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獨自引開
第117章 獨自引開
馬車停在港口邊緣,塵土還未落下,海風就已經夾著血腥味撲面而來。
于勒跳下車,目光掃過混亂的港口——屍體堆迭,尖叫此起彼伏。
海水安靜得有些詭異,被鮮血漂染成了猩紅之色。
瑪蒂爾達踉蹌下車,雙眼盯著死寂的海面,眉頭微微擰起。
半晌後,于勒也檢查完了這處港口的情況。
「沒船能走,血杯教主看起來防得很死。」他的聲音有些低沉。
幾艘小船歪斜在岸邊,船身破裂,像是被某種瘋狂的力量撕碎。
瑪蒂爾達將目光從海面上移開,平靜地道:
「恐怕情況比你想的還要糟一點。」
「何以見得?」
「愛爾蘭的封鎖,已經開始啟動了。」
瑪蒂爾達緩緩抬頭,掃視過周圍:
「我此前其實就有些疑惑,為何這麼短的時間,就會有這麼多的人被杯的影響扭曲,現在看來,應該也有那饑荒儀式起效的緣故。」
聞言,于勒深吸了口氣,道:
「那看來,留給我們的時間更少了。」
瑪蒂爾達並未回答,而只是摩挲著身旁扶手,陷入沉思。
忽然,她咳了咳,氣息更虛弱了幾分。
「他在窺探你所逸散而出的『欲望』。」
聞言,于勒望向無垠的海平面,沉吟半晌,道:
「我們直接肉身渡海的話,是否也有風險?」
若是沒船隻可乘,恐怕只能考慮這種方法了,畢竟倫敦和愛爾蘭島並無陸路相連。
他既然身負浪潮之心,那麼肉身未必就比坐船更慢。
瑪蒂爾達思忖了一下,道:
「如果你撐得住的話,可以試試。」
她從懷中摸出一塊爬滿了血絲的羅盤,隨意地撥弄著上面的指針。
指針開始了緩慢的轉動,于勒看不懂,但他卻看得見瑪蒂爾達的神色越發凝重。
「我父親離我們越來越近了。」
于勒沉默了一下,道:
「假如他找到我們,你有辦法能應付嗎?」
瑪蒂爾達將羅盤收起,輕輕搖頭:
「除非動用那張底牌,否則沒有,只能保下我自己的命。」
風雨簌簌聲忽地響起。
點點雨滴打落在于勒臉上,他伸手接了幾滴雨,同時,認真地道:
「能告訴我,那張底牌究竟是什麼嗎?」
瑪蒂爾達猶豫半晌,見于勒表情堅定,最終還是嘆息一聲,從懷裡摸出一把平平無奇的十字架。
若說異常,便是雨滴打在這木質的十字架上後,就會瞬間凝結成霜。
「用這把十字架刺穿你自己的心臟,提前布置好的儀式就會正式啟動。」
瑪蒂爾達撫摸著十字架,聲音清冷:
「屆時,死亡所帶來的強大力量足以撕碎一切阻礙。」
「一定會死麼?」
「除非你的心臟極端強橫。」
說到這裡,她忽然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于勒的心口。
感受到瑪蒂爾達的目光,于勒深吸了口氣,伸出手道:
「把十字架給我吧,也許我能撐得過去。」
瑪蒂爾達卻並未立刻答應于勒的請求,而是盯著他,語氣嚴厲:
「我說的活下來,只是有可能,而且概率極小。」
于勒撇了撇嘴,無所謂地道:
「總好過被血杯教主抓住,在折磨中死去吧?」
瑪蒂爾達沉默了一會,最終,還是輕輕將十字架交到了于勒的手中。
「我希望你不要用到它。」
入手,是比冰塊更加冰冷的感覺。
冰冷到讓于勒有種錯覺——它在燒。
但他只是面不改色地將其放好,道:
「先試試能否肉身渡海吧。」
海面無比平靜,安靜得堪稱詭異,甚至連一隻海鳥和一條魚都看不見。
除了雨滴砸落,水花四濺的動靜以外,再沒有半點波動。
哪怕于勒覺得有點不對勁,也只好硬著頭皮上了——總不能等死吧?
