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祖父

  第8章 祖父

  大祭司即將到來，眾人立刻停止交談，一道出門迎接。

  站在殿門口，修洛特稍稍抬頭，就看到一個約莫五十多歲的老者，正面無表情的迎面而來。

  老者有一雙如鷹的眼眸，他銳利的目光落處，便讓人心中一寒。時光在他臉上留下了深深的刻痕，和臉上鮮紅的紋面交融在一起。這些滄桑的印痕，刻畫在威嚴而冷漠的面龐上，讓人感覺不到蒼老，反而有一種不似人間的神異。

  老者頭戴正式的黑曜石長冠，長冠看著就很沉，冠面寬大，正前方是用寶石排列出的「神顏」。兩顆大紅寶石的「眼睛」，像是神靈無情的注視，正隨著老者的行走，掃視著人間。而長冠頂部是無數半米長的綠色長羽，後面則是密集的藍色短羽，如輝煌的太陽，整齊向外擴張。

  修洛特看著這厚重的大祭司石冠，頓時就覺的腦殼生疼。阿卡普和奧洛什卻似乎被什麼刺了一下，低下頭來，不敢直視。

  金色的陽光下，老者漸漸走近，光芒閃耀，幾乎亮花了修洛特的眼睛。

  他身披一件紅色披風，外圍鑲嵌著一圈紅色羽毛，披風上則刻繪著金色的太陽。而披風之下，則是一件華麗的大祭司長袍，正反面分別用金粒和銀粒，鑲嵌出太陽和月亮的光芒。

  他的脖子上，垂下耀眼的項鍊，那是由最頂級的黑曜石組成，裡面有無數金沙般的剔透光點。而他的祭司手環和腳環，同樣由純金製成，行走間金光閃爍。

  當然，在盛產黃金的墨西加聯盟，祭司們並不在意黃金的貨幣價值，只是單純崇尚這種太陽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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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者的步行緩慢而沉穩，仿佛承擔著某種沉重的「神性」。阿卡普低頭上前，想要攙扶一二，卻見老者微微側首，不見喜怒的目光注視過來。他立刻一頓，束手恭立，候在一旁。

  眾人便低著頭，安靜的等在兩邊。直到老者緩步邁入偏殿，他們才跟著魚貫而入，簇擁在老者後方。

  空氣一下安靜下來，直到老者停步轉身，銳利的目光落在魁梧的修索克臉上。修索克便低頭俯身，讓自己低於老者的眼睛。

  「修索克團長，祭司大會已經決定，動員一個八千人團，參加國王的加冕戰爭。你將成為八千人的團長，率領他們為了主神，為了國王和城邦而戰！」

  聞言，奧洛什抬頭，發出一絲壓抑不住的歡呼聲。隨後，他就被老者的目光，刺的再次低下頭去。

  「是！大祭司。我會為了主神，為了城邦和國王而戰！不勝不歸！」

  聽到這樣堅定的回覆，大祭司石刻般的臉上，勾勒出一絲淡不可見的微笑。緊接著，他的目光在阿卡普和奧洛什身上，各掃了一下。

  「修索克，我有事，要單獨和你談談。」

  阿卡普和奧洛什對視一眼，便做了個敬神的禮節。他們自覺地推門而出，然後把門關好。

  大祭司修特爾這才把頭上的黑曜石冠取下，緩緩的放在石桌上，露出滿頭花白的頭髮。這一瞬間，他仿佛卸下了某種沉重的神性，終於能夠稍稍喘一口氣，臉上的神態也生動了一些。

  少年修洛特走上前去，摸了摸黑耀石長冠，真硬。他又試著抱了抱，好沉。這麼沉重的石冠，整天頂在頭上.看來，當大祭司真是個體力活，而祖父的身體真好！

  修索克忙上前攙扶，幫著老人卸下厚長的披風，石頭的項鍊，還有純金的手環。直到一切外在的神性卸去，少年修洛特才能看出，在那耀眼高大的祭司神裝之下，原來只是一個乾乾瘦瘦，飽經風霜的老人。

  大祭司修特爾放鬆的坐在地上，乾瘦的身軀終於有了些佝僂。他拍拍身邊的位置，讓少年修洛特坐在旁邊，左手自然的撫摸著孫子的腦袋。他的右手，則拉著兒子修索克，讓他坐在對面。此時兩大一小，彼此相映成趣。

