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寶橋
第85章 寶橋
飛橋最後的維護檢修工作正常進行,可以依照計劃,在預計時間初步投入使用。
在那之前,溫故往趙宅跑了一趟,請表哥來揭幕。
為此特意請狗道士看了天氣,定好吉時吉日。
景星坊和慶雲坊第一個具代表性的建築即將面世,溫故可不打算悄無聲息進行。
趙表哥事務繁忙,一個小坊新修了個建築這種小事,一般不會去耗費時間,但考慮到另一些事,思量之後還是同意了溫故的邀請。
景慶巷上方那一段飛橋,設計圖是在他這裡過了稿的,大致知道會是個什麼樣子,但尚未見過實物。
他也沒提前去看一看。溫故應當不會讓人失望。
揭幕的重要人選已經定了,溫故又去邀請萬福園項目的眾位金主們。
得知趙少主要親自過去揭幕,金主們甭管原本的打算是什麼,都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表示一定會到場參加儀式。
同時也是為了看看,自己拿出的錢糧,究竟有幾分用在這上面?
哪怕只有五成,他們也是能接受的。
沈家的清流兄弟不懷疑溫故私吞錢糧,他們有提前看過飛橋的模樣。也沒那麼好奇,更多的是期待,讓歆州城的其他人看看萬福園項目第一個成果!
朝暉坊。
趙家旁支的人也收到消息。
「堂兄竟然真答應去揭幕?」一名年輕人詫異不已。
不過是一座飛橋而已,還只是殘缺的一段,身為趙家少主,這時候公事必定繁多,竟然真的騰出時間去那偏僻地方搞什麼揭幕儀式?
這邊不就是給溫故撐場面嗎?!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重視!」
趙家眾人也計劃著,在下一個新開的坊裡面圈地建園子。
他們分析過,這種娛樂場所肯定能賺錢,總不能全讓沈家把錢給賺了!
今年這歆州城核心區的幾個坊,又多了些新面孔,富戶大族又增加了,正是他們的機會!
「咱們到時候也去瞧瞧。沈家那倆傻嗶私底下把那飛橋吹得跟玉宇瓊樓似的。」
「我倒要看看,那溫故把錢糧究竟花在何處?!」
同樣也是作個參考,估一下預算。
他們若也要拉人建園子,大致花費會如何?
溫故知道,趙表哥答應來揭幕之後,歆州城裡的各坊一定會關注,但心裡沒啥壓力,依然有條不紊安排著事務。
本來想燃放鞭炮的,但火藥全是戰略物資,為明年春夏的威脅做準備。溫故只得選擇製造另一些動靜——請了吹拉彈唱的氣氛組。
轉眼,到了揭幕儀式的吉日。
天氣晴好。
狗道士看天氣確實准!
大早上景星坊就忙起來,城防軍的人提前進入坊內各處檢查。
各方負責跑腿傳消息的閒漢們,把最新動靜傳給僱主。然而他們再跑回景星坊的時候,現場人數過多,已經被城防軍控制住了,沒法靠近。
聽到動靜過來看熱鬧的人群,連景星坊都進不了,只能離著距離觀望。
一輛輛華貴的馬車陸續抵達,萬福園的金主們如約而來。
沈舅舅帶著清流兄弟,以及其他沈家人一起過來的,但並沒有立刻跟著坊中小吏去歇息的地方,而是等候在坊門處。
其他幾位大戶見狀,腳步一轉,也過來等著。
不多時,兩隊裝備精良的護衛守著一輛馬車走近。
被擋在外側的民眾伸長脖子,前方的人遮擋太嚴密,看不清馬車上屬於貴人們的家族徽記。
「是城防軍嗎?」
「不是城防軍。穿得比城防軍還好,精神勁兒更足,是哪位貴人的護衛吧?」
「在歆州城裡還有人敢用這樣的護衛……」
還真有!
