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投石問路
『這女子長得確實美麗。』
海玥打量著這個明眸皓齒,膚色雪白,哪怕披散著頭髮,都愈發顯得我見猶憐的第二嫌疑人。
難怪八哥覺得對方是靠美人計色誘,讓書院學子協助她下毒,加害安南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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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倘若安南使團在東坡書院住上兩三個月,那海玥還真的懷疑,憑藉對方的容貌,足以把學子吊成翹嘴,對她死心塌地,連殺人都敢做。
但短短几天時間,實在太倉促了……
何況這個女子被抓時,不僅直呼冤枉,還說了一句很古怪的話。
「安南王子沒有遇害!」
這句話讓海玥有了一個猜測,但還不能確定,對方到底是真的知曉隱秘,還是僅僅故弄玄虛,攪亂局面。
心裡念頭轉動,臉上則依舊充斥著憤怒之色,海玥邁開腳步,順勢逼了過去:「就你是真兇啊?」
「不!不是的!」
女子開口,聲音輕柔好聽,只是口音並不標準:「小女子一介弱質,如何能謀害得了被眾多護衛層層保護的使節?」
海玥冷冷地道:「安南王子是死於毒殺。」
女子道:「那就更不可能了,小女子剛剛打聽到,安南使團居於縣學之中,連書院的門都未得入,如何能投毒?」
幾句話間,海玥已經來到面前,居高臨下地看了過去:「那你又是為何入獄的?難道也是被阮正勇指控?」
女子被高大的身軀籠罩在陰影中,呼吸也急促起來,急中生智:「閣下是海公子麼?外面都在傳,公子的西遊編到一半不寫了,遭安南使節催促,憤而將之殺害!」
「啊?」
海玥的臉頓時一黑:「無稽之談,荒謬至極!」
他不就是新編西遊,斷在三十回了,至於這麼造謠嗎?
那日還補完了寶象國一難啊!
「海公子的冤屈,小女子感同身受,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蒙受不白之冤,卻無人肯信……」
女子得到喘息的機會,泫然欲泣地道:「那些人不由分說便動手,令人百口莫辯,當真是有苦難言!「
『鋼鞭是我哥打的……人是我弟叫的……主意是我出的……』
海玥觀察著對方,往後退了一步。
此前一直在逼近,女子的身體一直往角落縮,此時見他退後,才明顯舒了一口氣。
「唔!我看你倒確實不像是兇手……」
海玥怒氣似乎散了,語氣緩和下來:「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姑娘?」女子愣了愣。
海玥道:「這是我們當地的稱呼,對年輕娘子都是這般叫的,姑娘的口音也有些……莫非不是本地人?」
姑娘在明朝以前,都是泛稱長輩女性,是真的「姑」和「娘」的並稱,到了明朝中後期,逐漸被用於年輕女子身上,到了清朝,才完全成為年輕女子,特別是未婚女子的稱呼。
瓊山對於年輕女子,事實上依舊是稱呼娘子,不太叫姑娘,但女子是外來人,當然不清楚這點,氣勢一弱,低聲道:「小女子芳蓮,自安南而來。」
『芳蓮?這樣的化名,可沒什麼誠意啊……』
海玥暗暗皺眉。
古代女子介紹時,會報出姓氏,外加家中的行次,閨名是不能隨便告訴外人的,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成婚之前都不會讓丈夫知曉,只有真正成為一家人後,才能告知全名。
但現在連個姓氏都沒問出來,又不適合在刨根問底,海玥繼續退後兩步,作揖行禮:「在下瓊山海氏子弟,東坡書院學子,姓海名玥,行次十三,見過芳蓮姑娘。」
