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家族傳承
大宅的主堂中,柳志遠屏退所有人後,只留下自己跟柳姝月兩人面對面而坐。
「我知道你對我們都很陌生,因為你離開這裡的時候尚不記事。」他打量著柳姝月,臉上滿是慈祥,「如今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我本應該張燈結彩的迎接你,可惜卻讓你瞧見了本家如此不堪的境況。聽說你跟在青州跟齊王鬧了矛盾?能具體跟我說說嗎?」
他話語裡絲毫沒有責備的意思,仿佛從不覺得柳家被官府圍攻是柳姝月的錯。
即使是柳姝月也不免有些動容。
她出山五年,始終都是千里奔波,獨來獨往。唯一一個能安心駐留的地方,就是那家神奇的商店。
她從未想過,自己居然會被一群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所牽掛。
然而事實就是事實,不會因為對方的態度而改變,她自出生就在蓮雲宗,所有蓮雲宗弟子皆是如此。
「齊王之事可以稍後再談,我想問的是,你女兒和那名年輕男子的法術是從哪裡學來的?據我所知,無論在哪一國,私自掌握方術和宗門術法都是嚴令禁止的行為。」
想看更多精彩章節,請訪問s🎸to9.com
就像民間禁止私鑄刀劍甲冑一樣。
要說有沒有違反者,那自然是有的。一些地方偶爾會冒出一兩個散修,不作惡的話官府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若是作惡,那就算邪修,當地會千方百計找上柳姝月,請她來肅清法道。
柳姝月殺過的邪修少說也有二三十個。
從危害性來說,這些心術不正的修士跟妖魔屬於同一檔次。
至於各國掌權者也會在私下偷偷培養修行者,用於增強王權力量,這已是不算秘密的秘密,既然蓮雲宗不打算過問,宗門弟子自然不會幹涉。
「這個當然是柳家親傳。」柳志遠的回答竟大大出乎她的意料,「我知道學這些東西是犯禁的,弄不好就得家破人亡,但沒人能阻止柳家繼承祖訓。它對外面的人來說是天大的秘密,但對你來說卻不是。我們在地下挖了許多修煉房,按照培養宗門弟子的方法來培養有潛力的傳人,你應該很熟悉這一切……因為它跟蓮雲宗的修煉法門應該大差不差。」
怎麼可能!
柳姝月當即就想反駁他的說法。蓮雲宗佇立在崑崙雲海之巔,門內才能做到靈氣充裕,而修煉方法必須與靈氣活躍程度相匹配,不是想模仿就能隨便模仿的。否則都不用等柳家這麼幹,各國君王早就自己大量培養修行者了。
在柳家宅院這片區域,她感受不到太多靈氣豐饒的跡象,這裡甚至比不上萬山大荒的麻辣村。
不過她最後還是沒有將話說出口。
因為只有她一人見過蓮雲宗內部是什麼樣子的,無論自己說的實話還是謊言,對方都無法分辨。
既然如此,反駁便沒有意義。
「柳家親傳?誰傳下來的?」
「當然也是蓮雲宗的出山弟子。」柳志遠恭敬的說道,「老祖宗叫柳知冬,算修行輩分的話,應該是你的師叔。」
柳姝月聽得渾身一震。
不,她當然沒聽過這個名字,整個蓮雲宗里都找不到過往弟子的記錄,他們是誰,下山後做了什麼,最終又是什麼結局一概不知。
她出山後也找過這些弟子的下落,可他們畢竟是百年前派出的那批人,俗世間的統治者都能換個兩三代,她得到的可靠信息基本為零。
令柳姝月震驚的點在於,她沒想到會在允州柳家聽到宗門前任弟子的消息!
而且更不可思議的是,對方居然也姓柳!