少主的馬車已經行至坊門,護衛們列出一條道來。
馬車可以直接駛進去,但趙少主卻在進門處下了馬車。既然來一次,就好好看看這裡究竟變成什麼樣子。
守在坊門口位置的人,有人過來躬身行禮,旁邊隨從似乎還想要跪下。
趙少主擺擺手,說道:「天寒地凍,無需多禮,起來吧。」
他掃了眼景星坊內的工地,以及新建起來的那些房屋,又抬頭看了看布帳的位置。
他對走過來的溫故道:「早就聽說你這坊里熱鬧得很,確實是……生機勃勃!」
作為趙閥少主,各種場面活兒他見得多了,能分辨那些圍觀民眾的情緒有幾分真。
坊外的他見得多,如今再看這景星坊內的居民,那種由心底煥發出來的生機,格外與眾不同。
很難相信,這些人都是今年秋冬才遷來歆州城的平民。
「對得起我寫的坊名!」
趙少主心情很不錯。
溫故只是笑著道:「這才哪到哪兒。」
趙少主以為溫故說的是今天要揭幕的飛橋,也不再停留,腳步加快朝布帳那邊過去。
溫故知道這位表哥還有別的事務,也不耽擱,引著對方去揭幕的位置,路上簡要說了說這段時間坊內的事務,包括巡衛司調過來的人如何安排。
沈家清流兄弟,趙家旁支幾個人,以及另外幾位大戶,想要跟近一些,被護衛攔下。
沈舅舅倒是淡定,沒湊上去,知道這位趙少主與溫故還有話要談,很有經驗地保持安全距離。
很快,一行人來到揭幕儀式的地方。
沒有離得太近,靠近登橋的樓梯口,又能看到橋身。
裡面搭建的架子已經撤了大半,今早又撤了一批,如今布帳只是懸掛在幾個邊角,好幾處還依靠人力維持,就等最後走儀式撤除。
只需要拉下一旁的紅綢,安排在其他幾處的工匠便會將幕布撤除。
吉時還沒到,走流程,溫故請表哥先講幾句,提前有準備過。
於是,趙少主帶著仁善親民的微笑,用文雅又接地氣的言語,表示對溫故工作的肯定,對景星坊和慶雲坊的期待,以及對遷居於此的民眾的關心和安撫。
溫故面上不顯,心中暗道:趙家這父子倆果然都是合格的政治生物啊!
看看坊里那些居民,感動得眼睛都紅了——真不是我安排的託兒!
封建時代,身份階級分明,如今又是亂世,遇到這樣親民的上位者,民眾們可不就是感動得嘩啦啦的,心中肯定還在慶幸他們選擇的是趙閥。
看了眼太陽照射的角度,溫故不著痕跡給表哥打了個手勢。
趙少主帶著他仁善親民的微笑,很是自然地結束講話。
氣氛組再次響起,使盡渾身解數,吹拉彈奏,力求讓少主聽到他們的熱情!
只是此刻,趙少主的心思完全不在旁的事物,他順著溫故的引導,拉下旁邊的紅綢,雙眼卻盯著飛橋。
唰——
厚重的布帳終於撤下。
隨著遮擋物滑落,被藏了許久的飛橋,終於在日光之下露出真身。
吹拉奏樂的氣氛組,突然被掐住脖子似的,揚起怪異的聲調戛然而止。但此時無人在意。
在飛橋露出真身的那一刻,包括趙少主在內的不少人,都忍不住閉了閉眼。
太閃了!
最先印入眼帘的,是典型宮殿式的碧瓦紅牆。
卻又不同於以往的琉璃碧瓦。
色澤濃厚深沉卻又有著幾分透亮的瓦片,如水晶巨獸的鱗片層層迭壓。
檐角飛翹,仿若展翼飛舉之勢。
堆迭的晶亮瓦片,配以飛翹的向上托舉之態,不僅不顯笨重,反而給人輕快的韻動之感。
上脊五條,四角六獸。
每一隻神獸身上都有多種顏色,神態各異,重彩卻又晶瑩,還有近乎無色的部分,不顯眼,也不突兀。
陽光之下的鎮脊神獸散發著光暈,讓人看不清模樣,但能感受到其威嚴神韻。
日光穿過鎮脊神獸身上更透亮純淨的部分,投在屋頂上,呈現道道虹光。
下方的人看不清,但內城城牆上的兵卒,一個個眼珠子都快突出來。有人大聲叫嚷著什麼,又很快被堵嘴拖離。
紅牆並非全是朱漆,其上諸多紋路竟然泛著光,像是彩色晶石鑲嵌其上而組成的花紋。
長橋兩面也不是簡單的欄杆,而是一扇扇落地長窗組成!
