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都是為了江山社稷嘛
汾州,左國城。
看著眼前的軍報,爾朱榮面色難看。
「這幫稽胡,就是山溝里的老鼠!」
爾朱榮用兵,從來大鳴大放。可河西這群躲在山谷里的稽胡,卻第一次讓他感覺有些無力。
這幫匈奴後裔,失去了先輩在草原上馳騁的粗勇,躲在這山谷中百多年,卻多了幾分狡黠。
哪怕是爾朱榮攻下了左國城,這座劉淵曾經定都的都城,可那些叛亂的稽胡非但沒有投降,反而隱藏進了山林之中,時不時的跳出來襲擊爾朱榮的後勤補給,搞得他煩不勝煩。
偏偏,爾朱榮還沒有好辦法。
生活在這河西山谷之中稽胡有數十萬,戰力弱,可數量多,如此戰術,正好打在了爾朱榮的軟肋上。
他麾下都是精銳,可數量少,在這山林之中與那些稽胡慢慢耗,無疑是慢性自殺。
元天穆走了進來,看樣子比爾朱榮還要憂慮。
「天穆,你來的正好,這地方不能再待了,該退兵了。」
元天穆沒有回應,而是將手中的情報遞給了爾朱榮。
對方接過一看,大驚失色。
「李崇是怎麼到平城的?」
「他沒有從并州進軍,而是帶著人馬繞道河北,經過上谷到達恆州,完全避過了我們的眼線。聽說三弟被他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差點丟了性命。」
「這老東西都這把年紀了,還這麼狡猾。」爾朱榮心中積鬱的怒氣,這一刻爆發出來,「如此,我們就更不能在這裡久待了。」
爾朱榮想要早點離開河西山谷,元天穆也是這個意思。
「既然左國城已經收復,朝廷那邊也足夠交差了。近來朝中也是不寧啊!」
「朝中?」
元天穆點了點頭,道:
「劉騰死後,胡後漸漸收回了後宮的大權。陛下年歲漸長,也對元乂專擅朝政表露了不滿。洛陽城的天怕是要變。」
爾朱榮皺眉。元乂是他在朝中的後台,他如果倒了,很多事情就不好辦了。
「元乂是怎麼想的?」
「他似乎想退了!」
「你說什麼?」
當年元乂聯合內宦劉騰發動宮變,殺死了清河王元懌,囚禁了胡後,才掌控了洛陽朝政。
爾朱榮不敢置信,居然有人如此幼稚。
「他覺得自己有退路麼?」
元天穆也是嘆了口氣,對此,有些無奈。
「元乂可能覺得他是胡後的妹夫,尚有餘地。」
「既然如此,我們得加快步驟了,得儘早拿下晉陽。如此,無論洛陽朝局變換,我們都能穩坐釣魚台。」
「就是不知三弟那邊,能不能過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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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邑守少年英雄,器宇不凡,老夫佩服之至!」
「征北將軍年近七十,亦是領軍出戰,豪氣蓋世,這份武勇,不下廉頗啊!」
李神軌站在一旁,並不明白,不久之前還要分生死的兩個人,如今怎麼熱絡成這個樣子了。
「請!」
「請!」
李崇剛剛坐下,就套起了近乎。
「聽肆州刺史尉慶賓說,馬邑守乃是出身隴西李氏?」
「不瞞大將軍,在下自幼失怙,流落山野,不知是何出身!」
李崇摸了摸自己的鬍子,沉吟許久,忽然開口道:
「不會有錯,你就是隴西李氏!」
李爽被李崇這忽如其來的轉折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卻聽他繼續說道:
「我也是隴西李氏,自家人,不會認錯的。」
李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難怪那日在馬邑城頭我覺得您老如此親切,忍不住就給您老磕頭,原來這就是血脈中的呼喚啊!」
李爽站了起來,拍了拍手。
劉貴忽然出現在了酒宴上,手裡捧著個盒子,有些局促不安。似乎頭一次參加這麼高端的酒局,劉貴很是緊張。
李爽從劉貴手中接過了沉甸甸的盒子,放到了李崇面前。
「聽聞您老信道,我特意命人準備的,乃是晚輩給您老的孝敬。」
李崇用手指輕輕一勾,但見盒子裡面是一座金像。
「如此客氣作甚,老夫痴長你幾歲,也算是你的長輩,怎麼能收你這個小輩的禮?」
說著,李崇便把這個盒子交到了一旁侍奉的李神軌手中。
「再說了,讓外人知道了,會說老夫收受賄賂的!」
李爽面色一變,搖了搖頭。
「您老這話說的,在下可得挑一下您的理了。」
「哦?」
「當年王翦奉命伐楚,始皇問之,王翦多求田宅、美妾。以秦皇之雄才,王翦亦當自污以避嫌。何況當今天子年幼,身邊多奸臣,您老率大軍在外,更當如此了。」
李爽這話說完,會場寂靜了許久。久之,李崇大笑了起來。
「你小子這話,真是說到我的心裡去了。可笑那些清流,每每議論,便言什麼『貪財好貨,販肆聚斂,營求不息』!」
李爽應聲附和著。
「您老說的是,那幫坐談之輩懂什麼?大將在外,若是不自污,如何能安天子之心?有時候我們多拿點,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江山社稷嘛!」
李崇眸光一亮,看著李爽,充滿了欣賞之意。
「我真是越看你小子越順眼。」
李神軌在一旁,看得出來,剛才如果還有演戲的成分,現在的李崇,情緒完全是由內而發了。
「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說著,李爽便跪了下來。
「公若不棄,爽願拜公為義父!」
李崇攙扶起了李爽,大笑道:
「沒有想到,老夫這把年紀了,還能得此麟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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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喝得半醉的李崇扶回了房間,李神軌抱怨著:
「父親你真是老糊塗了,怎麼能一個來歷不明的人當義子呢?」
李崇躺在床上,面色猶紅,可目光之中卻是清澈無比。
「說你是蠢貨,你還真是蠢,你要是能有李爽那小子半分,我李家就不愁了。」
「父親,你什麼意思?」
「還記得我問你的那個問題麼?」
「記得!」
聽了李神軌的話,李崇猶有恨意。
「那鮮卑小兒讓你當這平北將軍,是信重李氏麼?」
「不然呢?」
「他的意思明明是解不了恆州之亂,我們父子就不用回去,直接埋在這裡吧!」
李神軌面色大變,忍不住冷汗直流。
「那和這李爽有什麼關係?」
李崇冷哼了一聲。
「老夫年近七十,對付六鎮那些如狼似虎的叛軍,是我親自上啊,還是讓你這個不中用的平北將軍上?」
李神軌明白了過來。
「可元深那邊,該如何?」
李崇帶著幾分狠辣,言道:
「老夫已經給過他機會了,既然元深無能,把控不住這恆州的局勢,就不能怪老夫心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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