海水在他身周翻滾,像是活物般推著他前進。
瑪蒂爾達走在海面上,腳下的海面冰結,她本人則是眯眼望向遠處。
霧氣濃重,看不清盡頭。
她看了半晌,忽然皺眉,低頭看向羅盤。
所見之景令她的臉色一下變了——指針瘋狂顫動,幾乎要炸裂。
「回岸上,是陷阱!」她的聲音猛地拔高。
話音剛落,海面驟變。
海水一下變得猩紅,水流猛地翻湧起來,浪頭高達數米,狠狠拍向瑪蒂爾達。
而在水面下游泳的于勒,則感到一股詭異的吸力從水底傳來,拽著他向下沉。
「該死……」
他聽見了瑪蒂爾達的話語,見到這樣詭異的情況,也不再猶豫,飛也似地往回遊去。
儘管如此,這猩紅的海水似乎並不打算放過他們。
這會兒,于勒可算明白,為什麼看不見一隻海鳥和一條魚了——因為它們早就都死了,屍體也沉入了海中。
但此刻,那些被撕咬得破破爛爛的屍體,卻已經「復活」,化作了行屍,以一種詭異的方式朝他衝來。
他甚至能從這些死魚的眼睛中,看見名為「饑渴」的光芒。
「滾!」
被怪物群包圍後,于勒沒有猶豫,效仿之前自己斬殺深潛者的行動,在胳膊上劃拉開一道猙獰的傷口,直接用血液化作的利刃撕開了一條道路。
然而,更多的扭曲魚怪正在逼近。
這其中,他不光看見了小魚,甚至還看見了自己之前在「老人與海」第六史碎片中,所見到的鯊魚!
甚至那頭鯊魚,可能比碎片裡所見的還要大上幾分!
「快走!」于勒咬牙吼道,雙腿奮力一蹬,浮上水面,朝岸邊衝去。
身後,那頭巨鯊破水而出,嘴裡的牙齒參差不齊,眼中閃著饑渴的光。
它忽然加速,以一個可怕的速度直接咬向于勒!
那血盆大口讓人提不起絲毫懷疑,若是被咬住,即便以他的強橫體魄,也絕對頃刻間化作兩截!
于勒猛地側身,躲開了撕咬,同時懸浮的血刃刺向鯊魚的眼睛。
猩紅之血噴涌,染紅了他的視線。
鯊魚吃痛,擺尾掃來。
于勒猝不及防,一下被拍中胸口,整個人直接飛出水面,摔在瑪蒂爾達身旁的冰面上。
冰層咔嚓碎裂,兩人同時墜入海中。
水下,更多的行屍圍攏過來。
魚群瘋狂地撕咬著所見的一切血肉,甚至包括同伴的。
而鯊魚則如「老人與海」中的所見一般,悍不畏死地衝來,眼中儘是瘋狂。
于勒抓緊瑪蒂爾達的手臂,浪潮之心瘋狂跳動著,為他的身體供能。
他拖著她,努力地往海岸邊游去。
瑪蒂爾達原本還想有所動作,見于勒的速度爆發比自己還要快些,嘴角掀起一絲微笑,索性也不再掙扎,任由得于勒拖著她往岸邊去。
「這應該不光是封鎖儀式的原因,必然有我那父親的手筆。」她並未開口,但話語卻直接傳遞到于勒腦海中。
于勒眼神微閃,並未回答,只是思考著即將面對的危險。
半晌後,他低沉開口:
「他找到我們了嗎?」
「顯然,所以最好儘快離開這裡。」
過了會兒,于勒終於拖著瑪蒂爾達爬上了岸邊。
濕冷的沙礫黏在身上,配上懷裡的十字架,更是冰得刺骨。
遠處,海面翻騰不息,猩紅浪頭拍打著殘破的碼頭,仿佛在嘲笑他們的逃亡。
瑪蒂爾達喘息著站起,手中的羅盤指針仍在狂顫,幾乎崩裂。
她眯眼看向一個方向,低聲道:
「他來了,快走。」
……
是日,深夜。
于勒靠在大樹旁,身前是剛升起的一堆篝火。
他將剛烤好的肉塞進嘴裡,語氣隨意:
「你覺得,我們還能離開嗎?」
瑪蒂爾達則坐在他的對面,氣息更加衰弱了幾分。
令于勒更加擔心的是,她的雙腿似乎比起最開始,已經更加不堪重負,血痂層層崩裂,時不時淌下泡沫似的血液。
儘管如此,她的語氣仍然毫無波瀾:
「也許不能,但這並不是放棄的理由。」
于勒沉默了一會兒,道:
「你的雙腿還能堅持多久?」
瑪蒂爾達抿了抿嘴,輕聲道:
「不超過一日。」
聞言,于勒忍不住苦笑,道:
「今天,血杯教主已經找到了我們兩次,每次都是險之又險地方才逃生,而暫時看不到我們兩人一起離開這裡的希望。」
「若是留下,你也會死,與其我們兩個一起死,不如只死我一個。」
他凝視著瑪蒂爾達,道:
