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家沒了
季知琳狹長的眸子眨了眨,難掩驚訝。
要知道,陳煜雖然沒有熱烈追求過陳思怡,但可是鬧出過為了對方打架的轟動事件,他的『衝冠一怒為紅顏』鬧得人盡皆知。
這也是為什麼,陳思怡在一眾追求者中,只給了陳煜一個『高考結束後給予答覆』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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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煜笑呵呵道:「人是會變的。」
季知琳看著紙飛機在夜空中划過,最終一頭扎進了黑暗中,再也尋覓不到:「這才過去一年,人能變得這麼快嗎?」
陳煜搖搖頭不解釋,可能在季知琳的眼裡,才過去了一年,但在他這裡,那可是過去了一生。
兩人繼續在夜晚中穿行,陳煜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座記憶中有二十多年沒來的縣城。
幾乎沒有超過六層的建築物,甚至一路過來,不少房子還是自建的低矮民房,甚至材料不是混凝土,而是開鑿的長石條。
因為這裡是沿海,常年會有颱風,在早期建築材料強度不夠的情況下,這種石頭房子很普遍,直到後來才漸漸被替代。
大約十分鐘後,遠遠地就看到了一座六層樓房,季知琳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怎麼?」陳煜險些撞上去,及時剎住了腳,鼻尖兒還是撲進了女孩兒在風中揚起來的髮絲。
淡淡的橘香味,估摸是洗髮水的味道。
季知琳稍微往前一步,隨後才轉過身來,撩住飛揚的髮絲:「我想去小公園再轉會兒,同學你先回去吧。」
「哦,順路,我去那的公共廁所放個尿。」
剛剛酒桌上喝了不少,尿最好還是不要憋的好,年輕的時候沒什麼,等到了歲數,很容易出男科問題。
季知琳點頭,悶不作聲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所謂的小公園其實是街道辦附近的一塊空地,距離這裡不遠,上面有些提供給老人小孩的健身和玩樂設施,由於沒什麼維護,所以有些破破爛爛。
等陳煜從廁所里出來,季知琳坐在了鞦韆架上。
從這個位置,能看到季知琳家裡的窗戶,此時它正透著亮光。
陳煜注意到季知琳的視線:「你該不會是等著你家的燈滅吧?」
「……」季知琳抿了抿下嘴唇,抓著鞦韆鎖條的手指微微握緊了。
陳煜心想:看來季知琳家裡肯定是有什麼問題,想來也是,整個高三幾乎就沒有聽到過她家裡的情況,這才是最大的反常。
「你家裡出事了?」陳煜直截了當的問。
季知琳搖搖頭:「……」
對於她的沉默,陳煜也不意外,畢竟他和季知琳確實不太熟,整個高中除了季知琳作為語文課代表,在收作業的時候有交流,平時話都不帶多說幾句。
他轉移話題道:「你被哪所學校錄取了?」
「跟陳思怡一所。」
「哪所?」
陳煜的反問讓季知琳愣了一下,她良久後才道:「浙大。」
「好學校啊,我也在杭城,我們同城。」
「嗯。」
顯然季知琳的談性不太高,陳煜也不介意,一屁股同樣坐在了鞦韆架上。
斜眼一看,正好看到季知琳一雙小腳離地輕輕地隨著鞦韆在搖晃,白皙的玉足裹在涼鞋裡,尖端露出的腳趾像白蠶似的蜷縮著,甲蓋晶瑩剔透,每一寸都毫無瑕疵。
尋常女人要打理出這樣一雙腳,不知道要耗費多少金錢和功夫,不過有的女人就是老天爺賞飯吃。
而就在這時,那扇被季知琳一直盯著的窗戶終於滅了。
少女扶住了鞦韆架的鎖鏈,輕輕跳下。
陳煜心想,季知琳果然是在等著燈滅,這是在等家人休息?
只是,也不知道這家庭關係複雜到什麼程度,才會導致季知琳寧肯等家裡人休息了再回去。
季知琳:「已經很晚了,陳同學你回去吧,我也回家了。」
「送佛送到西,不差這一會兒。」
季知琳看了他一眼,悶不做聲的往前走,不一會兒,經過了小區門口的保安亭,漸漸接近了她家樓下。
陳煜朝上打量一眼,這個小區建成不久,外牆的膩子都還嶄新。
季知琳這家境還算不錯,要知道,在這座十八線小縣城,大多數的同學住的還是家裡的自建,能住上商品房的,要麼是有錢,要麼是單位好。在1997年房地產危機,許多單位搶購住房分給職工去庫存。
突然,遠遠的看到了一輛麵包車,一個清瘦的男人正站在麵包車旁,一口一口的吞雲吐霧,香菸像是一隻紅色螢火蟲,在黑暗中急促的明滅不定。
男人看到陳煜和季知琳走來,狠狠吸了一口煙,扔到地上踩滅,隨後急步走了過來。
他朝著陳煜擠出一個微笑,且算是感激他送女兒回家了,這應該就是季知琳父親。
陳煜打量了一眼男人,在中年人裡頭算乾淨利落的了,不過眼眶烏黑,顯得非常疲憊。褲子洗得有點發白,手裡拽著的是大豐收,一塊五一包,很掛逼。
這消費水平看起來不太搭配得上住商品房的經濟條件啊。
季知琳很冷淡的輕輕『嗯』了一聲,她越過男人看到他身後的麵包車,臉色驟然一變。
而這時,男人用手拉住了季知琳,他臉上似有濃郁的愧意。
「知琳,你可算回來了!」
季知琳奮力的掙脫開他的手,隨後越過他,走向了麵包車,打開後廂,看到了已經拾掇好的一堆家具,日用品,臉色一片煞白。
黑暗中,少女失魂落魄的走回來,死死盯住了男人:「你把房子賣了?」
消瘦男人張了張嘴,乾澀的開口道:「知琳,我們回爺爺家,爸已經在老家找到工作了,爸答應你,重新開始——」
「啪!」
少女徑直甩了男人一巴掌,清脆的耳光聲響徹黑夜。
季知琳抿著下嘴唇,手還懸在半空中,少女眼中似有淚光,眼中除了憤恨,還有一股絕望:
「你答應說不炒股了,不炒股了,那和賭博有什麼區別,你到底欠了多少!」
陳煜眨巴一下眼睛,這番對話的信息量實在是頗大。
現在正是2001年七月半,國有股減持政策正式實施,旋即爆發了股災,隨後進入了長達五年的熊市,最低跌到了1514點。看起來季知琳父親就是這麼一個被裹挾進去的倒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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