  殿中再無外人，終於可以說些私密的話。

  「我們聖城決定動員一個八千人團，十個營頭，其中一半是城邦精銳營，一半是鄉村平民營.也就是四千武士，四千民兵！」

  「修索克！這一次，我壓下所有長老，讓你來擔任出征的團長。」

  老者的眼神依舊銳利異常，話語則堅定果決。

  「你一定要掌握住這個機會，取下足夠的戰功！」

  「等你回來，我就有理由把你從二級世襲貴族，升格為三級榮耀貴族！再過些年頭，你就能理所應當的，成為城邦的管理者。」

  大祭司威嚴的注視著兒子，說著既定的命運。

  魁梧的修索克點點頭，卻又少見的浮現出一絲猶豫。

  「這一仗.不太好打。奧托米人不太可能，和我們正面戰鬥。國王的決定，似乎有些草率。」

  聽到這，大祭司點點頭，表示肯定。

  「國王做的每一個決定，自然由國王自己來負責。不過我會派信使給他，讓你避開沒有意義的攻城戰。」

  「修索克，你需要做的，就是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和奧托米人正面廝殺一場。不要在意傷亡！我只要你回來，我只要足夠的戰果！武士們如同盛開的花朵，總是要凋謝在某處。平民們更是田間的雜草，即使枯死，還會源源不斷的冒出。只有你，是神明賜福的可可樹，註定要承擔領導城邦的義務！」

  聽到這樣的吩咐，修索克沉默著沒有回答。大祭司便把右手放在他肩膀，看著兒子剛毅的面龐，臉色也稍稍柔和。

  「我知道，因為你的出身，讓你對平民和下層武士，產生了某些幼稚的感情。從小我不能陪在你身旁，教導你貴族之道，而是讓你的母親，給了你太多來自平民的柔弱情感！」

  「但是樹和雜草，終究是不可能，在同樣的高度的！作為一個祭司，教法曾經規定，我不能正式娶妻。但作為太陽神的血脈，我必須儘早的，為家族培養一顆遮風擋雨的大樹！而你出身在家族中，生來便肩負著未來我的兒子，去放手戰鬥吧！所有的勝利，必須要用生命來澆灌！」

  「你要記住！城邦的武士們不會在意他們的領袖，是不是一個私生子。他們在意的，是你是否足夠勇敢無畏，手上是否有足夠的，敵人的鮮血！」

  聽到如此直入心扉的鼓勵，修索克終於精神一振，鼓起鬥志。他點點頭，注視著父親的眼睛，朗聲承諾道。

  「我會的，父親！」

  兩人對話間，少年修洛特一動不動，旁聽著三觀不和的教導。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祖父的長袍上。這些小巧的金銀粒，是怎麼鑲嵌在棉布上的呢？摸起來，似乎用了某種精密的棉織技術，還有某種天然的黏膠。也許，這樣的技術，也可以用來製作布面甲？

  片刻後，大祭司修特爾的目光，終於轉移到身旁的孫子身上。

  「修索克，你準備怎麼安排他？」

  聞言，修索克愛憐的看了兒子一眼，溫和回復。

  「父親，修洛特剛剛狩獵回來。我出征的時候，準備讓他在家裡，好好休息一下！正好，他的年歲到了，也可以和您學一學，祭司相關的知識。」

  聽到這，大祭司修特爾沉思片刻，搖頭否定。

  「不行。讓修洛特和你一起去，祭司的知識，可以以後再補。等統計完這次捕俘的成果，我會把修洛特晉升為正式祭司。然後在這次戰爭中，你給他安排幾個俘虜。這樣等他回來，我就能名正言順，把他晉升為二級祭司『帕米特』。而等到戰後獻祭的時候，我會讓他參與協助，隨後再晉升為三級祭司！」

  「可是修洛特他才十二歲。這么小的三級祭司？！.」

  「帶上他！修洛特擅長數學，能幫你把糧草計算清楚。有了數學與戰功，便足以服眾了。更何況，還有我在！」

  說到這，大祭司又慈愛的低下頭，捏了捏修洛特的臉。他的動作很輕，一點都不疼。

  「修洛特，你從小聰慧，你是我們的希望，也是家族的希望！好好聽你父親的話，我知道，你其實什麼都懂。」

  「十二三歲的三級『黑白祭司』.再過兩年，我就會讓你成為，最年輕的五級『郊狼祭司』。這樣等我走的時候，你就能接替我的位置，成為新的大祭司.修洛特，你要記住！」

  大祭司神情一肅，注視著少年的眼睛。他似乎要用目光，傳遞著什麼，帶著某種強烈的希冀。

  「你出生不凡，天有異像！你也是阿卡馬皮奇特利的子孫！歷代的墨西加國王，都有著和你一樣的血脈！你的未來有無限的可能，我會替你抓住每一個機會！」

  「而我的未來.」

  說道這，老人終於低聲自語，垂下眼眸。

  「距離神國，也只有幾年的時間了.」

  註：阿卡馬皮奇特利是蒙特蘇馬一世的祖父，是蒂索克的四世祖，是修洛特的五世祖，也是墨西加王室的源頭。

  (本章完)