「如果我猜得不錯,我們今天之所以一直離開失敗,就是因為血杯教主根據我的位置也找到了你,導致你也被我給牽連了吧?」
瑪蒂爾達低下腦袋沒有回答,顯然是默認了。
半晌後,她微微抬頭,表情看不出喜怒。
「我來這裡,就是為了從他手中救下你,若是你如此做,那我這一趟的意義何在?」
于勒咧了咧嘴,道:
「別擔心,我不會死在他手裡的——不是有你那儀式麼?」
瑪蒂爾達搖頭,沙啞道:
「不,這仍然過於冒險,我不會讓你去做的,我無法忍受在同伴拼命的時候,我卻當一個逃兵。」
她的眼神十分堅定,顯然半點都不想退讓。
見瑪蒂爾達如此模樣,于勒霎那間甚至有些失神。
「你的狀態,不適合和我一起行動,我只會拖累你。」他深吸了口氣,冷靜地分析著。
說罷,他凝視著瑪蒂爾達的雙眼,誠懇地道:
「能答應我一個請求嗎?」
瑪蒂爾達挑了挑眉,道:
「說吧。」她本能地感覺,于勒這話像是在「託孤」。
「幫我找一下我身邊的那名小女孩,她叫洛麗塔。」
聞言,瑪蒂爾達陷入了沉默,半晌後道:
「那你呢?」
「我?我自然是去引開血杯教主。」
于勒回憶著自己之前所發現的,洛麗塔可能存在的地方,詳細地與瑪蒂爾達說著。
後者則靜靜地傾聽著于勒的言語,時不時陷入思索。
過了會兒,待得于勒說完,他總算看見身前的瑪蒂爾達低笑一聲:
「明白了……我會想辦法帶她離開的。」
「那就麻煩你了。」
于勒緩緩站起,走入黑暗之中。
走了沒兩步,他突然一頓,淡淡地道:
「假如還能找得到我屍體的話,也麻煩你給我收個屍。」
瑪蒂爾達徐徐起身,緘默不語,只是跟在于勒的身後,一瘸一拐地走著。
自她腿上淌下的鮮血一路蔓延,入了漆黑的遠方。
……
次日,清晨。
天剛蒙蒙亮,于勒就來到了這個熟悉的地方——
印斯茅斯。
呼吸著熟悉的魚腥味海風,他甚至感到有幾分親切。
這裡也許扭曲,也許墮落,也許怪異,但這裡活著的人們,都是那般鮮活。
他回到印斯茅斯這邊是有原因的。
雖然根據瑪蒂爾達所言,儀式的響應範圍足以覆蓋全愛爾蘭島,但由於儀式底座位於印斯茅斯附近,所以在這裡才能爆發出最強大的力量。
當然,他並未進入其中,而是和印斯茅斯保持了一個剛剛好的距離,不至於牽連到其中的居民,以及潛入其中的瑪蒂爾達。
此刻的瑪蒂爾達,如無意外的話,應該已經在印斯茅斯鎮裡了。
于勒將目光收回,轉而看向手中冰結著冷意的十字架。
【殉道者之遺】
【品質:五階奇物】
【效果:開啟「結局悽美」儀式的鑰匙,插入心臟使用。】
【介紹:朝聞道,夕死可矣。】
結局悽美儀式……
他閉了閉眼,在腦海中暢想著這儀式的介紹。
可惜,自己並不在儀式旁,所以看不見儀式的介紹。
為了防止被破壞,儀式本體被瑪蒂爾達隱藏了起來。
因此,唯有等到時候激發了儀式才能看見效果。
「希望結局只有美,不會淒。」于勒嘿笑一聲,躺在沙灘上,悠閒地凝望著遠方。
他已經能看見,身邊的一些活物開始扭曲了。
原本追蹤著小飛蟲的青蛙,忽然長出牙齒,猛地咬向同伴,而同伴被咬下半個腦袋卻不喊也不叫,只是繼續在地上蹦躂著。
看這模樣,血杯教主快到了啊……
于勒躺在沙地上,手中緊握十字架,冰冷的觸感刺入掌心。
他望著遠處扭曲的青蛙,嘴角微微上揚,眼神卻變得陰冷。
天色陰沉,黑雲幾乎要將穹頂壓垮。
不遠處,印斯茅斯鎮的輪廓在霧氣中若隱若現。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不安的氣息,沙灘上的小蟲停止了掙扎,僵硬地翻倒,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扼死。
見狀,于勒淡笑一聲:
「來了麼?」
沒有話語回應,有的,只是從他身上翻騰而起的肉芽以做回答。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