事誰人為主,這……」
待鄭氏退出後,元氏便忍不住嘆息一聲,心裡也覺得鄭氏的確有點不知所謂,夫妻眼下還在別居,她這裡再如何殷勤又怎麼能哄得翁姑開心。
當她視線落在張岱身上時,頓時又展露笑顏,抬手示意張岱入前來坐,一臉親切的說道:「我孫自不是尋常小兒,聽你大父說要外出學游?
這不是壞事,家中庭院雖闊,但長輩盯著,你們少輩總是不便交際,在外有一處場合也能相處盡興,只是要記得近賢良、遠邪佞!」
張岱連忙欠身應是:「祖母放心吧,縱然我自己分辨不清是非,家中還有高堂恩親明辨秋毫。只要祖母不喜的人,碧落黃泉我都不與相見!」
「好口舌,應當賞!」
元氏被哄得開心,也很大方,抬手著令一旁婢女捧上一方木盒來,一邊親手打開一邊對張岱笑道:「我孫要去人間,不能寒酸受人取笑!你祖母雖然沒有你祖父那麼多宅田分授,但有一份私己只給孝孫!」
張洛往裡面一瞧,只見這盒子裡裝滿了金銀首飾、珠寶佩物,按照他在南市練出的眼力粗估,起碼也得價值一兩千貫,忙不迭擺手要推辭,元氏卻不悅道:「一份愛護孝孫的真心,容得你推拒!」
張說也在一旁笑語道:「錢幣不是珍物,卻能免人侷促。此物人間難免,不能善用,便難成器。你祖母給你的是一份真心,也是一份考驗,積散之道,自去咂摸。」
張岱聽到這話後便也不再推辭,望著他奶奶一臉慈愛的笑容,心裡暗暗發誓待他奶奶百年之後,一定要給他奶奶寫上一份情真意切的墓志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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