「你確定?」
「這都是記載族譜里的事,我沒必要騙你。」柳志遠虛弱的笑了笑,「他不光傳授功法,還留下了子嗣,柳家從此才壯大起來。老祖宗還預言了你的出生,他說時隔百年之後,會有一位柳家兒女成為新的出山弟子。那人就是你……姝月,你被送走的時候剛剛滿月,我儘管很不捨得,但知道那才是你應該走的路。」
柳姝月忍不住搖頭,「不對……這說不通。如果我是嬰孩時期就被柳家送走,你們又如何知道那人就是我?而且在前庭時,柳青怪我不記得她,難道那嬰孩自打出生就能記事了?我大部分時間都在宗門修行,根本沒見過你們!」
柳志遠眼中有些疑惑,「姝月,你為何如此抗拒接受自己是柳家的一員?你和青兒的確沒有真正相見過,但彼此的畫像應該見過啊。」
「畫像?什麼畫像?」
她腦海中不禁回想起對方剛見到自己時說的那句話……
「你簡直跟畫像上的樣子一模一樣……」
「老祖宗留下過一個法寶,可以讓我們繼續見到被送入宗門後的你,只不過是以畫像的方式呈現,柳青和其他年輕一代也是一路看著你的畫像長大。」柳志遠解釋道,「等你出山後,我們也根據家裡人的樣貌製成畫像寄送給你,難道你從來沒有收到過?」
信嗎?柳姝月皺眉,過去五年她很少會在一個地方長期逗留,唯有官府找得到她的下落,民間也曾有許多人寫過信給她,但她根本沒時間去看。
所以她只能搖頭。
「是麼,所以在你眼裡,柳家不過是欺世盜名的騙子?那你這些年為何不來允州找我們對質?」柳志遠感到不解。
柳姝月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先不說她很少關注這種民間傳聞,就算知道了,只要柳家沒惹出什麼天怨人怒的事情,她基本也不會過問。
於是她換了個話題,「那個法寶……我能看看嗎?」
「當然可以,它就放置在後院祠堂中。」
領著柳姝月來到祠堂,柳志遠指著台子上一座掛滿鈴鐺、高約半米的桃木方塔說道,「就是這個了。」
柳姝月一眼便認出,這是一根煙魂柱。它算作法器一類,離真正的法寶尚有差距,但不可否認,它比那些遊方散修嘴裡吹噓的玩意要靠譜多了。用它傳遞訊息的方法也很簡單,把想說的話寫到紙上,然後燒掉即可。煙氣熏動鈴鐺,那邊便能聽到。
反過來也是一樣,鈴鐺冒出煙氣,便代表有訊息傳來,將特殊的黃紙打濕放在塔頂,煙霧就能薰染出文字或圖畫來。
一般散修不大可能做出這種東西來。
有關於前任宗門弟子的說法,似乎多了一份可信度。
柳姝月取出一張符紙,在煙魂柱前點燃,接著雙手快速接了個卦算之印,感受著青煙飄蕩的方向。
片刻之後,她睜開雙眼,「柳知冬……那位老祖宗,他的事跡在族譜里有記錄嗎?」
柳志遠點點頭,「有的。」
會被寫進族譜,也就是說他已經逝世了。
「他何時走的?」
「據記載是六十五年前,因傷病仙去。」
柳姝月心道,那也就是說他最多履行使命三十五年,至於歲數的話,應該在四十到五十之間,屬於典型的半道崩殂。
她之所以想問這個,是因為此煙飄往的方向絕非崑崙極境,而是東北邊的某個地界。卦算並不能求得精確結果,只能大致判斷在一處深山老林之中,從這裡往返的話需要兩三天時間。
如果柳家真的曾通過煙魂柱收到消息,消息的源頭就應該來自於那裡。
柳志遠口中的宗門弟子,有沒有可能如今還活著?
「古有神人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所以儘管你從未歸過家,柳家上下依舊以為你傲。畢竟你是大齊仙師,我們都清楚你的責任有多重。」柳志遠又懇切的說道,「你若是還有懷疑,我也願意用滴血之法來驗證。」
滴血之法,指的是取活血入碗,再輔以清水,若能相融,則代表活血來自同根同源。但柳姝月知道,此法不過民間相傳,可靠性並不高。
更何況她信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柳家對此深信不疑。
既然如此,那他們就不算是靠冒充仙師關係來謀求好處的貪婪之徒,被官府盯著打壓也不能算應得的報應了。
「不必了。」柳姝月說道,「外面的人是什麼時候開始對你們動手的?」
「三天前。」柳志遠語氣沉重,「顏太守說你惹得今上大怒,要拿整個柳家治罪,他想把我們柳家上下都關入大牢,好聽從今上發落。在沒有得知你的消息前,我們柳家必不可能答應,所以組織起了家丁衛隊,防止府衙來硬的。結果沒想到他們今天就派來了修行者,還好青兒和佑兒能勉強抵擋。」
「那個叫佑兒的也是你的孩子?」
「不,他原本是一名僕從所生。祖宗之法要求我們不拘一格培養人才,所以不管是主家分家,哪怕是下人的孩子,只要在修行方面有天賦,我都會一視同仁。」
柳姝月頷首,「明智的做法。」
柳志遠按捺不住又問道,「姝月,青州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你告訴我,柳家真的該有此難麼?」
「不,柳家也好,九峰城的百姓也罷,誰都不該遭此劫難。」柳姝月斬釘截鐵的回道。
聽到她的回答,柳志遠頓時放下心來,話語中仿佛又多了一份力量,「接下來要怎麼辦?柳家上下都願意聽你的。」
她看向對方,「給我安排一間臥房,在我沒出來之前,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