窗欞如龜背,如魚鱗,如花結,如祥雲……匯集南北紋樣,其上嵌著不同顏色的玻璃,光影交錯,明暗相間。
與碧瓦紅牆組合在一起,更顯富麗堂皇。
濃墨重彩,卻並不浮誇艷俗,而是給人高雅貴氣之感。
檐下懸著類似風鐸的器物。
城中以聲示警,嚴控其他雜音,所以,懸掛的只是仿風鐸而製成的飾物,表面雕刻打磨出許多凹凸花紋,其內延伸出的仿若冰晶一般的無色吊墜,也打磨出複雜的稜角。
陽光照在上面,被切割成無數細小的光片,每道光影七彩嵌邊,投射在飛橋上。
風推動其旋轉,無數迷幻的光彩不斷在飛橋上掠過,呈現出一種生生不息的流動之態。
神聖又鮮活!
溫故很滿意此時的陽光。
真正的光彩必須要在陽光下才能展現。
什麼叫吉時?
恰到好處的照射角度,能最大程度擴大對視覺感官的衝擊!
現場陡然寂靜,隨之又「哄」的一片,勢如浩瀚聲海。
趙家旁支的幾人,此時仰著脖子,無意義又似乎飽含複雜情緒地「啊」了幾聲。
死死盯著上方的飛橋,直打哆嗦。
他們家中也有一些較為精緻的玻璃飾品,以前從海外運來的,流入達官貴人手上。如今趙家地位非凡,有人轉送給他們。
那些他們都會視為珍惜之物,平時都捨不得拿出來把玩,只有特殊場合需要裝逼的時候才會秀一秀。
即便這段時間玻璃窗出世,但產量有限,論精緻和藝術價值,也比不上他們手中的飾物。
然而此刻,他們從飛橋晶亮的瓦片神獸,轉向牆上的寶石花紋,又落在檐下懸掛的「風鐸」奇景……
種種組合帶來的衝擊,遠不是玻璃窗能比的!
算數好的人,心中不斷估算著價值,越算,抖得越厲害。
只覺得陣陣窒息,渾身冷汗直冒。
耗費之巨,令人膽顫!
眼前仿佛看到了一個個窯爐,裡面燒的不是玻璃和琉璃,而是無數米糧和錢財!
這一刻,他們膽怯了。
甚至懷疑能聚攏的錢糧,別說建園子,是否造得了這樣一座橋都難說……
溫故……溫故他怎麼敢的啊!!
沈舅舅現在的狀態也差不多。
雖然無比驚異於飛橋此時的神奇,但他心中的算盤珠子先行撥動計算錢財。
隨著目光所至,估算著數值,不斷撥動,不斷累加,不斷抽氣。
雙眼逐漸呆滯。
萬福園的金主們,伴隨著起此彼浮的抽氣聲,此時腦子裡也都跟賽狗似的,各種想法爭相狂奔亂吠。
沒有大聲叫嚷詢問,沒有飛奔過去親手觸摸欣賞,完全是顧忌少主在此,只能在心中嗶嗶。
眼前的寶橋,如奪天地之造化,究竟是如何建出來的?
給的那點工匠怎麼夠?!
雖然知道把建園子的部分預製件挪過來,但那些晶亮的瓦片,鎮脊神獸,那些晶石奇珍,就算燒制,也不簡單吧?或許裡面還有不少是從其他路徑購買的?
他們投入的錢糧是階段性撥款,給了多少,他們心中有數。可是,那點錢糧,建得起如此寶橋嗎?
甚至還有人懷疑,溫故不僅沒有私吞錢糧,反而往裡面補貼了!
要不然怎麼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造出這樣一座寶橋?!
究竟補貼了多少啊!
他們要不要再多「表示」一下?
對比眼前的成果,再想之前他們投入的錢糧。
似乎,好像……確實少了……億點點。
如果是一般人督造飛橋,他們當然不去理會,你補貼多少關我屁事!
但溫故身份特殊,少主又看重,總不能真讓溫故貼錢……吧?
不遠處,沈家清流兄弟倒沒想那麼多,但也被眼前的奇景震驚到了。
嘴巴張張合合。
「這飛橋……」
「……長得跟之前不一樣啊!」
布帳遮擋的模樣,跟暴露在陽光下的樣子,感覺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東西啊!
一個像是放在匣子裡的珠寶,另一個卻是鑲嵌在權杖或貴冠上的奇珍。
絢麗的光華,讓人恨不得立刻燃幾柱香供上!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