女子從牆角的蜷縮中緩緩起身,輕拂衣袂,將凌亂的衣衫細細整理,斂衽一禮,姿態端莊:「芳蓮見過海公子。」
見禮之後,海玥迫不及待地道:「既然你我都是冤枉的,那咱們就要洗刷冤屈,從這裡出去!你在瓊山可有熟人?」
女子輕輕搖頭:「沒有……小女子至貴寶地不久,正想著做些香料買賣……」
「香料?」
「小女子家中世代經營香料生意,祖上也曾顯赫,只是近年來家道中落,風光不再……那安南使團初到瓊山,外出採買出手闊綽,引得城中商賈紛紛側目,小女子想著既是同鄉,若能做些生意,或可稍解家中困頓,這才在書院外打探消息!誰料天不遂人願,偏生遇上那安南王子遇害的禍事,想必是因此惹人猜疑,這才被押入衙門……」
『呦……你還是真正的安南商人了?』
聽到這裡,海玥心頭失笑,半個字都不信。
不過對方既然這麼說了,他順勢問道:「芳蓮姑娘可知,安南使節團原本住在府衙,之所以離開去了東坡書院,就是因為有衙門差役偷了貢祀沉香,雙方起了爭執?」
女子道:「貢祀沉香?『芽莊香』?」
海玥道:「我不懂香,不知道是不是,只知此物失竊了。」
女子緩緩地道:「安南使團渡海而來,貢祀之物本就不會攜帶太多,『芽莊香』固然珍惜,但貴地差役竊取,似乎並無必要。畢竟瓊州本就是沉香之鄉,就說那『黎峒香』,在安南國內亦是深受貴人追捧的珍品。」
海玥奇道:「『黎峒香』?能與貢祀的『芽莊香』相比?」
女子道:「兩種沉香各有妙處!『芽莊香』層次分明,初聞清冽,漸轉醇厚,餘韻悠長不絕;而『黎峒香』更是奇特,薄如蟬翼卻入水即沉,其色以堅黑如墨者為上品,金黃者次之......」
『咦!這女子真的懂香?』
海玥一時間倒有些判斷不了了,等待對方說完,總結道:「那芳蓮姑娘的意思是,安南使團污衊了府衙差役?府衙差役並不敢為了區區小利,去動進獻給陛下的貢品?」
女子目光閃爍了一下,低聲道:「小女子不敢妄言。」
「好吧!輪到我來說了!」
海玥將黎維寧自從來了書院後,一直到那晚宴請的事情,詳細地講述一遍,末了道:「那個護衛統領阮正勇指控我為兇手,言辭鑿鑿,我固然冤枉,卻一直想不明白,那晚的筵席中,兇手到底是怎麼下的毒?芳蓮姑娘旁觀者清,可否教我?」
女子仔細聽著,但末了,也只是搖了搖頭:「毒藥既然並非公子所下,那位……黎正使,確實不該中毒,小女子想不出來,不過……」
海玥聽的就是不過後面的話,趕忙道:「芳蓮姑娘但講無妨!」
女子遲疑了一下,緩緩地道:「公子有沒有想過,黎正使在酒宴里中毒,後夜間毒發身亡,整個過程都是對方的一面之詞,或許……那群護衛,根本沒有說實話!」
『來了!』
海玥精神一振,嘴上卻遲疑著道:「芳蓮姑娘覺得,安南護衛有意欺瞞?是因為保護不力,要將罪責推到我大明學子的身上麼?亦或者……還有別的蹊蹺之處?」
女子沉默下去,籠在袖子裡的手緊緊攥著,片刻後開口道:「小女子不知,只是猜測而已,還望公子見諒。」
「這是哪的話!」
海玥微笑:「既是集思廣益,自當暢所欲言,只為尋得破綻,查明真相,還你我清白!芳蓮姑娘所言安南護衛作假一事,確實是個極好的思路,可眼下你我身陷囹圄,難以查證……不知姑娘可還有別的見解?」
「沒了……」
女子搖了搖頭。
顯然,雙方互不信任。
這很正常。
尋常時候剛剛見面的陌生人,都不會交淺言深,更別提兩人是因為同一起案子進來的。
既如此,海玥準備主動出擊,投石問路。
他背著手,在牢房內踱步了一小圈,突然道:「剛剛芳蓮姑娘所言,倒是給了我啟發,我怎麼覺得,那位遇害的安南王子,不像是安南王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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